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39年停止湖西“肃托”错误事件后,区党委决定重建鱼台县委,当时派来张子敬任县委书记,陈怀玉(张庆林)任副书记兼组织部长,我任宣传部长。县机关负责人还有:民运部长李风翔,县长兼统战部长李贞乾,县府秘书兼三区区长赵芳洲,青年部长王安祥等。11月召开第一次县委会,研究如何搞好全县恢复工作。为了挽回“肃托”事件的错误影响,首先召开在“肃托”中被伤害同志的座谈会,对错杀者进行平反,对幸存者进行安慰,讲明“肃托”事件发生的经过和原因,上级党处理“肃托”事件的政策,我们县纠正“肃托”错误影响的决心和态度,稳定情绪,解除顾虑,要求大家都想办法把鱼台县的工作恢复起来。县委根据每个同志在“肃托”前的情况,分配他们回到原来工作的地方做恢复工作,把分散回家和躲起来的同志都找回来,把区委这一级组织先建立起来。县委、县府领导同志的分工:张子敬、李贞乾和赵芳洲抓受害同志及其家属平反,召开士绅和知识分子座谈会和群众大会做解释工作,陈怀玉、丁涧桥、赵芳洲抓区、乡、村党、政、群组织的恢复建设。
陈怀玉和我分头到各区找负责人接头。陈怀玉到三区找到朱兴堂、李风翔,他俩串联张清秀、金培然等,把他们召集起来,在教育的基础上恢复建立区委和区政府,再通过他们搞恢复工作。我到二区找到于维民,也把区委、区政府恢复建立起来。其他区的人不好找,特别是七区,你去了根本见不到人。陈怀玉说:“今后咱一块到各区去吧。”我们到区里找不入时,就打听他们家在哪里,直接到他们家中找,家属说:“人不在家,外出了。”陈怀玉说:“咱们找不到人就不罢休,就住在这村。”我们帮助干部家属和其他群众干活,开始,群众不敢理我们,我们就先向他们宣传抗日道理,过了几天,互相熟悉了,他们看出我们不是坏人,就有人问:“听说共产党杀共产党,八路军杀八路军,他们为什么互相残杀呢?”我们就向家属和群众解释“肃托”发生的原因,是坏人钻进咱们队伍中来,j 好人;宣传上级党处理“肃托”问题的政策;讲明鱼台县搞好恢复和领导人民群众抗日的决心。他们顾虑解除后就主动把干部和党员找了回来。有些党员见面后就说:“我们错了,你们到村这么长时间,我们还躲着不出来,主要是叫‘肃托’中抓人抓怕了。你们来住在村上,我们还怀疑是想把我们骗出来再抓走。你们向家属群众宣传解释,他们都告诉我们了。我们搞清以后,解除了顾虑,才敢来见你们。你们说今后怎么办吧?我们愿意和你们一起搞好恢复工作。”我们就是这样逐区、逐乡地做工作。经过一个冬春,到1940年春,全县区、乡基层组织就基本恢复建立健全了。二区的孙行、肖庄、鹿洼、胡集、大张庄,三区的谷亭、张庄、朱庄、李家、富家,四区的常里塞,五区韵南阳,都建立了党支部。我这次和陈怀玉同志一起搞半年的恢复工作,学到了很多经验。体会到要想做好工作,必须深入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才能了解到真实情况,针对群众的思想问题进行工作,才能取得好的效果。
“肃托”事件给我党我军造成了很大损失。日本鬼子乘机从邹、滕、济(宁)调来兵力,向鱼台县各区进行扫荡;沛县顽军冯子固从东边向我们进攻;丰县顽军黄体润从南边向鱼台进攻;当地的反动道会门红杆子会也进行活动。我们一面打仗,一面搞恢复工作。我们在南阳、卞集给敌人以打击,日本鬼子看扫荡不行,就调来大批兵力,到处安据点,再加上我们的主力部队换防,苏支南下,黄河支队调鱼台县还未来到,县机关被迫撤到湖边马匣很小一点地方活动。1940年麦收前又被敌人包围,县机关突围到鱼南丰北一带活动。
1940年5月,郭影秋到鱼台县检查工作时,宣布张子敬、李贞乾调走,由陈怀玉任县委书记,李忠任县长,杨汝岱、左守善先后任组织部长,我仍任宣传部长,赵芳洲任统战部长。
陈怀玉同志胆量大,有社会知识,三教九流、道会门、红杆子会里边的事,他都懂得一些。他机智灵活,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他经常一个人在敌占区开展工作,还得到丰鱼边照顾县里的全面工作。那时县机关在丰北十字河一带活动。单县皇亲府田玉伯家是鱼台县委的根据地。陈怀玉的妻子刘允菊,大女儿陈从龄住在田玉伯家。同志们来往联系事,有的同志和机关失掉联系时,先到皇亲府田玉伯家打听。为了开展鱼台的工作。开始派三个同志回鱼台,他们未能插进去。陈怀玉教育大家首先不要害怕,和演戏一样,先得化装好,演什么角色,就得学那一方面的知识,装的要像,要自然,万一碰到敌人时,好应付。咱们进入鱼台后,各地都有咱们过去工作的关系和广大基本群众。要相信大多数的群众是支持我们抗日的。到敌区后,只要我们和老百姓关系搞好了,就是出点问题,他们也会想法掩护我们的。陈怀玉和朱兴堂、赵芳洲,杨汝岱、揭子清先进入鱼台去。杨汝岱在马匣开了个杂货铺作为联络点。揭子清会中医,在湖边开了个中药铺,给群众看病。朱兴堂挑担子卖油串四乡。赵芳洲住在亲戚家做上层人物的工作。同志们都很佩服陈怀玉书记,他没有架子,装什么人,像什么人,哪里要出事啦,他不是躲起来,而是想法化装到那里了解情况。有一次,红杆子会正向村外出动,他就找儿条口袋,推着小红车子,装着去赶集,在路上观察红杆子会的活动。又一次,他到别区工作,走到谷亭,正碰到据点的敌人出来抓人,他在群众慌乱中直奔原国民党县党部负责人廖慕海家,廖吓得问陈怀玉:“你没看到日本鬼子正在抓人吗?”陈怀玉说:“他抓他的,咱们老百姓怕什么。”在廖慕海的掩护下,陈怀玉安全地走了。
我插到敌占区后,经常和陈怀玉一起活动。有一次我们在鲁洼吃完饭后,叫特务包围,我们突围出来,走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了一上午,快一天没吃点东西啦,我饿得没办法,就说:“咱们不能老这样走下去,得找点东西吃了再走。”陈怀玉说:“好吧,前边就是袁家村,朱兴堂的妹妹朱子英的婆家就在这个村,咱们找她看有什么给咱们吃的。朱子英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她在娘家时,我到她家找朱兴堂见过几次面,不知她还认得我吗?”我们到了袁家,一进大门,陈怀玉就叫:“老袁妹妹在家吗?我们出来赶集时,兴堂哥叫我们来看你啦。”朱子英看到陈怀玉,就叫:“大哥!你们来啦!快到屋里坐下休息。”我们看见她公婆就叫大娘、大爷。两位老人听到是从亲家那边来的人,就忙着做饭给我们吃,还杀了只鸡,我们这顿饭吃得又饱又香,直到现在还忘不了。
饭后我们又继续走,到殷王家庄天快要黑了,我们已跑了一天一夜,实在跑累了。陈怀玉说:“我领你到一个统战人物家里住下休息,他姓王,是两面政权的伪乡长,家中的人很复杂。你跟着我,不要乱说话,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答应:“好!你放心吧。”刚一进门,就看到北屋里有一些人在喝酒,走近一看,是几个带枪的伪军。王乡长看我们两人进去,非常紧张。我当时也有点胆怯。陈怀玉同志却笑着说:“王兄,你和客人正在吃饭哟,正好我们还未吃饭哩,大家就在一起吃吧!”王乡长看到陈怀玉胆子这么大,也就放心啦,忙着放凳子,叫家人拿来碗筷,嘴里还说:“都是亲戚朋友,大家都不要客气,快坐下喝酒吃饭吧。”我们坐下以后,陈怀玉就不慌不忙地劝大家喝酒,并给几个伪军斟酒,谈笑风生,主动和几个伪军啦呱,问他们是哪里来的,他们说是济宁派来催粮款的。问他家是什么地方,家中老少都很好吗?有的说,好,有的说干我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出来要粮款冒着危险,家里人都不放心,有的说我们离家远,也顾不了家。他们越啦越近乎,就好像过去就认识似的,一直啦到天黑了,几个伪军喝得醉醺醺地背上枪走了,我俩就在王家住下休息。王乡长说:“陈老兄!你们刚进来时,可把我吓坏了,怕出了事就麻烦啦,想不到是你老兄给我解了围,你对付伪军真有胆量,有办法,佩服!佩服!谢谢你,谢访}你。”陈怀玉说:“咱们都是为了抗日工作嘛!你在敌人面前掩护我们,真应该感谢的,是你老兄。”
我是个抗战开始出来参加工作的青年学生,没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在陈怀玉同志身边一点没敢动,也没说话,只听他们啦呱,听到可笑处免强地跟着笑笑。但内心里真有点害怕哩。我当时光想,万一搞不好出了事,我应如何配合陈怀玉同志行动?这次我在陈怀玉同志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他沉着善战,机智勇敢,脑子来得快,会应付敌人,能转危为安,在和敌人喝酒,吃饭,啦呱时,了解敌人的情况。
(四)
我1941年5月离开鱼台县,到单西南工委工作。我和陈怀玉同志.块工作了两年,他是我最尊敬钦佩的老同志。我走后,他经常和赵芳洲同志一起活动,鱼台县的统战工作,从我在那里和走后,都是陈怀玉和赵芳洲两人具体抓的。鱼台县的统战对象,在抗战期间,有些人不管环境变化得多恶劣,都是明里暗里支持我们。对抗日工作起到一定的作用。
1942年4、5月份,潘复生找陈怀玉谈话,说:“沛滕边中心县委受到破坏,县委书记王洪磊牺牲,县、区、乡组织都垮了。最近有紧急任务,中央负责同志要从那里经过,必须尽快把县里的工作恢复起来,把交通网点和情报站恢复起来,把沿地下交通线的区乡党的组织恢复起来,开辟一个敌后的根据地,打通华中、山东通往延安的交通线。派你任沛滕边中心县委书记,王香圃任沛铜县委书记,你们两人在微湖东西两岸配合,把这个任务完成。还打算抽几个军队的骨干,充实微湖大队,返回沛滕边中心县开展隐蔽的军事斗争。”陈怀玉同志接受任务后,就向我说:“涧桥同志,你大嫂和侄女住在单县,你有空就去看看他们,我现在不能把她们带到湖东去。”1942年冬,我到皇亲府看大嫂和建华侄女,大嫂看我穿的棉袄是公家发的,是黑面子白里子,和老百姓穿的衣服不一样,怕穿着碰到敌人有危险,就在田玉伯家找件棉衣,把我的棉袄换下来折开,用草木灰水把白里子染成灰色、烤干,连夜做好,第二天我穿上就走了。全国解放后,陈怀玉调到北京,我俩又见面了,我们都在中央机关工作,互相经常来往,1982年他生病住院,我经常去看他。他去世三年了。我真怀念他。
1985年4月10日(丁涧桥:原国务院办公厅司局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