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肃反的日子里

18061 发表于2020-06-01 11:12:28

   河沟里的水淙淙地流着,在石头上撞出了一朵朵浪花,仿佛在召唤喉咙里冒烟的战士。

    战士们一个个在河沟边分散开来,即使再亲密的战友,也要象陌生人一样保持距离,没人敢说话。自夏曦在湘鄂西中央分局担任党和军队的领导职务以来,在国民党反动派大兵压境的严重关头,排挤贺龙同志对红三军的领导,解散了红军中的党组织,并撤离根据地,转战奔波几千里,使部队受到了重大的损失。在n乞不饱穿不暖和极度疲劳的折磨下,战士们面黄肌瘦,蹲在沟边捧水喝。一双手拼拢来,只见粗大的骨节抵着骨节,一捧水还没喝上口就漏得差不多了。有的战士干脆趴在河沟边,低下头试试,哪知水位太低,连嘴皮也打湿不了。

    一个后来的战士拿出一个茶杯,舀一杯子水就咕噜咕噜喝起来。另外几个战士不约而同地找他借杯子。

    “你先喝吧!”“你喝你喝。”战士们围成一堆。你推我,我让你,难免露出了笑脸。突然,背后有人大喝一声,把他们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开茶缸子会,啊'? ,)他们回头·一看,正是部队肃反工作人员。他跟战士们一样憔悴,眼睛里布满红丝,但仍显得虎虎而有生气。

    “想策反,啊? ,,

    他不听战士们的辩解,当场集合部队,不由分讲地把那几名战士捆走了。“左”倾分予把持的中央分局,诬蔑红三军“右倾”.以肃反为名,大开杀戒。我们当时听了许多新名词,什么“AB团”、  “改组派”、  “第三党”、  "CC特务”等等。在豫南行军路上,我军的几个师长首先被杀了,其中有我们八师师长朱生文同志。师、团、营、连干部直至班排长,被杀了不少,搞得战士连班长也不敢当。我当时是班长,成天捉心吊胆。我亲眼看到的一些,f\,平时在一个连队并肩作战,并肩行军,甚至同一个铺宿营,但到第二天就莫明其妙地不见了。两个战士在一起卷烟,说了几句不平的话,就以图谋不轨坐罪给杀掉了。我们这些当班长的人,伤心起来就偷偷地哭,可怜那几名被诬为“开茶缸子会策反”的红军战士,第二天就不见了,暑寒才听说,为了省子弹,在当天夜里被活埋了。

    敌人前堵后追,我们内部又是这么一个状况,军心相当涣散,部队减员很大。失去了根据地,行军到群众基础薄弱的地区,连小贩见我们来了也故意抬高物价,更增加了我们的困难。

    年关来了,我们正在平坝、劳平一带休整。老百姓关起门过年,部队没吃没喝,拿钱也难买到包谷面。团长贺炳炎在我们战士中间转了转,心里很难过。

    贺团长个子不高,脾气很硬,是个直爽人,但对战士和蔼可亲,深受战士们的爱戴。他安慰我们大家说:  “不要紧,我到军部去一趟,给每个同志要五角钱,上街去过个年。等着吧!”

    他的几句贴心话,对同志们是很大的安慰。我们看着他走远了,才喃喃地说:  “我们的团长真好啊!”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们这一支从洪湖拉出来的队伍,哪一个不想念自己的鱼米之乡呢?我参军的时候,担心父亲阻拦,既没有和他商量,又没有和他告别,唱着《当兵就要当红军》的歌儿就走了。我那七十几岁的老父亲,现在是死是活?两个妹妹是不是陪着他过年?我们都在各想各的心事,不时包有人看看团长是否回来了。

    刚下过雪,天气很冷,连山上的竹子也冻裂了。这可真Ⅱ雌“过年”,过半天真象过一年,时间太难熬了。

    “团长回来了,团长回来了呃——!”

    听得一声叫喊,全团战士一涌而出。团长是个把心事挂在脸上的人,大家一见他怒气冲天的样子,都愣住了。有人问:“团长,怎么样啦? ,,

    “他妈的!”团长正在气头上,骂了起来。“我发了一顿脾气,他还说‘为五角钱就不革命了?'什么话啊……”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不该对战士们说这些话,把手一挥,  “好,不说了。同志们休息去吧!”

    朔风吹来,寒气袭人。战士们回到营房,想起“左”倾分子的所作所为,心情十分沉痛。当初部队从洪湖一带出发有两万多人,  “左”倾路线叫人攻打大城市,结果一个连只剩下二十多人,师变成了团,团变成了营,现在又这样搞,哪个不寒心?一旦有人哭开了头,全团战士都哭了。

    军队里的党组织和政治机关取消了,清党搞得没有人敢承认自己是党员,更没有人出来作政治工作。贺团长见全团战士都在哭,这一下着急了。

    “不哭了,不哭了!饿不死人,饿死了,  ‘革命’就成功了。”他站在外面空地的中心,叫褥全团差不多都能听见。“过年,应该热闹一下。同志们都是天沔人嘛,会唱歌,会唱戏。各营各连干部来商量一下……”

    部队临时组织了花鼓戏班子,在草坪上开起了春节联欢会。演员是一些唱得好的同志,节目多半是演地方小剧、老戏的片断。还有一些节目就是大家熟悉的民歌和流传在根据地的红色歌谣。全团围成一个大圈子坐着,随着节奏拍大腿的,用脚板打拍子的,摇头晃脑跟着哼的,好不热闹。仓促上阵的演员由于紧张,有忘掉词的,有跑调的,有无意作出滑稽相的,逗得全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歌声震荡着山谷,欢声笑语驱散了战士们心中的“寒意”。最后是连与连之间拉歌,唱的是人人都会的歌曲,如《当兵就要当红军》、  《革命成功真光荣》、  《我们的红旗插遍天下》。还有在天沔洪湖一带流传的歌曲,有一首歌表现了共产党员在敌人刑堂上的英勇气概。其中有四句:

    两边站的好似牛头马面鬼,中间是五殿阎君秦皇会,老子进来不下跪,

    看你把共产爷爷怎么围?

    这首浩然正气之歌,尤其引起了我们的共鸣,全团战士跟着一齐唱起来,气势磅礴,威武雄壮。

    几个月后,从小在铁匠铺学打铁,十四岁就投奔贺龙当红军的贺团长,被肃反委员会诬蔑为“改组派”绑走了。贺团长是员虎将,在很多战斗中还保卫过夏曦,他哪受得了这种冤枉气,气得一脚踢倒了一个看守人员。贺龙同志当时不但受到“中央代表”夏曦的排挤,而且电被划为受审查之列。但贺老总一直坚持与夏曦作斗争,拍胸膛打包票,还发脾气称“老子”,硬是逼他放了贺团长和我师的政委谷志标等同志,保全了军队的一些干部。当贺团长和谷政委放回来时,两人的手腕已被喷了盐水的棕绳勒出了骨头,伤口溃烂生了蛆,战士们见了真心疼啊。

    更令人痛心的是,一九三三年五月一日,红三军的优秀将钡——黄埔军校毕业、参加过南昌起义和秋收暴动、又在湘鄂西立下显赫战功、叫敌人闻风丧胆的九师师长段德昌同志,被“左”倾分子诬蔑为“改组派”,在鹤峰金果坪被杀害了。消息传来,全军指战员泣不成声,无不悲愤万分!

    这种局面,直到一九三四年十月,二、六军团在贵州印江县会师,由任弼时同志主持批判了夏曦的“左”倾错误、肯定了贺龙的领导地位以后,才最终结束。

    后来,部队打到湖南大庸县,在大庸召开了党委扩大会。我当时是连队的指导员,作为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贺老总在会上宣布撤销夏曦的一切职务,真是大快人心,大僻人心。红军指战员们一片欢腾,对革命前途充满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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