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有片菜园,园南有个宝泉汪。水深数尺,清沏见底,是孩子们的天然浴池。就在汪北国里近处有棵大梨树,春天花似银,秋天果似金,是村人注目点。它对白天我们这些到汪来洗澡的光腚猴儿们更有吸引力:那滴溜八挂的黄梨儿在我们的瞳仁里摇来晃去,从六月到七月,已将我们这十几对小眼睛晃的发热发花,口水滴答,忽儿一夜风雨,从树上落进汪中几颗梨儿,在水中漂来荡去……
我们原认为梨儿未熟,而动眼未动嘴,当我们这天来洗澡时,才动了嘴,已尝出它的甜滋味,于是我们策划着把辽望放到树上,看情况,只听树上“咕咕咕咕”一串鸟叫后,我们这群光腚猴便嗷嚷一声冲出汪来,捡起卵石向梨树投去,当梨儿“兵兵乓乓”地被击落后,我们便通开“棘墙”冲进回去,而大开口福。
又是一个中午,我们再次“行动”时……而一个个都象被蝎子螫了腚一阵嚎叫,便抱头鼠窜而回,因为梨上被人抹上了“扒扎”毛(有的地方也叫螫棘毛子),竟把我们各处都螫红肿了,不但疼瘁难耐,而互相一看,个个都成了耳肥、腮胖、嘴长的猪八戒……
梨树的主人叫刘曰端排行第二,按家族论,我尊他二大爷。我们都是一村人,不是本家就是近邻,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他又是个长辈竟忍心用这种恶劣手段来惩罚我们这帮偷梨者未免达过分了,您想我们能与他善罢甘休吗?
在第三天的上午,这位洋洋自得的“胜利者”,到菜园一看,他驴头不叫驴头叫大长脸了。他种的茄子、椒子、黄瓜……都被卵石打得东倒西歪。这时气得他说不出话来,直是在搔头、跺脚。这叫“投之亦桃,报之亦李”。
又过几天,我们又到园头汪洗澡时,这位二大爷肩着一根带勾的竹杆,挎着一蓝金黄的香梨来到了汪边,我先是一惊,心想:“他又来干什么?”但又一想:“砸你菜,反正你没捉住手……”于是心又平静下来,这时我们变卧游为仰游——来个晒“把子”以示对他的“欢迎”……
他见我们不理睬他,他也不便说什么。他的脸红红地,象附属国向霸主进贡的使者那样谨慎地行动起来:先是把梨儿向他胳臂上擦了擦,一堆堆地从篮内摆到汪边的石块上,用脚踢开园坎的“棘墙,再就是干咳了两声,把竹杆挂到梨树枝上而转身向村中走去……
他虽一言未发,但他的一行一动,都被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把梨往胳臂擦擦,示意是:这梨上没有“扒扎子毛”,您们放心地吃吧!其他运作的意思是:您们不要再投石打梨子,也不要爬树免的摔着,这园坎上“棘棘”已被打通,您要想吃梨就大摇大摆的到树下用杆子勾吧。
他这一行动,出乎我们的意料,也真有效。这比用“扒扎子”螫大不相同了(后来听人传说他是受了明人之教而得此法)从此,我们再也不好意思吃他的梨了,并且为了“赎罪”我们还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把抛进菜畦的卵石捡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