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团威震敌胆

18060 发表于2020-06-01 10:49:41

   我红二十五军和陕北红二十六军、二十七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以后,根据斗争的需要组建了骑兵团。骑兵团共四个连,第一、三连由二十六、二十七军原有的各一个骑兵连组成,二、四连以红二十五军短枪团为骨干,抽调全军骑兵通讯班、排组成。我原在七十三师师部骑兵警通排一班当班长。我排在司令部四参谋杨毅同志的带领下,改编为骑兵四连第一排,杨毅任连长。当时,部队将营以上干部乘骑的战马和从敌人那儿缴获的两、三百匹战马,全部充实了骑兵团。骑兵团的四个连又分别称为黑马连、红马连、白马连和花马连(也叫杂马连),加上团直属队,共有七百五十多人、八百余匹战马,还配备了一部小无线电台。

    骑兵团成立后,我们在保卫陕甘宁红色苏区的战斗中,多次与敌人交锋,屡立战功。在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时,我团改编为八路军一二九师骑兵团。我下面所回忆的是,战斗驰骋在抗日前线的几个片断。

夜袭北马村

    一九三七年九月,一列列快速北开的列车,满载着八路军奔赴抗日前线。我们骑兵团连人带马,每个连乘一列车,车上风卷红旗,指战员高唱抗日歌曲,和沿路向后逃跑的国民党残兵败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八路军在平型关布阵,准备和日军板垣师团大战。师部命令我团开进河北赞皇县一带与敌周旋。

    十月间,元氏、高邑县的日军得到我们在赞皇县城东南四十里的北马村驻军的消息,一次出动三十辆汽车,满载着干粮、弹药和六百多个鬼子来扫荡。日本鬼子一路上开枪开炮,搜索前进,直到下午两点钟左右才进入北马村。这时候,我们早已转移到赞皇县的东面山上,天黑后又转移到医头村。

    在这以前,我们还没有正式和日寇打过仗。团部决定当天夜里袭击驻在北马村的鬼子。因这是头次打鬼子,又是偷袭,骑马反而暴露目标。团部决定一连留守驻地,其他三个连除留牵马人员外,全部出击。

    本是秋高气爽满天星的季节,那天夜里老天作美,既没有月亮也没确星星。我们在午夜一点钟出发,徒步夜行三十五里,来到北马村的外围。北马村有五、六百户人家,位于太行山脚下,房屋沿山起伏,占地面积很大。我们在这村里住过,熟悉村里地形。团部决定二、三连从村北摸进去,四连从团部原来住过的村西摸进去。

    排长王耀华带领我班在最前面搜索前进,准备干掉敌人的哨兵。当我们猫着腰,踮起脚尖,悄悄摸到村边一看,只见黑沉沉的房屋,黑呼呼的树影,黑咕隆咚的夜里没有一点动静,一切都在沉睡之中。按照白天侦察的情况和接到有关的情报来看,村里应有六百多个鬼子和三十辆汽车,奇怪的是没发现一个敌哨。后来我们才知道,鬼子怕我们摸哨,哨兵统统躲在树上“站”岗。由于我们行动谨慎,注意利用地形隐慧,才使鬼子的哨兵白睁两眼,如同虚设。我当时的想法就不同了,心想移人是不是走了?我还担心白来一趟哩。我们继续向前摸去。团部原来住过的房子院墙侧面有一个打谷场,正是我们溜过马的地方。我们摸到院墙边一看,只见打谷场上影影绰绰地竖起了两排房子,排列得很整齐,两排房子之间还有一条通道哩,我们再摸上前仔细一看,哪是什么房子啊,原来是鬼子的带蓬汽车,两排各十五辆,一辆接一辆地用铁链拴得紧紧的。锁得牢牢的。由此看来,鬼子不但没走,而且还在村子里睡六党哩!鬼子在这些日子里没有碰到国民党部队的什么抵抗,还真以为天下无敌哩,既不派兵巡逻,又不点灯照明,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可见骄傲之敌实在愚蠢。

    我们马上退出打谷场,在院墙边架上机枪,作好战斗准备。紧接着,王排长带着我和另外一个战士摸到汽车旁,叫那个战士在车外监视敌人,排长和我翻上一团漆黑的车蓬内。我们在车上摸到一口大铁箱子,箱子用粗绳子捆得很紧,两人抬不起,拉不动。我们想打开箱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我便抽出刀割绳子,一使劲碰响了车蓬。

    “嗨!什么的干活?”车蓬最里面突然发出了鬼子的叫声。

    我们没想到车内还有鬼子睡觉,本能地一惊。我拿刀想干掉鬼子,被排长拦住了。我们悄悄蹲下身子,躲在箱子旁观察鬼子的动静。过了一会,鬼子听听外面没什么动静,翻个身又睡了。我俩悄悄下了车,退回院墙边,等待着二、三连那边打响。只要村北打响第一枪,我们就把鬼子的这批家当报销掉。二连袭击的目标是他们连部原来住过的大院:大院门朝南,院内有东、北、西三座屋。他们摸进大院时,北屋里还点着灯。借着灯光可以看到院内架着歪把子轻机枪、步枪葛掷弹筒,用链条捆成一大捆。北屋里,鬼子兵盖着黄呢军毯,头朝墙,脚朝外地睡在炕上,墙上的挂表在寂静的夜里嘀哒嘀哒地响着。二连分别扑向三座房屋,直往房内扔手榴弹。

    手榴弹的爆炸声在沉寂的夜空响如惊雷。那边一打响,我们就跟着干上了。

    我们向汽车扔出一排手榴弹,机枪步枪又一起向汽车开火,打得一付付油箱起火,火苗“呼呼”直往上窜,车身和帆布蓬顿时起火,火势熊熊,照得夜空通明。

    可惜鬼子在村内分散住,不利于我们大批消灭敌人。再说敌众我寡,汽车燃烧只会把我们暴露在明处,恋战反会被敌人包围。于是,我们迅速地撤出村外,站在小山头上看热闹。从山头往下看,用铁链锁在一起的汽车烧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烧红了半边天。车上成箱的炮弹和子弹象排炮似的爆炸,震得天摇地动。

    战斗是在村北和村西两处打响的,好象用草尖惹动了好斗的蟋蟀,懵头转向的鬼子,都以为对方是敌人攻进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地架起机枪“哒哒哒”地互相乱扫,小钢炮“轰轰”地互相乱炸,步枪“乒乒乓乓”地互相乱射。日本鬼子有个共同的特点,打起仗来闷不作声,只顾开枪开炮,不用火力压倒对方死不罢休。这一次,他们就是用这种疯狂的劲头来互相残杀,只到我们回到驻地后,还可以听到激烈的枪炮声,一直打到天亮才平息下来。

    这时,元氏、高邑两处的日军迅速派来八十多辆汽车,共一千多鬼子兵增援北马村,结果发现对打的双方原来都是自己人,只好拉回八十多具尸体,伤兵和残废的就更多了。燃烧的三十辆汽车,最后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七辆破车拖了回去。

    这次奇袭,我们没确伤亡一人,头一仗旗开得胜,深受当地老百姓的欢迎,为地方的抗战工作打开了局面,我们筹款筹粮也顺利多了。

突破“铁壁合围”

    一九三八年春,我们跨过京汉铁路东去,在肥乡县城里与五辆汽车的鬼子兵打了一场遭遇战。我们炸毁鬼子三辆汽车,打坏一辆,鬼子死伤十几人,其余大部被增援之敌接应走j‘。这一仗,我们牺牲了十四名同志,二连指导员和二排排长是在活捉鬼子的情况下牺牲的,这表明我们对鬼子作战缺乏经验。接着,部队开展了如何同日寇作战的宣传教育,我们从中知道鬼子有一种“铁壁合围”的战略战术。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九日,日本鬼子的“铁整合围”真的围过来了。

    那一天,日寇出动了六架飞机,四百多辆坦克,西面从石家庄到邯郸,南面从邯郸到大名,东北面从德州到石家庄,象一面巨大的网一样,向我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冀南军区垂阳县压缩过来。

    在那时候,且不说敌机在低空俯冲扫射轰炸,谁见过一次出动四百多辆坦克?敌人打的是闪电战,敌机狂轰滥炸,坦克从四面轰隆隆地冲来,庞大的机动部队沿着京汉、津浦铁路、公路和田野上包围过来,枪声炮声震耳欲聋,攻击之猛,速度之快,在当时我们是难以想象和无法阻击的。情况异常危急!我们主力部队新四旅、新七旅共六个团和敌人接触后,不得已跳出“铁壁合围”的圈外。但是,两个旅的直属机关部队却被日寇堵在圈内!

    冀南区党委和所氍i/.J .,、i个区党委和分区直属机关,统统被堵在圈内!

    区党委党校、剧团和财干等学校,被包围在圈内!

    我军在圈内的战斗部队仅有军区一个警卫团和我一二九师骑兵团,而没有战斗力的人员却有五、六万人。我们从早晨五点多钟一直打到下午四点多钟,最后被压缩到八个村庄、横直只有十几里的地方,被日寇的包围圈围了三到五层。

    我们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我骑兵团试图打开缺口,掩护全体同志突围,由骑兵三连发起了两次冲击,结果都被打了回来。我那时在骑兵团任特派员,看到这种情况是多么着急啊l如果再拖延下去,敌寇的坦克必然会随着包围圈的缩小而越来越密集,战马到那时候就没有用了,其结果必然导致全团覆没。八路军少有的骑兵团,难道就这样毁于一旦吗?我心里暗暗地想着,琢磨着对策。

    突然,有入高呼“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并把撕碎的冀南地区印发的钞票扔在空中,不让它落到敌人手里。紧接着,“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响彻云空,各单位的机关人员把没来得及销毁的文件撕成了碎片,向空中扔去。五六架敌机疯狂地俯冲扫射,一阵风可扇掉人们头上的帽子,把地上的各种纸屑刮得满天飞。

    “共产党万岁——!”所有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机关干部、剧团演员和学生一起振臂高呼,表现了革命者誓死如归的坚定信念。这震荡山河的呼声盖过了枪炮声,盖过了敌机马达的轰鸣声。

    “共产党万岁——!”被子弹打中在地上、沟里的同志,在生命的最后一息,用最后的一口气喊着它,壮烈地倒在血泊里。

    看着这悲壮的、令人心碎的场面,我们的牙齿咬得咯咯晌。这时,军区参谋长要骑兵团弃马与敌人拚杀,骑兵离了马等于断了脚,我团政委况玉纯同志坚决反对,决意要为革命事业保存这支有生力量。

    况政委立即翻身上马,在这紧急的关头来不及多作动员,而是放开嗓门,火急火燎地向全团战士喊道:  “同志们,你们是愿意等死,还是想活啊?想活就跟我冲出去!”

    “冲出去!冲出去——!”全团战士齐声吼HL{。

    “上马!”况政委向全团战士和各机关有战马的干部们一挥手,战士们一个个跨上马,提起缰绳,准备冲锋。战马竖起耳朵,甩着尾巴,有的还扬头竖立起来嘶呜。政委挥臂大吼一声:  “吹冲锋号,冲啊——!”

    冲锋号“哒哒嘀,哒哒嘀”地吹响了,战马扬鬃长啸,战士们齐声喊杀,全团七百多匹战马顿时发威,雪亮的马刀在空中林立,连人带马一下子冲了出去。只见战马四蹄生烟,狼烟突起,蹄声如暴风骤雨,杀声如雷滚过长空,搅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骑兵团象翻江倒海一般地扑向敌人,其势汹涌澎湃,吞没了战场。

    这股势不可挡的洪流,象决堤一般地冲垮了敌人的第一层包围圈。鬼子兵吓得直往大炮下面钻,有的躲进房子里不敢出来,躲闪不及的当时就死在我们的马刀下,被马踩如泥。我们所过之处,踏为一片平地。敌人的几道封锁线,一下子被我骑兵团冲开了二十里地的“巷子”。

    冀南军区、区党委、军分区、两个旅等单位机关骑马的首长和干部们,紧紧跟在骑兵团的后面,一气冲出四十里地。军区警卫团是步兵团,趁着弥漫的烟雾同外冲出了两个多营,其他身强力壮的同志也跟着突围了一些。但是,日寇调兵遣将,在尘雾还没散尽时扎住了口袋。

    历史记下了日寇这次在华北平原大举进攻的侵华罪行——一九四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即“4·29铁壁合围刀,冀南地区损失了五万多革命同志。日寇在报纸上恬不知耻地吹嘘这次“战绩”的同时,不得不承认我军的骑兵团厉害。

驰骋在晋冀鲁豫根据地里

    我团在战后清点人数,在突破“铁壁合围”时包括炊事员在内仅损失了五名同志,同时在重重包围中带出了一大批党政干部和步兵团两个多营,为革命保存了一支宝贵的有生力量。敌人尝到骑兵团的厉害,以后就更怕骑兵了。我团在行军的时候,从头到尾要摆一二十里长,遇到小股敌人,龙头龙尾一卷就把敌人吃掉了。我们到驻地时,往往一个排住一个村庄,一个连住一大片,搞得方圆几十里内都是骑兵团的人和马,因此,敌人把我们一个连当成一个团,说我们是白马团、黑马团、红马团、花马团等等。在人民群众里,更是流传着骑兵团神话般的传说。

    我们就利用骑兵团的战斗威力和敌人的恐惧心理,驰骋在保卫根据地和解放区的战场上。我们不但与日、伪、顽军作战,还与自然灾害作斗争,尽最大的努力接济灾区的人民群众。

    一九四二年到四三年春,冀鲁豫辽阔的平原上闹旱灾和蝗灾。久早不下雨,庄稼成片的拈死,老百姓辛辛苦苦地担水抗旱,为留下一点种子好不容易保住一块地,但蝗虫成群结队地飞来,要不了几天就把庄稼吃个精光,然后一窝蜂地飞走。青绿色的田地越来越少,合群的蝗虫越集越多,所到之处,庄稼被一扫而光。特别是滑县东北、波阳县西北的沙区和冀鲁豫第四分区当时设立的元城县一带的沙土沙地区域,灾情更严重。老百姓颗粒无收,枣树梨树不结果,耕牛家畜全部杀掉吃了,还是饿死了不少人,走得动的离乡背井去逃荒,走不动的在家等死。因此,日寇是轻易不到这里来的。

    我们骑兵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想方设法地在这一带救济老百姓。灾民逃荒走了,田地荒芜没人种,老百姓回来一无口粮,二无种子,怎能生存呢?我们骑兵团机动性强,速度快,立刻赶到山东高唐、夏津、聊城、东阿县等地筹来粮种、花生和瓜种。我们套起战马耕地,抓紧农忙季节搞生产,冬耕春播搞得热火朝天。我们种的有小米和各种杂粮,在枣树梨树空档里种花生,在房前屋后点瓜种豆。元城县的沙质土壤适合种瓜,以生产打瓜为名而被我们称为“打瓜县”,我们就在“打瓜县”里多种西瓜、打瓜和花生。

    春回大地,到处是绿茵茵的一片。我们锄草浇水,精心护理,各种农作物长势喜人。老百姓得知回家有了活路,闻讯纷纷回来,看到屋前房后充满了生机,看到自己地里绿油油的农作物,一个个摸着庄稼,流着泪叫八路军是恩人。我们把丰收在望的庄稼地交给了灾民,就这样救了三县接壤的两大灾区的人民。

    我们除了开展大生产外,还承担了交通运输队的任务。我们从太好山上向平原运送物资,又从平原向!{ I上运送棉花、粮食、布匹。敌人凭借京汉铁路设置了封锁线,我们还护送领导来回穿越封锁线,如刘少奇同志从新四军到太行山、去延安,邓小平,宋任穷等同志带着党中央的指示精神来冀南地区和返回太行山等等,往往是由骑兵团派兵护送的。敌人不敢轻易和我骑兵团交锋,看到我们从据点边过,哪还敢出来?敌人有时远远看到老百姓驮东西的马队,以为是我们骑兵来了,吓得掉头就往据点里跑。

    一九四三年秋季,国民党反动派扬言要从我军手里“收复失地”,派李仙洲率领冯志固、耿聋子等两个师向我根据地曹县、成武、单县一带向北推进。我骑兵团配合三八六旅老七团、八团和其他部队在该地区与敌人决战。

    战斗打j弓很激烈。敌人凭借村庄顽抗,我军步兵先向敌人发动了猛烈灼进攻,打得敌人招架不住,准备向陇海路南退却。黑压压的敌人涌出了村庄,我骑兵团立即出击。我那时仍在团部任特派员,带着骑兵二连投入了战斗。战马四蹄生风,闪电一般追上了敌人。全团战士挥舞着马刀,从后面和侧面杀入了敌群,刀劈马踏,密集的敌人被冲得七零八落。我们挥刀只顾砍杀,一阵风、‘.过来,又拨转马头杀过去,横冲直撞,象砍瓜切莱一般地,杀敌人。敌人只恨少生了两条腿,要跑跑不了,想打打不成,被我们杀得懵头转向,被砍去半个脑袋的,劈掉一只胳膊的、断手伤背的,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有举手投降,枪支弹药扔得到处都是。我们把俘虏和武器留给后面的步兵部队处理,缴枪也只要轻机枪,见着轻机枪也不下马便猫腰从俘虏手中抓了过去,继续追击敌人。敌人逃得再快也跑不过我们的战马,我们象圈羊一样拦截堵击敌人,只杀得横尸遍地,到处是跪着投降的俘虏。这一仗将敌人全部消灭,光骑兵团缴获的轻机枪就有六十多挺,保卫了抗战的胜利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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