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6月,张庆林书记穿得破破烂烂,脸晒得很黑,来到俺陶阳寺村,住在特支书记孙庆仁的船上,孙的妻子朱喜秀是共产党员,家中六口人,对外说张书记是湖西来的亲戚,是孙庆仁的表哥。张书记整天帮助孙家到地里拔麦茬、拾柴草,在岸上堆一大垛柴草。他和孙庆仁一起到湖里捕鱼虾,捞湖草,还经常在老林后边的地里和大家一起干活,白天不能回村,都是孙庆仁家给他送饭吃,有时晚上也不能回来,就在老林子坟旯旮里睡觉,村里人都很可怜他。
陶阳寺周围,日伪据点很多,村西边二里路土楼村是敌人的“钉子”(当地人称据点为钉子),南边三里路班村是敌人的“钉子”,东边四里路岱庙是敌人的“钉子”,东北角七里路骧城是敌人的大“钉子”。伪军还经常到俺村来派饭吃,所以张书记的活动得非常秘密。他来俺村主要搞党的恢复工作,找党员群众个别谈话和开会,都是天黑以后,把人叫到老林子坟旯旮里活动,有了情况好能分散撤出去。经过一段工作,他亲自给党员恢复关系,先把张正治和孙庆仁的组织关系恢复了,由他俩做其他党员的工作,再由张书记和党员谈话,经过审查后都恢复了组织生活,建立了特支,选孙庆仁当特支书记,又发展了一批新党员,孙庆仁的妻子朱喜秀介绍我人了党,过3个月的后补期,转正后,我又发展好几名青年党员,1944年都先后把他们送出去学习参加工作。我们村一、二十名党员中,女党员就有八、九个人,我们经常在张保民家中开会,在张书记的指导下,党的组织逐渐活跃起来了。
张书记来陶阳寺,经常住在我家,张正治和我俺护他。陶力民、范有功、刘德功一起到俺家来找张书记开会研究工作时,就叫我和儿子张保林轮流在大门口站岗放哨,我还组织妇女在村头上做针线活,观察敌人的动静,发现有敌人过来时,马上通知他们隐蔽起来。他们几个人都在陶阳寺周围村庄活动,搞党的恢复工作和对敌斗争。张书记经常交给我们妇救会任务,叫我们装着走亲戚到外村,给党员干部送信,传递消息。有一次,张书记叫我和张保全的母亲,带着鸡、鸡蛋、白面和鞋袜,到房庄去慰问咱们的部队,帮助隐蔽在那里的战士洗衣服,缝补衣服和鞋袜。他还叫我们组织妇女做伪军家属的工作,交给我们伪军的名单和家庭住址,叫我们向她们宣传小鬼子快完蛋了,不能再叫你家里人跟着敌人干了,干长了对你们全家都没有好处,最终落个千人骂万人恨,搞不好小命也难保住,今后子孙后代在人民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叫她们说服伪军做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给自己留个后路,多做些对抗战有利的事,做了好事大家伙儿也不会忘记他的,好事做多了一样能立功,可以将功折罪。我们去的户,村里都有张书记布置的人保护我们。
鲁南根据地紧张时,张庆林书记把山区来的干部送到我们村来隐蔽。二地委书记的夫人陈勇同志送到俺家,由我们全家保护她,对外说是我的小姑子,来走娘家的。她在俺家住好几个月,帮助我做家务活,帮助我做妇女工作,向我讲革命道理,如何实行男女平等,还组织妇女学文化,帮助特支书记孙庆仁做全村的工作。后来朱传真和刘翠娥也住在俺家中,只要干部来到俺家,我都给他们站岗放哨,如有敌情我就向他们打招呼,叫他们从后墙跳出去,到坡里去干活。
在张书记的领导下,全村党、政、群组织都建立健全起来了,大家选我当妇救会长,选孙庆仁的大女儿当姊妹团长,农救会、青救会、儿童团都组织得很好,民兵建立起来后,还和附近村的民兵共同成立联防队,轮流值班,观察敌伪据点的活动,掩护地下工作者,还配合地方武装,搞不同形式的武装斗争。我们还在庙里成立认字班,请老师教大家学文化。
1943年天气大旱,粮食欠收,群众生活很困难,吃了上顿没下顿,县委领导我们搞减租减息增加工资,还向敌区的地主恶霸借粮解决一部分困难。在困难环境中,张书记号召我们组织起来搞生产自救,村里建立合作社,男的搞运输和做小生意;妇女组织纺线织布,上级供应棉花,每人3天发1斤棉花,各家都有纺线车子,不分黑白地纺线织布,搞好后送到合作社,公家统一收购,完成任务快的继续供应棉花。合作社搞了一个冬春,使广大群众渡过了灾荒。
1942年底,张正治调到县里当农救会长。保林这孩子看到他父亲出去了,也闹着要去当八路军。我当时认为他年龄还小,家中不断住革命干部,他再走了,我一个人在家,上有老,下有小,还得做好妇女工作,就不想叫保林出去了。保林先做父亲的工作,张正治同意他走后,我还是不放,我的条件是,你爷俩得有一个留在家。保林知道他父亲不会回家的,他就去找张叔叔替他做我的工作。张书记对我说:“家务事没完没了,多一个人干了,少一个人也干了,孩子要求这样迫切,你不叫他走,他不听你的个人走了,你也无办法,还是开明点,叫孩子走吧。”在张书记说服下,我才同意保林出去。张书记把保林送到鲁南青年干校学习。后来张书记到鲁南区党委开会时,到青年干校去看保林,一看保林长一身疥疮很厉害,就把保林带回来了。在独立支队,把疥疮治好后,又把保林送到鲁南卫生学校学习。学完后分配到部队干医务工作,一直在部队当医生,现在是主任医师,医院的院长。
1943年,通过我们从各方面做争取工作,使多数伪乡保长回心转意,支持抗日,和咱们一条心,敌人有什么活动,就向咱们报告,敌人要东西时,都能告诉一声,使伪政权变成两面政权。个别坏种就是不回头,跟他日本鬼子爹和我们对抗,我们的武工队范有功和刘德功,把坏伪乡保长做的坏事收集起来,写成材料报县委,经张书记同意后,就抓起来枪毙。如周村的伪乡长,老百姓没有不恨他的,为了抓住他,咱们的手枪班,住在俺家里,想了很多办法,才把他引出来,抓住后带到湖里枪决了,我们那一带的老百姓知道后,都拍手称快,都说:“可去掉一个活阎王。”后来,我们也派共产党员到两面政权当乡保长。周围据点的伪军,有些也被我们争取过来了,鬼子有什么活动,都向我们报告,有时也交给他们任务,叫他们去完成。1944年初,张书记和刘营长住在俺家里,指挥打陶阳寺周围的敌伪据点,先打班村“钉子”,又打土楼村“钉子”。骓城是日本鬼子的大“钉子”,咱们的人化装成伪军进去,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据点拿下来了。太庙据点难打,打了几天几夜才拿下来,打死敌人很多,我们也牺牲了不少同志,张正修负责安葬烈士,都埋在我们村庙西边菜园里。到现在还有一位同志的坟,没有人来找。每年清明节,周围村的学生和老师,带着花圈到俺村来给革命烈士扫墓,我们村的人给烈士坟地栽了松树。
我们这一带拔完据点后,都解放了,各种群众组织都公开活动了,在周村搭台子开成立乡政府大会,各村都排好队,整整齐齐地进入会场,在未开会前,各村啦啦队活跃,轮着唱歌,开会时领导人讲话说:“民主政府要靠大家来选乡长、区长,还要选县长。”各村酝酿好的侯选人,都叫到台上,坐在台子中间摆的一排凳子上,面对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像,每人后边放一个小筐子,上边有每个人的名子和编的号码。事先叫各村选出的代表认清被选人,再发给豆粒后,进行民主投票,你愿意选谁,就把豆粒投在他后边的筐子里。由大家选出的监票员负责数票,最后领导宣布选举结果,给被选人戴上大红花,敲锣打鼓吹喇叭放鞭炮,进行庆祝,接着各村宣传队轮流演节目,结束后回村时,群众还组织夹道欢迎,搞得非常热闹,老百姓都高兴地说:“咱们穷苦人,现在当家作主人了。”
经过1943年秋冬抢种湖麦,1944年夏季湖麦大丰收,按人口分田收麦,各村各户,场里家里,麦子都是满满的,柴草堆成山,老百姓都高兴得不得了,有的人高兴地说:“俺老八辈的人没见过家中有这么多的麦子,真喜煞了人了。”各家都积极交公粮国税,卖粮买布做新衣,盖新房子给儿子娶媳妇,全村没有光棍汉了。为了保卫丰收果实,各家都自动卖粮交钱,给民兵和联防队买枪,当时我们联防队和民兵的枪,比区中队的枪还多还好。1945年动员参军时,我们这一带的青年,都争前恐后,积极报名参军,妇救会中出现一批送子送郎参军的好典型。我们联防队送走好几十人,差不多每户都是军工属,有的户出去两、三个人。
县妇救会长李建亭同志,组织全区妇女干部受训。参加受训的有四、五十人,住在房庄、王楼和河沿几个村,我们村有朱恒秀和孙庆仁的侄女。李建亭同志是训练班的总管,我是副总管。我领几个村子的妇女参加学习,她们都叫我老二嫂。上课时,讲抗战道理,只要咱们中国人团结起来,大家一条心,积极参加抗战工作,咱们中国人多,一定会打倒小日本;讲穷人过去受的苦难,要想过好日子,必须搞好减租减息增加工资,搞好生产,有了粮食,才能有饭吃,有力量支援抗战;讲妇女运动,妇女解放了,积极参加党领导的各项工作,才能男女平等,妇女也能当家作主人。通过进行教育、回忆对比和诉苦会,大家都提高了政治觉悟,都表示回村后,克服各种封建思想,领导妇女搞好抗日工作,参加各项运动。经过这次学习,有的青年妇女脱产参加了工作。在打湖西程子庙的顽军周同、冯子固,打闰村顽军申宪武时,我们这里踊跃支前,男人都去抬担架搞运输,妇女和老年人在村里发动各家各户捐献钱和物,把收的猪、羊、鸡蛋、鸡送到前方。妇女黑白推磨压碾,加工馒头、大饼、煎饼,不断供应前方。还组织青年妇女带着鞋袜和慰问袋到前方去慰问,到那里帮助战士做饭、洗衣服、照顾伤病员。消灭申宪武时,日本鬼子投降了,大家都高兴得整夜睡不着觉。张书记打完了仗,骑马从闫村回来,到俺村时,还表扬陶阳寺支前工作搞得好。
1986年11月(本文是张正治夫人侯宜芝口述,张建华记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