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占魁回忆红军阿坝备粮

Admin 发表于2015-12-14 15:57:53
一九三六年七月问,我们翻过一座又一座刺人肌骨的雪山,走进草地。行军数日了,连个村庄的影子也看不到,每天除不断地碰到毒蛇和从草丛中飞起来的鸟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同志们把粮袋里的最后一撮粮食也一颗一颗地数吃光了,能吃的东西全吃了,皮带、皮鞋底也伴随着野菜吃尽了。
人们越来越瘦,我们忍着饥饿,一次又一次地勒紧裤带,迈着沉重的步伐,不停歇地前进着。我们多么渴望看到一个村庄啊!哪怕是一户人家也好。人是铁,饭是钢啊!肚中无食,走起路来腿都不给做主了。
一天中午,我们两腿颤抖着爬上一个不高的小山,刚到山顶,我们不禁高叫起来:“村庄!村庄!”前方宽阔的平川上,有星星点点的村落。这就是出发前局长说的那个阿坝平原吧?好哇!粮食再不用愁了。
看到村庄,队伍就立刻活跃起来,腿也有劲了,下了山,过了一道急流的小河,就按着划分的地区找房子住。我们保卫局的同志怀着兴奋的心情,向北面一个十八户的小村子走去。一进村,我们都愣住了,心立刻跳动起来!村庄寂静无声,一片荒凉,听不到一声狗叫,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东一座西一座不高的泥房子参差不齐的立在道旁。“这里能有粮吗?”我们几个小鬼小声地叨咕着。“小鬼!我们就在这屋子住。”
局长指着一家两层的泥屋子说。这家门前有几棵古老的杨树,树上有一只啄木鸟正在上面啄虫。
一进屋,我们和过去一样,放下背包去看房子。下层分两间,一间是牛羊圈,一间是厨房,牛羊圈里除了堆积得一尺多厚的牛羊粪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厨房里空洞无物,连一个破碗也没有。上层分三间,中间地下铺着两张破羊皮,靠墙有一个佛龛,里边供着一个泥菩萨,香炉里盛满了新鲜的香灰,两头什么也没有。
看样子,房主人由于不了解我们而离开这里躲起来了。局长和我们一样,看看上屋,又看看下屋,摸摸灶炕,又捏捏香灰,然后静静地立在那里,我们知道局长和我们一样在为粮食苦思。
现在粮食对于我们是多么重要啊!讨厌的肚子又叫唤起来,心里烦躁透了,我不禁小声地叨咕:“没人家的地方没粮食,有人家的地方还是没粮食……”
局长看了看我,转过头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大伙一齐动手,搞点东西吃吧!”看到局长忧虑的表情,又听到局长温和的声音,我本来一肚子难受,却又说不出什么了。
“搞什么?”“到外面找一找,搞到什么就吃什么!”我们和局长一块到外面找野菜和能吃的草。
还好,在村子里我们还找到了些前面兄弟部队扔下的牛羊骨头和肠肚,回来洗好后,把它们放在锅里煮,虽然淡而无味,但我们还觉得非常可口,有的同志拿着牛骨头反过来掉过去地啃了又啃。吃过饭后,我们满以为要走,可局长却说:“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搞粮食!”听到这话,同志们都面面相觑,表示惊异。“在这儿搞粮?”我惊奇地问局长。“嗯,在这搞粮。”
“哪里去搞?这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我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局长。
“前面更难搞哇!连一户人家也找不到了。”说后局长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大伙,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别发愁啊,同志们,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搞点粮食,哪怕每人拾几斤粪便里的青稞也好。要不,就无法再过草地了!”听到这个,我们心里火辣辣地难受,眼睛不觉湿润起来。
“找吧!”我们轻声地叹了口气,就按着研究好找粮的办法,分头奔向牛羊圈,大道边,青稞地里,像在沙子里淘金一样,一粒一粒地收集。我们两个警卫员每人提着一个粮袋,拿着一根一尺多长的小棍,到一个羊圈里,用小棍把牛羊粪里沤得发霉的青稞扒拉出来,然后一粒一粒地装在粮袋里,牛羊粪里拾不到了,就到大道边去拾前面兄弟部队路过时掉下的一点一粒青稞,并把他们便溺下来而没有消化的青稞也一粒一粒地拾起来,捡着这个,我不禁几次作呕,眼泪偷偷地往下滴,这是人的大便呀!……但为了维持生命活着北上,又有什么法子。
我们明白这是敌人的罪恶,是敌人逼得我们把牛羊粪甚至于人的大便里没有消化的青稞,一粒一粒拾起来当干粮……谁能够忍受这个?心中的怒火烧干了眼泪,热血在沸腾!我们谁也不在同志们面前流眼泪,因为这是懦弱。
我偷偷地用袖口揩了揩眼角,脸背向伙伴又去一粒一粒地捡。就这样拾啊!拾啊!三天过去了,我仅仅拾了不到二斤,这怎么能解决问题呢?心里实在发愁。
一天,局长带着我们两个警卫员在连队的掩护下,到离我们驻地八十里的地方去搞粮。和往常一样我们一进村就先到牛羊圈里仔细地找,把牛粪砸碎,把羊粪蛋一个一个地扒过来弄过去。找着找着,在墙角里我突然发现了几粒粮食露在粪上,细瞅不像是便溺出来的。
我像得了宝贝似的高兴!我蹲下仔细地观察,发现墙角的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松软而又新鲜,于是我下手扒开松土看个究竟。“快来呀!”我不禁大声地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局长和另一个警卫员急促地跑到我的跟前问。“你们看,石板!”我边说边把石板搬起来。
啊!原来下边是个坑,里边放着两个口袋!我就手抓着口袋打开一看:“呀!麦子!麦子!”我们不约而同地欢喜得叫起来。“这一回可有粮了,再不用一粒一粒地从粪便里扒了!”我们两个警卫员同声说。
说着我就顺手想把口袋提起来,可局长一把捺住我的手说:“住手!”“为什么?”我惊奇地看着局长,两手缩了回来。
局长看到我俩发愣,心平气和地安慰我们说:“别着急,同志们!看样子这是新埋的,我们等主人回来,请他借点给咱们!咱们不能这样偷偷地拿走。好吧,还是去扒粪蛋吧。”
我们从早晨等到中午,主人还没有回来。我着急地问局长:“主人还没四来,怎么办?不拿咱们吃啥……”
局长看了看,皱了皱眉头说:“再等会儿吧!你们再到附近看看主人回来没有。”可是,我们找遍了全村,也没看见一个老百姓。天已过午,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回来向首长请示:“局长!主人要是不回来,咱们……”
这一急,局长踌躇起来了,从屋内走到屋外,又从屋外走进屋内,紧皱着眉头,时而咬着嘴唇,从局长的神情,我们再不好意思问他了。他正在考虑如何对待这两袋粮食。
我们的心随着局长影子的移动而急促地跳动着。“拿吧!局长,没有粮食吃我们怎能继续北上……赶走了鬼子,我们再还老乡粮食!”我们俩恳求局长说。“拿……一袋……留一袋吧!老乡会谅解我们的!”“两袋都拿了吧!一袋粮不过五十多斤,怎么能够呢!”另一个小鬼进一步地向局长请求。
“不,都拿了,人家一家人回来了吃什么呢?……不够咱们还用者法子,再到别处一粒一粒地找吧!……”
“都拿了,人家吃什么呢!”这句话激动了我的心!我猛地想起过去在家时,白军糟踏百姓的罪恶,也突然明白了,这是我们红军战无不胜的原因。
我低着头背起一袋粮食,又把另一袋埋好。
我们离开那座房子,继续到牛羊圈里、大路边、青稞地里像寻珍珠一样一粒一粒地寻找粮食。就这样,我们又找了两天,真是积少成多,几天来,我们从牛羊圈、人粪里找到了足够吃几天的粮食。
出发命令下来了,我们结束了我们的备粮任务,又继续向北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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