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回忆(九)

老马刘卫平 发表于2021-01-06 16:22:50

▉张家岩脱险

     1942年秋天的某夜,我们武工队八个人进驻了离汪沟据点仅两公里多点的张家岩  村,这个村,过去我们不常来,不了解村长的底细,我们直接选择了住户,避开了村长。

刚吃过早饭,房东告诉我们汪沟据点来了一百多个伪军,在村的周边都布了岗。

房东一家人都很紧张,我们也一时摸不透敌人的意图,只好一面请房东再出去观察,一面研究可能发生的情况。有的同志说,我们可能暴露了,有的同志说等等看再说。

   来的这些伪军,一部分是国民党57军投降日军的,装备比较好,伪大队长是国民党57军的军官。他们是伪军,又是王洪九的人,是打着伪军旗号的国民党武装,这伙人很坏,对我们有一定威胁。

过了不大一会,房东神色慌张地回来说,伪军在街上放了不少岗,从村东、村南头开始,挨家挨户的开始搜查,说这里有八路军,正在拷打村长问八路军住在哪里?

   我们住在村西北角的一户人家,住进的时候,没有经过村长,是天亮前直接到这户人家的。这家人的两位老人和小儿子住在巷东院门向西,我们住在巷西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家,院门向东。老大住北屋,老二住西屋,看样子子已分居。

此时,房东一家人焦虑不安,不断地问我们:“同志,怎么办?”老大、老二不断地出去探听情况。老大爷也过来几次,虽然说话不多,但从他那面部表情里,不难知道他的心思重皇。

  大爷终于说话了, “同志,得想个法子,不能光呆在这里等啊,我们一家大小的性命不说,你们也才有这么几个人,人家有一百多人哪。”我说:“大爷,别着急,办法咱们一块想,我们尽量想办法,绝不连累你们。”

   我们一致认为,敌人是冲我们来的,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住的具体位置。“我们得突围”有的同志突然建议,但往哪突围?敌人包围了村子,大街小巷放了岗。向西向北去,围墙很高,越墙难免被敌人发现,向其他方向,出门就会被敌人发现,我们住户的门外就有敌人的岗。我说:“唯一的办法,是敌人翻完东边,开始翻西边时,我们向东突围,能隐蔽就隐蔽,万一不成就强行向东突围。”大家一致同意我的想法。

此时,坐在房门外叹气的老大,去了东边他父母住的院子,可能是找老人家商量什么,老二从外边回来说:“东边快翻完了,你们得快想办法。”他对我们说完后,和刚从东院回来的老大小声地说起来。

    我们一次又一次的讨论突围的方案,小巷不长,但我们一出门就会被敌人在巷南头的岗哨发现,有什么办法能避开敌人的岗哨呢?我在苦想,房东老二也坐在门西边听我们的议论。

   “有了,”房东老二一石头打死了正在屋窗下趴在窝里下蛋的母鸡,坐在院子里洗萝卜的嫂子不解其意,又急又气地说:“看你手贱的,这下蛋的鸡碍你什么事。”“我打死这鸡有大用处,嫂子你别生气。”老二急忙辩解。"嫂子,你好好说说他,闲着没事把鸡打死。”老二媳妇帮着嫂子说。“你的用处不用说我也知道,这鸡煮了也不给你吃。”嫂子边说,边去看在地上扑打着的鸡。老二说:“不是为了吃,我是想”老二悄悄地告诉我们,我们听了以后认为这计可取。正在生气的扭着嘴的嫂子,听了以后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说:“他兄弟三个数他心眼多。”老二说:“那我去东院(其父母的住处)说说。”老二走了。我对大家说,我们必须在房东把路挡起来以后,迅速通过,枪都要贴在身子左边,枪管不能高过头,姿势要低,无论如何也要避免被敌人发现,万一被敌人发现,我们到东院后继续向东走,东边敌人已翻过,戒备可能松一点,我们趁机突围出去,出村后向东南突围。

     “快,我和我爹娘,三弟都在门口等呢”老二又高兴又急促的说。这边五口,(老大家有个七八岁的孩子也参加了),那边四口都在门里站着,“嫂子,这场戏你可得当真的演,你得装的真实一点”老二说。“你放心吧”嫂子说。

嫂子拿着鸡出门就喊:“走,问问咱爹娘,你许不许这么胡闹,把下蛋的鸡打死了。”“我不是有意的,找咱爹娘能怎么的”老二大声喊着。“别吵了,这点小事不值当去找老人家,人家不让上街。"大哥也高声喊着,门两边的人一起出门,九个人形成了一道人体墙,把仅仅能走开一辆小推车的小巷子挡得严严实实,我们趁机迅速猫着腰出西院进了东院。我断定敌人没有发觉,让大家进房隐蔽,我们进房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巷子里的人还在喊,老人家说:“这么点事在街上吵吵,不让人家笑话,都给我滚回去。”伪军也喊:“不许在街上,你们不知道戒严吗?想找死啊,放跑了八路军,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说着就打了与之争辩的老二一巴掌。

    敌人开始搜查街西边的住户,房东不断地给我们到门口了望,给我们通风报信。我们虽然能安全转移到东院,但房东和我们仍然很紧张,担心伪军再翻已翻过的地方。我们仍然高度戒备,作好准备战斗、突围的准备。

   “街西翻完了,我们刚过来的西院也翻了,敌人开始集合了”老二高兴地对大家说。“注意看他们集合干什么?是走还是再翻?”小李叮嘱道。

过了不久的时间,敌人扫兴地走了。我们紧张了大半天,可以宽松一下了。老大爷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下可好了。“你的石头打的真准,我放了三年的牛,打得也没你准”小周赞扬了老二说。“三年不行,我放了五年呢”老二自豪地说。

    晚饭,房东把煮好的鸡端来了,我们当然是婉言谢绝了,为此,惹的房东老大爷好不高兴,说:“你们这些八路同志好是好,就是太犟。”老人家一面叹气,一面指着我们几个人说。“这是胜利鸡,吃了吉利,”我看老大爷滿脸的不高兴,不能这样僵下去了,只好说:“来,我们一起吃。”我们每个人一人吃了一块,老人家脸上这才绽放出了点笑意。

在敌占区,类似这样的情况,我们遇到过好几次,都对付过去了,没有受到大的损失。我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周围都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帮助。

    1944年攻打汪沟据点,从据点里弄到了一些伪军抢的老百姓的鸡,我选了一公一母,让小李给张家岩大爷送去,告诉大爷这是胜利鸡,一定要收下。

▉在敌占区腹地开展斗争

在敌占区的腹地,白天,我们尽量避免同敌人接触、交火。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敌人的据点,枪一响,敌人就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我们只有三五个人,力量悬殊太大,不能蛮打硬拼。

    在张家岩,敌人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们觉着村长可疑,但我们不轻易下结论,要多方调查研究有了证据再下结论。我们武工队测试这些村干部可靠度的办法之一是:我们怀疑甲村村长,要考验一下他,我们就从甲村南边过来,按触一下甲村村长,再路过乙村,到乙村北面的一个村住宿。我们绕道从乙村北面进乙村后向南去,出村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再向北急驰,悄悄地在选定的村子住下。第二天,敌人若以乙村为界,向南边的村包括甲村搜查,即证明了甲村村长可疑。经过几次实验,都发生过类似的情况,由此可断定一些村的村长可靠不可靠。

    敌人为了不让我们在其统治的腹地开展工作,敌人从多个方面加强情报工作。一个是收买利用当地坏人,另一个是,他们派便衣住在村里,侦查监视我们的活动,一旦发现我们活动,特别是在哪个村里住宿,就去敌据点报告,敌人马上派兵来进行围剿。

我们对付敌人的办法就是:除了广泛发动群众给我们报信外,也在村里建立情报点。一旦发现敌人在哪个村子里有坐探,我们马上把他拔掉。

在汪沟南边的一个村子,我们通过做工作,推荐了一位共产党员当村长,不久敌人把村长抓去活埋了。经过调查,我们发现敌人在这个村里藏了一名坐探,我们费了很大的劲,将其逮捕处置,从此,这个村比较平安了。

   敌人为了对付我们,不断加强对村干部的威胁,规定各村一旦发现八路军,一定要去报告。若发现了不报告,就惩罚村长。还规定说,不准留八路军住宿,若发现哪个村留八路军住宿,即拿村长问罪。

当然这只是敌人的一厢情愿,他们致命的要害是没有群众基础,群么是向着我们的。只要不被坏人发现,我们既使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他们也发现不了。而谁是坏人,是瞒不过群众的,只要群众知道了,就等于是我们知道了。所以,敌人的法子再多,再多也是无用难以奏效的。

敌人千方百计的不让我们到其统治区活动,他们非常害怕我们接触群众,怕群众和我们一条心。敌人为了封锁我们接触群众,强迫群众挖“治安壕”,我们就发动群众填壕。挖不了几天,我们就给他填平,我们和群众联系的渠道不能断开。

敌人经常抓民扶去修工事,我们就发动群众抗扶,即使是不得已去了,也要消极怠工。我们还在填平的壕沟里,真真假假的埋设地雷,这样敌伪军抓民扶的阻力和难度就更大了。弄得敌人只好作罢,夜里缩在据点里不敢动了。

      在敌占区开展斗争,开始时,只是我们自己割电线、破公路。后来我们发动群众破公路、割电线。造成敌人公路不通,电话不通,据点之间联络困难,更加孤立,更加恐慌。

     我们开辟敌占区工作,广泛深入的有序进行,使群众的斗争觉悟和胜利信心,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们队伍也逐渐扩大了,1942年底,我们这支小队伍由开始六个人发展到四十多多人。集中起来,可以在敌占区应付一般的战斗情况,小据点的敌人不敢和我们交火了。我们经常在夜间对敌据点开展政治攻势,喊话进行宣传教育,开展心理战,瓦解敌军。

     从1943年春开始,我们有了比较多的主动权。敌人在据点里是晚出早归,夜间不敢出来,就是白天,在靠近我方的边缘区附近的村子,十个八个的敌人也不敢出来。

我们的活动,比过去公开自如多了,群众也敢于主动公开的接近我们,向我们反映情况,找我们问长问短,军民形成一股劲,共同对抗敌人

   敌占区绝大部分的村干部积极拥护我们,主动向我们反映情况,和我们商量对付敌人斗争的办法,积极地给我们送粮送款。既改善了我们的供应,又减少了根据地的负担。经过艰难奋斗,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对敌人抗粮、抗款、抗扶的斗争力度,压制了敌人。

     西姜庄为了抗粮抗款,以春荒,无粮款为由(这也是理由,但也有抵抗的因素),不向伪军交粮款,伪军派人妄想抓人逼粮款。我们得知后,在中途设埋伏,打得三十多个敌人措手不及。我们捉到了几名俘虏,缴获了两支步枪。以后,敌人多半是派年轻的伪军(他们知道我们抓到这样的人只是教育一下,就放出来了),到村里去催粮款,但村里群众,对付这样年青的伪军,就容易得多了。

我们常常在靠近我方边缘区的村子公开来去,开展工作,有时候白天,我们就召集群众开会。在一般情况下,敌人即使知道我们住在哪个村,也不敢去惹我们了。

      敌人势力越来越弱了,我们可以到敌占区除敌据点以外的任何村庄住宿,只是有些地方是公开的长时间的住,有些是秘密短暂的住。就是汪沟街敌据点附近,我们也去住过。

      我们可以在白天,在敌占区敌人统治的腹地作战。在和一个据点的敌人打仗时,其他据点的敌人不敢轻易出来助战。

      总之,是我们前进了,敌人退缩了。我们活跃了,敌人消失了。群众起来了,坏人害怕了。但是敌优我劣的局面,还未真正完全改变,所以斗争仍热是相当激烈的。

      1942年冬天到1943年春天,是我们最艰苦、最困难的时期。对敌人的斗争异常激烈、艰难。我们的根据地在敌人扫荡时,遭到了严重的摧残,而且缩的很小。日本侵略军、国民党的投降派和顽固派与日寇勾结在一起,共同打击我们,蚕食我们根据地。因为我们有正确的路线,有党的正确领导,有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有战斗意志很强的八路军广大指战员。最后,我们克服了种种困难,战胜了敌人。但是胜利来之不易。

▉冒着高温坚持

1942年8月,我带领五个人去执行任务,打算住小石牛栏,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村。 拂晓前,我们进村找到了村长,寒暄了几句,就向住宿户家走去,村里一个跑腿的人,他是村长的帮办,对我慌慌张张地说:“汪沟敌据点有三十多个人敌人,正向这里赶来,已经到村跟前了。” “来的这么早?”我惊奇地问了一句。 “我看情况不好,你们不能住在村里”村长神情紧张地说。“你赶快去应付他们,我们马上出村。”我告诉村长。

    我们出了村,想上北山隐蔽,刚走出村子约半里路,走在前边的李启常突然说:“班长,不好,北边也来了敌人,在我们西北角有十来个扛枪的人,向这个村的方向走来。"我命令大家赶快到路边的沟里去,我们急促地跑进了被沟水冲刷的通往村北高地的一条小沟。我们沿着小沟边走,边把子弹推上枪膛,手榴弹拉出了弦,准备投入战斗。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村西边大路上的人已来来往往,“今天方城逢集,路上人很多,我们不能再走了”李成志同志建议,我说:“好,就在这里隐蔽吧。"

   我们把枪里的子弹退出来,我交待大家小心不要走火。

我们在村北,当地人取石头的一个大半人深的石坑里隐蔽下来,坐在里边,路上行人正好看不见我们,我们却可以观察路边四周情况,可以说这个地方既危险又安全。说危险,它离我们石边的一条大路只有几百步远,我们只能坐着不动,一点活动余地都没有。说它安全,这个光秃秃的小高地,一眼揽尽,不为人所注意,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小石坑里竟然隐藏着五个八路军。

我们商定了应付可能发生情况的几种办法,心情逐渐平静了。

我安排两个人持枪观察情况,把拉出弦的手榴弹放在眼前,其他人抱枪依石而坐。

    太阳已经在东南边,这一天特别闷热,小石窝子里一丝风都没有,像蒸笼一样。石头晒得烫人,手放上去立刻就有烙着感,我们顶着高温坚守着。

西边的大路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有三五成群的农民,也有十人一伙儿八人一团的伪军。东边的小路上,有断断续续下地回村的农民。

我们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各人坐在早晨来时坐的地方,不敢动弹,每个人的脸上,被太阳烤得红红的,不停地流汗,口干舌躁的,但谁也不叫苦。只是屁股坐疼了就原地晃动一下,大家不停地互相看一眼,虽然昨晚一夜没合眼,但没有一个人瞌睡,有的只是打个哈欠。

     许久,村子里一直没来人,说明村里肯定有情况,村长脱不了身。是敌人发现了我们还是巧合?我在思索着事情的原因。

     太阳已上西南方,我们已经近十个小时没进食水,又饥又渴。“这天真热,怎么才这个时候啊”李启常自言自语地说。“要是这样再下去,我们都成肉干了。”“别嚷,注意情况”我制止说。

时间过得太慢了,仿佛老天故意和我们过不去难为我们似的,我们盼望着太阳快快落下来。

   天快黑了, “班长,村长来了。”观察哨高兴而兴奋地告诉我。“有盼头了”李成志同志接着说。

    见到村长,我说“敌人走了。”“刚滚”村长回答,村长接着说,我来了一会,看见路上有人,没敢过来。可把你们晒坏了吧,我在村里急得要命,你看现在能回村吗?村长以商量的口气约我们回村。我说:“再等会看看,这里离汪沟、古城、诸滿太近,万一暴露目标就麻烦了。村长说那我先回村准备一下。

     太阳落山后,我们走进村公所,村长招呼我们吃饭,可当时对我们来说,喝水比吃饭更迫切,我们每个人都大口大口的喝着水,灌的肚子咕咕直响但还想喝,总觉着喝不够。

     “你看今天是敌人发现我们了吗?"我端着碗边喝边问。“说不准,他们在村里没翻腾,只是有几个人在村里转悠,问八路军来了没有?”“他们怎么在村里呆这么长时间?他们来干什么?”我问。“他们没说有什么事,在这里吃了两顿饭走了”村长回答。我想,敌人可能是发现了我们,但又不能肯定我们就在这个村,找不到我们,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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