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10年农历九月二十四日出生于山东省夏津县城南关一个贫困家庭。当时的中国已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广大人民日益贫困。我8岁丧母,过着非牛非马的生活,之后我先入恩县庞庄崇正小学校读书,以后又考入德州博文中学念初中,都是半工半读。虽然读了6、7年书,全是靠出卖劳动力的微薄收入维持读书生活。到我16岁的时候,家中更加贫寒,无力继续供养我上学便退学在家帮父亲干活。
天无绝人之路,我的一位同学从天津利生工厂给我来信,说该厂招收学徒工,问我愿不愿意去。危难之际我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心中很是高兴,毅然下决心要走出家门到外面去闯一闯。我把父亲给我的1元钱路费揣在怀里直奔德州车站。一日之间就到达繁华的天津,找到那位同学后便进入利生工厂。工头见我年轻身体又壮实,便收我当了学徒工。分给我的活是织排球网,要求半天织1个。活虽不重,但很累人,完不成任务工头就不给饭吃。技术不熟又要赶进度,累得我汗流浃背,腰酸胳膊疼,加上吃不饱肚子,有时竞累得晕倒在地。狠心的工头比豺狼还黑,我得不到怜悯,得到的却是辱骂、斥责和毒打。夜以继日的织啊织啊,累得我面黄肌瘦,整天昏昏沉沉。一天两个球网的任务有时实在无力完成,工头便使出新招让我去干更重更累的活——捣拌臭牛皮。泡在大缸内的牛皮臭气冲天,熏得人头痛脑涨。为了挣一口饭吃,我只能忍气吞声,整日不停地搅拌臭皮缸。人命微贱,气息奄奄。我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浑身起了疥疮,疼痛难忍,实在无力干活。经过我苦苦哀求,工头才允许我到医院看病。人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当我到天津马大会纪念医院看病时,忽闻该院招考医务人员,我看过广告后,心中暗暗一喜,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偷偷地报了名。考试结果我榜上有名,此时我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我终于摆脱了资本家的残酷压迫有了出头之日,难过的是考中后要有铺保并需交纳保险费100元方能录取。这下可把我难坏了,向哪里找保人和保险费呢?在走途无路之际,想起了我的在天津妇婴医院当护士的远亲表姐,便冒昧前去找她,我哀求她当保人和担保保险费。表姐虽有为难之处,但还是答应要帮助我,此时我心中甭提多高兴了!回到工厂我高兴得夜不能寝,悄悄地做些离厂的准备工作,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便偷偷地跑出了工厂大门。心里想,真是天在保佑我,使我离开了地狱般的工厂,走上了为人民服务的道路。
一进医院,首先进行了口头考试,我顺利过关,护士长便分配我值3个月的夜班。对一个从未学过医的青年来说,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懂就问,见人就学。久而久之,就能应付一般情况了。可是夜班与白班不同,只有我1个人,除非遇有特殊危重病人时能请大夫诊治,一般病人全靠我1人负担。除记录每个病人的病情外,还时刻观察病情变化等。较长时间的夜班,使我经常头昏眼花,半夜三更又困又乏。不知怎的有一次我的下颌骨脱臼,顿时疼得我难以忍受,我一手托住下嘴巴,一手还要试病患者的体温、脉搏,还要更换病人床单、倒尿盆便盆、冲刷痰盂,这样我干满了3个月。在这期间我后颈部因囊肿,医院决定将我调到药房工作,半年之后又调到手术室当了一名手术员。每天外科手术约10余人,都得预先消好毒,准备好敷料、手术器械。手术开始,我得及时准确地换递各种器械,稍一怠慢不是冷眼便是打骂。甚至被推到门外,把人当做奴隶,但我敢怒不敢言。这是英国人办的医院,是剥削奴役中国人的医院,它们视中国人为牛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每到月底我必须到院长办公室去领一点零用钱。收入微薄难以糊口。英国佬的横行霸道激起了中国职工的群起反对,联合起来举行罢工。我当时是联络人之一,组织了一些医护人员,并暗地里拿了不少手术器械和药材,准备罢工完后离开医院逃跑。战士们一个个整天提心吊胆,最害怕生病,不少士兵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纷纷开了小差。蒋介石下了一道命令:凡二十六路军开小差到南昌者抓到一律枪决。被抓回来的士兵在全连示众,被打得血肉模糊,有的被枪毙,对此部队中怨声载道,极为愤慨!一次我和一些人同去看病时都大发牢骚,我说: “真不如开小差当红军去!”大家异口同声地喊至吐“走,咱们一块当红军去,离开这个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