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刚刚冒红的时候,山乡的村村寨寨里便“呜呜喽喽”地响起了一阵阵的羊角号声,于是家家户户的柴门大开,又响起一片牛羊的嚎ⅡL{声和鞭声,这时,一帮帮牛驴,一群群猪羊聚上街巷,拥向上山的赶牛路或河道去放牧去了。
羊角号,顾名思义是选用弯弯羊角做的号角。用沙纸一打磨,它弯弯扭扭,油光发亮,再系上一块红绸子,挎在臂下,悠悠荡荡,象八路军官的盒子枪,吹起来深沉而又响亮,率领着“千军万马”奔向山岗,呵,沂蒙山区的“牛司令”、“羊司令”、“猪司令”、“驴司令”们可威风了。
我们联群放牧的小伙伴有十多个,今天放牧到黄崖山下的朝泉沟;明天放牧到大河两岸在石马庄、萝圈崖,后天又来到南山后坡红沟子。红沟子是个放牧和游玩的好地方,这儿有处古庙,庙东有泉,泉下就是红沟子,沟中有水,水边草肥,这儿还有盘牛场,沟边还有几株大平柳树,其中有一棵象条吸水的长龙,树身探向红沟水上,绿荫如盖,当我们将牛放饱后,赶进盘牛场,牛不怕晒,卧在那儿,闭着眼,晒得身上流油,把吞下肚内的青草,泛在口中,“倒沫”完了,咽下去,再泛上一口,再“倒磨”……
牛盘响后,我们这些放牛娃就“各自取出自带的饭,在树下自垒的桌上会餐了。煎饼,窝窝或饼子摆上,再从煎饼里取出夹的炒鸡蛋,煎咸鱼、咸菜疙瘩……放在桌中间,有时高了兴,还要在饭前干杯。不过没有“高粮烧”而是用一碗山泉水来代替;甚至,还象大人那样来个“哥俩好呀!”“或者”扛打老虎”“虎吃鸡。”逗得全场欢笑……
当““酒足饭饱”之后,我们留下看守的又开始了新的活动:去逛逛红沟子庙,会会疵牙裂嘴神;上南山顶上觅山鸡蛋;登黑山子摘些草莓(当地人叫拖盘)开开口味;若不然就摘些“臭橘”(当地人叫臭箕)用苇笠端回到红沟子来个“水上战斗”;有时,我们象猴子爬在那棵“老龙树”上去唱歌谣或讲故事;我们还在平柳树上的喜鹊窝里换上山鸡蛋,叫喜鹊孵了一窝小山鸡呢!
有一天我们又来红沟子放牛时,忽然想起“六月六”来了。“六月六”是祭山神的日子,传说:山神是山中之神,它管着山上的牛羊和山中的野兽,所以,我们放牛羊的要在每年“六月六”的这天,都得给他上供,烧香叩头,请他保佑牛羊平安。否则,他要见怪,让你放的牧畜就要生病,或被狼叼了羊去,牛会摔下山崖……
当说到敬山神时,盛德义说:“南山口上的山神庙离这儿还有二、三里地。庙门又向南,他怎么能看到咱山北的事呢……”他这么一说,小伙伴才被提醒:“是呀!要不咱把它搬到咱这边来!”庙是搬不动的。我们商量还是在这沟头上再修一座庙。说办就办,果然,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候,我们七手八脚忙起来,在沟头上垒起了一个小石屋,还用黄泥造了尊山神,摆了个香炉。庙门儿向北,让山神在对着我们的盘牛场。要他为我们看护着牛群。为了“大吉大利”,还专意赶垛庙买来一挂火鞭,在动工建庙时,噼辟乒乓放了起来,可见我们郑重其事了。红沟子有草,有水、有神、成了一块放牧的宝地。当我们再次来这儿歇晌时,这块宝地竟被东长明的牛群给占领了。这时,我们说这地方是我们的,他们说这地方是他们的。也无法断这个案,这时,两军对持,眼看就要打起来。我见他们的人多,个儿又大,若打起来我们一定要吃亏的;若让出这个地盘我又舍不得,再说还有我们才费了那么大的劲盖起了山神庙,怎能白白让给占去吗?
伙伴凑在一起,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斗牛,谁胜了谁占有这个地方。这法,都说好,我当代表去同东长明的孩子提了这个法时,他们也同意。因为他们自认为他们的牛比我们胖大,尤其是段小秃的那头“蒙山黄”,身大体胖,两个龙门角高高翘着,是全村无敌的霸王。若斗牛,他们认为一斗必胜,而我们的牛怎么样呢?张兆顺家的才从费县买来的蒙山花,虽然高大,但是很瘦,宋德荣家的大黄健块头虽大,但是个老家伙了,惟有权手家的那头蒙山黑是个“二性”全身是个劲疙瘩,粗粗的脖子,长了两个扁担角,是个善抵角的山大王。我想只有它能斗败对方的“蒙山黄”。
“权手”他家原住蒙山东南的豆角峪,兄弟三个,在“土匪世”时才搬进瓦子坪,后住我村,老大叫薛克棒,二哥叫薛克梁,他叫什么呢?因年小还无起大号,们都给他起了个混名叫他杈手,因为他家有了梁捧还能没权手吗?他父亲叫薛二里是个养牛的老手,所以,才育出这头牛大王,当我提出选那头牛参斗时,这个“精乖”的杈手却提“捉阄”这显然是怕伤着他的牛惹出的鬼点子,这时,小伙伴都噘了嘴,我忙向他们施了个眼色说“好吧,咱就提问”谁来制龟呢?”大伙都举推选我。我便按人数捡来红石片,每一石片底下都写上“一”我说;“大家注意,捉到“一”的就是间谁先捉?”这时,权手先动了手,一亮是个“一”,而其人都抓了个“×”。大伙一阵欢笑,而杈手长了睑只好让他的蒙山黑参斗了。
为什么杈手抓了个“一”呢,因在做“阄”前,我暗与其他人“通了气”,而他们早已暗暗备好一块划“×”的红石片,在抓到“一”后,来了交换,所以把“一”变成“×”了。当赶上了蒙山黑,二牛登场,各各嗥叫,各用前蹄扒起了一缕缕尘土,蒙山黑撅起了尾巴,绕场撒了个欢,向蒙山黄吼声一声发起了进攻,而蒙山黄那肯示弱,也冲了上来,它们拥来推去,不分胜负,一荡起了团团尘烟,还不时地被牛蹄蹬起了一块块碎石飞舞,各方的小牛倌们,叫喊着“加油”,就在这时,直听,“嘎嚓”一声,一只龙门角飞向了天空,而蒙山黄随之一声嗥叫,带着一只独角跑出了斗牛场……这时,盛德义伸出右臂高呼;“东长明败羔子,我们胜了!”而这时小秃哭得鼻涕很长赶着独角黄回村了!
我们胜利了,小伙伴高兴地在盘牛场上又是跳,又是打滚,跳够了,滚足了,赶着牛群往回走,又在路上唱起了《沂蒙山小调》:
人人那个都说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好风光。青山那个绿水多么好看,风吹那个草地见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