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夏秋季节,我们38军在长春以东的九台县休整、练兵。训练的主要内容是爬墙、跳高、造云梯。一切都是为了做强攻长春的准备。
一天,突然总部来了命令,要我们在一个星期内出发去打锦州。当时,我是38军后勤部粮秣科长,负责全军的粮食。说要打锦州,上级要求我们迅速筹集六天的粮食。在九台虽然还有我们吃的,但要带六天的粮食却不够了。后来,总部给我们批了一张条子,让我们经梅河口车站到吉林去运粮食。说那里有一百吨小米,可装五个车皮。我拿了条子后,带着几个人星夜赶到吉林市。
搞到粮食后,我心中大喜,挂上车皮就往回赶,谁知到了梅河口就走不通了。我急坏了,忙找人联系挂车运粮。
却不料,车站里充满了作战前的紧张繁忙的气氛。人们往返匆匆,各执其事,谁也不管我的粮车。我找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自已是搞事务的,管不了。我没有办法就去找站长,站长又不在,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五车皮粮食就是无人负责挂上列车拉走。部队不久就要出发,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我们的军粮都在此处滞留运不走。怎么办?我心里急得不得了。为了快点把粮食拉走,我又到处找人。正在奔忙之中,忽然碰见以前在一个部队并肩战斗过的老熟人。他见我慌慌张张,就问出了什么事。我说: “我运粮找不到人给挂车,正着急。你们站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一听就笑了,说道: “你就是找到站长也不管用,现在这个车站让炮兵接管了。因为要打锦州,只能运炮和牲口,别的什么东西也不能运。”
我一听可急坏了,忙问: “炮兵谁管这事儿?"他答道: “朱瑞司令员管这事儿。”
听了他的话,我真是喜出望外,忙说t “好,我这就去找他。”
他又说: “朱瑞现在是司令员,马上要打仗,他忙得很,你上哪儿去找?"
我说: “你忘了,他在红一方面军时是政治部主任,我们是宣传员,经常在一起,找到他,他一定能帮我的忙。”
原来,早在西安事变之前,我们红一方面军曾在甘肃豫旺城的七营川一带与东北军对峙。为搞统一战线,朱瑞同志常带我们宣传队到东北军防地宣传演出。他的勇敢无畏的高大形象,他的慷慨激昂的统战演讲,在我脑子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于是我就对那个同志讲: “不管怎样,你得把我领到他那里去。”
来到办公室,他对警卫员说; “有个nLI樊文烈的同志要摅司令员。’’
不一会警卫员出来对我说: “司令员请你进去。”
我走进办公室,一眼看见朱瑞同志正坐在桌前忙着处理公文。他一见是我,马上迎了过来,微笑着说t “你原来是宣传队的人吧?”
我说: “是的。”我心里想,我在红一方面军的宣传队里呆的时间并不长,而且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想不到他还认得我。
朱瑞同志询问了我的工作情况,我一一作了汇报。因为要打仗,不可长谈。他问我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说: “我们38军的粮食车还在车站里,挂不上,拉不走,我正在着急哩。”
他笑了,说: “你当然挂不上去了,车站都归我们管了,我们要运大炮和骡马,忙得很。”
我急了,忙说: “那怎么办呢?我的任务完不成,回去受处分倒也罢了,可是全军的粮食运不回去,影响了整个部队的行动可怎么了得'? ,,
他笑道: “那好,你先不用慌,我来帮你想办法,今天有一列运炮火车要走,我让他们把你的粮车挂上就是了。”我一听乐坏了,就跟着旭走。他找到站长,吩咐把我们的五车皮军粮给挂在炮车后面一起逻走。站长二话没说就照办了。
事情办妥后,朱瑞司令员又热情地招待我吃了一餐饭。
当天晚上,我告别了朱瑞同志,押着车皮回到了预定的地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朱瑞同志几天以后就牺牲了。
原来,我离开梅河口车站之后,朱瑞同志也随着炮车向锦州出发。此时敌人望风而逃,一个劲往后撤。去锦州半路的彰武守敌一枪未发就跑个精光。朱瑞司令率队伍来到彰武,一下火车就去察看守敌留下的炮阵地,踩中了敌人逃跑时埋下的地雷,不幸牺牲。
消息传来后,我难过地哭了。当时我们部队也正在向锦州出发。行军途中,同志们看我在默默地流泪,不解地问:你为何事这么伤心。我说:朱瑞同志牺牲了。他们听了好心相劝:打仗嘛,牺牲几个人是常有的事,何必哭哭啼啼。我说: “你们哪里知道,我们部队现在吃的粮食就是朱瑞同志用炮车给我们运来的。要不是朱瑞同志把我们装粮食的车皮挂在他们的炮车后面,我们早就该挨饿了。”同志们听我这样一说,心里也难过起来,从心里怀念我们的好首长。
是啊l朱瑞同志原是红一方面军的首长,我是一般的战士,十几年不见,他不但认识我,还热情地招待我,帮助我解决难题,这样的老首长怎么能不叫人怀念。这正是:
革命利益重,同志情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