蒙山铁脚

18056 发表于2020-05-31 10:38:36

    泰山有挑夫,蒙山有樵夫,蒙山上樵夫很多,而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王铁脚,可王铁脚也不是一个。听村中老人说,有老王铁脚,大王铁脚,小王铁脚,而王氏代代是铁脚,因此在我的概念中,“铁脚”便成了蒙山樵夫的代名词了。

    儿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早萌发了“登蒙观日”的念头,那时已成了牛倌,曾向人打听过上蒙山的路线,而我们村前有个松山寺,寺上有个叫来安的小和尚,他曾对我说:“我师傅说蒙山上有个王铁脚,常到垛庄去卖柴,你可问他。这叫“要打哪山柴,去问哪山人”。

    这天,我正在庙脖子上放牛,忽见从西南里去垛庄赶集路上来了这样一位年轻的卖柴人:他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乍一看能把人吓一跳,真象关二爷身边站立的那个周仓,不过他没那把青铜偃月大刀,也没穿鞋,也没穿袜子,只穿了件胖短裤头和披了件又长又宽的蓝披布,而挑了一担柴,象山鹰似的俯冲而来,到了我的近处,把柴担向河坝上一放,用披布擦了把汗,就象牛一样淌到河流里,“咕嗵咕嗵”地喝起水来,这时来安忙从庙上跑下,指着这位卖柴人而悄悄对我说:“他就是蒙山王铁脚!”

    当时,我家开了个锅饼铺,正需要干柴烧炉烙饼,于是我叫来安看着牛便热情把他领到我家了。此时,邻家有个王小秃正在我门前用锤砸栗蓬,而铁脚叔(以后我都是这么称呼他)说“这多麻烦”,于是他就用脚“吃嚓吃嚓”搓了起来,不一会就把一堆栗子和栗蓬给分了家。把我们在场的人惊的目瞪口呆。这时我方发现了他那两只脚:黑乎乎的,疤上结疤,茧上结茧,真成了一双铁疙瘩。我问他有多长时间没穿鞋?他腼腆地回答:“我从小就没记得穿过鞋l”

    按市价一担百多斤的柴,价值20个铜板,而他这担柴有二百多斤,能值40个铜板,我爹给他50个铜板,他只收了30个,我爹说:“兄弟,你收得太少了I”再给他时,他已摸起担子绳说:“收这些就不少!”说着说着就跑远了。

    作为我来说买柴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想求铁脚叔当顾问“登蒙观日”,谁想我们这次相识还没问他他就逃之天天了。待了些天我又在下河桥等他赶集回来,谁想刚见他回到东长村东头竟来了“转身而回”,又等了近一小时,才见到他气喘吁吁地冒着一头大汗跑回来,一问才知是这么回事:

    因她娘病了想吃煎包,当他在集上卖了柴后就急于去买药,而他一时心急竟把买煎包事忘了,所以,他才“转身而回”……这时,我听了他的叙说后,我心里暗暗称赞:“铁脚叔真是个孝子!”于是,我又急不可待地问:“铁脚叔,蒙山上有些什么?”

    他说:“有树,有泉,有洞,有,可多啦,我也说不全,等有空跟我上山看看就知道了!”我见他很匆忙,也只好罢休,不,我还挽了个扣:“铁脚叔,下集你再来我家送担柴来l”这时,他向我招招手:“错不了!”便扛起担儿回山了。在下集早上,铁脚叔不仅给我送来一担柴,还给我送来了一只小山鹰,这回爹没叫他收钱早已把50个铜板用纸包好,还用麻匹紧紧缠起来,往他布包里一放说:“王兄弟,不要再争白,多少就这些!”这时,铁脚叔又要解包,我爹嗔怒地说:“你再外气,我就不烧你的柴了!”他见我爹如此真诚,也只好这样了。

    小山鹰,一身鬼毛,金黄的眼球,秤勾似的嘴,锋利的爪子,见了我就拍起肉翅膀,张着大嘴吱吱叫着讨食吃,可好玩了,这时引来一群小伙伴来我家参观,从这天起,我家真成了动物园,你来我往可热闹啦。

    铁脚叔说,这是他用长绳拴住腰从蒙山山崖上摸来的。要喂它活食才能长得快,于是我便发动小伙伴们粘知了,摸麻雀,逮蚂蚱来喂养它,不久它就褪去了鬼毛,长圆了翅膀,有一天它竟从凉棚架上一翅飞上我家那棵大杏树上去了,为此,我只好给它拴上脚绳,随着它的发展,它的食量越来越大,有一天,它竟吃了一串蚂蚱和两条鳝鱼,我实在感到无力来喂养它了,这时,我想,如果我是南芙蓉村回民能杀牛,可以用大块大块的牛肉来喂它,让它长得很大很大,我骑在它的身上,它驮着我飞上蒙山去看东海,去看日出;该有多好!

    它这样能吃,我又无力养活那再咋办呢?王小秃说:“你若把它送到刘三爷那里,他最少也要赏你两块大洋!”这时,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说的“刘三爷”就是朝仙桥四知堂大地主刘鼎三,他养着几只鹰犬,常到四乡打猎,他的鹰不但抓兔子,还抓农家喂的鸡,有年秋天来打猎,吓得我村鸭叫鸡飞,他们还站在一旁拍手大笑,吓得各家关门闭户。那情景怎能忘记,我不但不去献给他们,就是赶上门来高价来买,我宁肯放掉也不能卖给他们再去抓乡邻家的鸡鸭。再说这山鹰是铁脚送我的,是他对我的一份心意,我亏待了这鹰怎能对起铁脚叔呢?考虑再三,我也没想起个好办法,只好在我上山去放牛时忍疼把它放飞了。“小山鹰l你飞到蒙山上找你娘去吧!”

    有一天,我爹赶集回来在家唉声叹气的在喝闷酒,他告诉我娘这样一件事:铁脚叔在集上卖柴,遇上了“霸街虎”李八,他的大褂子听说是他在夜里爬人家的墙头被狗嘶破的,他却赖是铁脚叔的柴给划破的,他不但叫赔他的大褂子还要钻他的裤裆,铁脚板他虽说人穷但很刚强怎肯受此大辱,于是他便奋起一脚,竟把个“霸街虎’’踢了个狗吃屎,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直叫娘。

    李八,弟兄八个,是群街皮无赖,连那有财有势的雁翼堂都遇事让他三分,传说有一年李八闹进雁翼堂去讨钱买酒喝,被门卫赶了出来,夜里在雁翼堂的柴院里就起了火,从此李八再去讨钱从没空过手回来,这叫“新鞋不趟臭屎”。为此,爹发现此事后,忙挤到铁脚叔的身后,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铁脚叔才弃柴而去。

    从此之后,我再没见到铁脚叔,他不卖柴而又于什么去了呢?

浏览:542次

上一篇:王二丑
下一篇:母 亲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18056
    18056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