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难找到的天然澡堂啊!同志们在水里跳着蹦着,互相泼着水,就好像回到了童年,把一身的疲劳和尘土都洗干净了。党岭山下的温泉,在艰苦的岁月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回忆!山谷的夜来得特别早,黑幕一下就笼罩了整个山林,我们五连在沟北的四棵大树下宿营,这原始森林中的大树像巨人一样矗立着,不知有多大年纪了,那浓密的枝叶像巨人的头发在半天空摇动,厚得雨雪都打不透,这就成了我们的天然屋顶,每棵大树下都能睡五六十个人,真是一个大宿舍哩!
天黑尽了,森林里歌声与松涛声互相应和,那荒无人烟沉睡着的森林,仿佛一下苏醒了。半夜里睡得正香甜,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寂静,穿过了一片松林,大家急忙起来背好东西,准备半夜出发,去征服这上山六十里下山六十里的大雪山。我们跟在兄弟部队的后面走,不多久就登上了蜿蜒崎岖的山路。天真黑,又有树,一点看不清路,地下尽是乱石,真不好走,同志们一个跟着一个静静地向上爬,用尽眼力搜索前面隐隐约约的人影,紧张地跟着。
树渐渐少了,月光从东边升起,树的缝隙中不时射过来光亮,有人喊一声:“同志们看哪!老天给我们送灯笼来啦!”“不要落后呀!落后掉队就要做乌龟啊!”“加油呀!我们爬到云彩上啦!”每喊一声接着便是一片欢笑声。
黎明时,我们已经爬了一程路,树也没有了,往后看,薄薄的雾罩着所有的山,好像一片白色的海洋,露出来的几个山头像是小岛,隐在雾下的好像是暗礁,上空是万里无云,我们就像在雾海中飘荡着,啊!这又是一重天啊!不久雾散了,四外一看,一片耀眼的白雪闪闪发光,有的阳坡上没有雪,呈现出一片褐色,只有几棵盘在石孔里生长的油松和一些微小的草苗,稀疏地散布着。我们越向上走,雪越深,两只脚上像系着很重的东西一样,我们一脚高一脚低地踏着前面深陷的脚印,吱吱作响,因为吸气困难,有些同志脸像黄纸一样,不住喘气,一个个都像得了重病似的。
中午,在向阳坡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炒面,准备翻过山顶。快到山顶时,路更难走了,雪埋到大腿,浸得骨头发痛,有的地方雪齐腰深,真是夏天到这里来过冬,单薄的衣服,汗湿了的地方也给冻住了,大家直哆嗦。这里空气更稀薄,同志们都张着嘴喘气,路也滑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山谷,原来这里叫乱石包,上山前就听说老乡们单为它编了几句话:“走到乱石包,鬼在把手招,到了万人坟,人死又还魂。”现在,我们是在和“鬼”作斗争了。这时偏偏又刮起了大风,雪花满天乱飞,叫人喘不出气来,有的同志刮背了气,忙蹲下来,等倒过气来再走,也有的一背气没了力气,滚进雪坑里,被风雪埋葬了。我们就这样吃力地与风雪搏斗着,终于战胜了风雪,爬上了山顶。
到了山顶,已经是午后一点多钟。山顶上寒风更大,风中夹雪,使人睁不开眼睛,回头一看,还有些同志正低着头,弯着腰,挣扎着往上爬。据说,这里照例是午后不翻山的,因为午后的气候变化特别大,特别恶劣,但这惯例被红军突破了,我们骄傲地挺立在雪山顶上。下山时,淡淡的红太阳已经偏西,我们不顾饥饿疲劳,一股劲往下走,直到万人坟,才算喘上气来,休息吃饭之后又继续前进,因为前面还有任务在等待我们。我们就这样战胜了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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