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回忆(十一)

老马刘卫平 发表于2021-01-06 16:29:41

▉桃花庄突围

1943年秋天,我们三个班四十多人,约十点左右进了桃花庄,住在村东北角。不管睡得早晚,拂晓醒来已成了我的习惯。

这个时候,正是我们班的岗,我听到外边的狗叫的声音有点异常,便径直往东门去。“班长,这狗叫得声音不对啊。”两位放岗的同志说。“是呀,我们去看看。”我约其中的一人向狗叫得方向走去。狗这么狂叫意味着什么,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很清楚。

    “传一中队堵住西门。”我们正在向前走时,突然听到敌人正在布置包围我们。我们立即返回,跑到队部报告了队长牟秀玉同志。他当即命令我们班,迅速抢占东门外的坟地,掩护部队向东北突围。这里向东、向西都是敌据点,向南是敌占区深部,只有向北才有希望。

我们班十六个人,很快占领了东门外的坟地,部队已陆续出了村,牟队长交待,若敌人追击时阻击一下,迟缓敌人前进的时间,你们要迅速撤退,不要恋战。

我们部队后尾刚走出东门不远,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大喊:“向北跑了,追。”我们对企图追击的敌人迎头一排手榴弹,打了一排枪,趁敌人混乱之际向东北方向迅速撤退。

     敌人不罢甘休,以猛烈的火力追击我们。“班长,我打着脚了”我们刚离阵地开时,姜振孝同志小声的告诉我。我问:“怎么样?”“不碍事,脚没事”他风趣地说。我命令一个战士赶快扶着他向北走。

之后我们得知,敌人虽知道我们在村子里,但不知道住的具体位置。他们是先包围西、南、北三面,最后包围东门,被我们发现了。当时,我们也只有出村向东北转移,北边是丘陵、山地。

     三百多个敌人紧追不放,我们也边打边撤退。

中午,我们撤到了猪头山,敌人没有追上,退回去了。我们伤了三个人,好在都是轻伤。

▉帮战友解围

 1943年12月某日,我们中队四个班住在闵家岩。不久,被敌人发现,汪沟、古城、诸滿三个据点的敌人,一起包围了闵家岩。

我们班在汪沟去诸满的公路上打伏击时,突然发现敌人包围闵家岩,我们隐蔽地向闵家岩接近,在一个沟里集合起来后,我们从敌人后面给敌人以突然打击。乘敌人混乱闪开一个口子的时候,我们四个班趁机突围出来,我们集合在一起,敌人继续向我们追击,我们只好向闵家岩林地撤去,敌人停止了追击。

这块林地有两公里长,记得当时地里有积雪。我们有两个战士负伤,打坏了两支枪。我们隐藏在林地里,天黑以后,敌人撤走了。

▉教训抢粮的敌人

 1944年春天,我主力部队拔除了小主山敌据点。从此蒙山东麓的大片村庄,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我们有了真正地安身之地。

    1944年7月,我们驻在曾家村。朱家崖子村长来告诉我们:“山上敌人(指胡子山、杨子山)派收俺村的粮食,俺一直未交,听说明早鬼子和汉奸要来抢粮,你们最好是打他一下子。”我对村长说:“你回去赶快把粮食藏起来,人和大牲畜转移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人抓走。怎么个打法,我们商量后再定。”

    当时,我从军分区政治教导队学习刚回来,任八路军汪沟区中队文化教员,牟队长去军分区参加“整风”学习,区委书记、区长都已外出。我们中队有六个班,约八十余人,临时由我负责,大家都很支持我的工作。

     经和各个班长研究,决定打击抢粮的敌人。山上日军一个小队三十人左右,除留据点外,能外出的约二十人左右。伪军一个中队约六十人左右,除守据点外,能外出的约四十人左右,且战斗力很差,我们六个班八十余人,有可能守住村庄,阻止敌人抢粮。

     夏季天气很热,朱家崖子村已空无一人,我们决定在村西南角林地里休息。“刘教员,敌人好像下山了”放哨的同志向我报告说,敌人来的好早啊。

我按预定的方案,将五个班布置在村南占领有利地形,一个班作为预备队,我命令副班长李玉普带七个人守在东山,没有命令不准撤退,保证我们右翼安全,并监视青驼寺方向的敌人。

     作好战前布置后,我带半个班想去敌人来此必经的路上,那有片坟地去阻击敌人。我们刚走到场园南,我和新战士小闵四说打仗的事时,从麦楷垛里突然窜出一名日军“吼”了一声,向我们刺了一刺刀,此时天尚未大亮,这刀正刺在我和小闵四之间,我俩都没受伤,敌人在视线不良的情况下,大概是太慌了。我们没有恋战,急忙撤回阵地,准备敌人攻击。

     天亮后,敌人在机枪小炮的掩护下,向我们发起了冲击,我们先是一排枪,接着投出了一排手榴弹,打得敌人撤回去了。从此,我们就对峙起来,但东山的战斗仍在继续。

    敌人不断向我方射击,我们因为子弹少,只有射击技术好的同志,向明显的敌人目标打枪杀伤敌人。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我断定敌人向我们进攻的势头不强,命令三班长李成志带半个班迂回到侧后打击敌人。

此招果然有效,敌人迅速撤退了,我们用火力追击。敌人跑得好狼狈,竟丢弃了一些武器弹药,战场上有血迹,但没见到敌伤者。

我们消耗了子弹九十余发,手榴弹七十余枚。缴获子弹五十九发,刺刀一把,手榴弹十几枚。我们轻伤两人,有一名小战士小闵四第一次打仗,吓出了神经病。

    这次战斗,增强了当地群众对我们区中队战斗力的信赖,提高了对敌人斗争的信心。“山上的鬼子让区中队打回去了。”老百姓这样传颂着。

    8月份,我们用埋地雷、破坏水源的方法断绝敌人水源。山上敌人用水,主要是靠由伪军押着民工给他们从山下往山上运水。我们和老百姓说好,我们一看见运水的就向天空打枪,他们一听见枪声就跑,阻断敌人水源。

同时,我们把敌人在山下挖的水井破坏。白天,他们来人修,我们就打他一下。敌人来多了我们就转移。敌人白天修好了,夜里我们去破坏。久之,敌人没有水,混不下去了,只好撤掉这个据点。

以后,我们的主力部队打掉了汪沟、诸满等敌据点,汪沟区基本解放。

对我们威胁比较大的只剩下王洪九部和半程、 青驼寺敌据点了。

    上以事例,虽然只是我们在汪沟区三年战斗的一部分。但从这些我们有得有失的战斗看,当时的斗争是很激烈很残酷的。虽然从1942年下半年开始,形势对我们来说逐渐好转,但在1944年上半年以后,仍然是敌优我劣的局面。

▉参加了敌后的战斗

1942年春季,鲁中抗日根据地逐步转变对敌斗争方针,开展分散性、地方性、群众性游击战,加强小部队、武工队建设,发展民兵和自卫团,逐步扭转了对敌斗争的被动局面。1942年8月1日,部队为适应对敌斗争需要,从各个部队抽调一部分军事政治过硬的干部战士,组建武工队。

从1942年起,我就从八路军正规部队,调到临费边区武工队任副班长,不久又在费东县汪沟区中队任班长,后来任文化教员、副指导员。当时武工队的主要任务是,发动群众,收集情报,打击汉奸和坏人,扩大抗日武装等。

1942年到1944年,这两年多,我在武工队,主要是在敌占区,发动群众支援抗日,打击日伪军,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

在敌占区开展对敌斗争,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帮助。人民群众就像我们的父母,支持掩护我们,给我留下了许多难忘的故事。

▉人民群众一直在支持我们

几年来,在敌占区开展斗争,我们之所以没有吃过大亏,没有遭受大的损失,是因为我们严格执行了党的政策,执行了人民军队的纪律,获得了敌占区人民群众的支持,群众积极掩护和支援了我们开展对敌斗争。

在敌占区工作,危险性较大,上级不断地强调,要我们提高警惕,增强自我保护能力,保存有生力量,有力打击敌人。上级经常通报情况给我们,让我们不忘危险,随时保持高度戒备。

因为我们许多武工队,都有惨痛的血得教训。记得和我们同时成立,去敌占区活动的另一支武工队,后来也改称区中队。1943年春天,因为麻痺,放松警惕,这个武工队二十几个人被敌人围住,一场战斗,武工队人员全部壮烈牺牲。

     我觉着敌后斗争,既要大胆,积极活动,又要警惕谨慎。这是矛盾的,又是统一的。只有积极活动才能开展局面,争取主动,而提高警惕,保持戒备,是保证积极活动不可缺少的措施。

    几年来,凡是到有危险性的村庄、路口,我都必须经过侦查,查明情况后方可行动。我们就是通过侦查,及时采取措施,才避免了不应有地损失和牺牲。

     我们武工队,对于村长可靠性没有把握的村子,不敢掉以轻信。对于这样的村子,我们一旦要去住宿,一般是不经过村长,不让其他人知道,而是直接插到熟悉的住户去,秘密进去,秘密出来。

     我带队在敌占区活动,去村庄住宿,凡是对村长不信任的村子,我从来不找村长,而是直接带队到熟悉的住户家去。我们事先在另外的村子带好够一天吃的粮食,到了住户家后,马上做饭,天亮前吃完饭,让大家体力充沛,已备天亮后发生情况和不测。

    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活动方式,我养成的习惯是,到了住户家后,先让大家睡觉休息,我来做饭,饭好了,让大家吃饭,天亮前必须吃完饭。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情况,我才让其他人轮流坐班,我再休息一会。

一般上午十点左右睡醒,没有任务时,我就抽空学习文化,有时候,一天可以学6个小时的文化。若有任务,就不能学习文化,就不能正常休息了。

可惜的是,经常是活动了一夜,刚吃过饭,就发生了情况,白天一天不能睡觉,晚上照样去工作。

经常处于这样的状态,有时候自感体力不支,疲惫不堪,挺吃力的,但我还是支撑下来了。一个是那个时候年轻,我不满20岁,年轻力壮,精力旺盛。还有一个是有信念,始终坚信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有人民的支持,我们一定能打败日本侵略者,我们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由于战争年代战斗、生活没有规律,给我造成了一生入睡困难,有时候通宵不眠。我睡觉很轻,一有响声就醒了。战争年代,有点动静马上就惊醒,形成了习惯,长久以往,以致后来形成了神经衰弱症。

▉群众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在敌占区这几年的斗争,激烈残酷,生活也是很艰苦的。我们住在山里时,因为那里土地贫瘠,村子很小,又遭敌人“三光”政策的推残。老百姓生活贫穷困难,1942年上半年,老百姓和我们的食物,一半是靠野菜充饥的。

    敌占区,由于敌伪军和国民党军队对群众的勒索,抢掠,群众生活极其困难。他们连糠菜都填不满肚子,多数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生活得十分艰难。

有时候,我们去敌占区活动,群众给我们些好吃的,我们不能吃,也吃不下。为了减轻群众的负担,体现我军与人民群众同甘共苦的精神和作风,我们规定:凡是到村子里去,严禁接受烟酒鱼肉和大米白面招待。对这些不成文的规定,我们都能自觉遵守,业已成为习惯。

在刚开始执行这些规定时,我们常常因拒绝群众的超规定接待而与村干部、群众发生"争论。”有时候,群众端来馒头、肉菜,我们坚决不吃,“惹得”村干部和群众有些不快,但没有办法,我们必须严格执行政策和纪律,丝毫不敢马虎,既使群众不理解,我们也绝不走样。

我们走到哪里,人民群众都会无私帮助我们,把最好的食物拿来给我们。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一片心意,我们心领了,但群众吃糠莱,让我们吃米面,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后来,日子久了,群众了解我们的规定和纪律,就按照我们的要求做饭。群众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当时,在极端困苦的条件下,我们若能吃上顿高粱煎饼就很不错了。临费边地区吃煎饼,是当地人的饮食习惯。在那个年月,纯高粱煎饼,除地主、富农外,穷苦百姓家几乎没有,都是靠地瓜、地瓜秧和糠菜渡日的。

我们常年在敌占区活动,糠煎饼、咸菜、开水是我们的主食,有时能吃上顿炒白菜、萝卜,那就很丰盛了,我们很满足了,偶尔吃顿小米饭,就是如同过节,改善生活了。

人民群众对子弟兵,时刻予以关爱。有的群众说,不能把好东西都让敌伪军吃了,咱们自己人(八路军)也得吃点好的。也有的群众说,同志们太辛苦了,不能老这样,逢年过节也得填补点,改善一下生活。

当然,对群众超出我们规定的招待,我们都是好意谢绝的。因为口子一开,就不好堵了。吃了这次难以拒绝下次,吃了甲村的,难拒乙村的。时间久了,群众知道了我们的规矩,就按我们的要求做饭,也就形成了不成文的标准,不管到哪里,都是煎饼、咸菜、开水,顶多加个炒白菜萝卜。

我们常常听到群众这样说:八路军同志们认真得很,吃饭就那"老三样",别的都不能做,把炒白菜萝卜顶多加点油吧。当然在群众还不了解我们的规定、习惯的时候,这样做,我们还是要费些口舌去说服群众的。

     1942年春天的一天,我们住在竹园,这是个大村,比较富裕,村里没和我们商量,就给我们送来了馒头,还炒了一只鸡,村长一边摆弄饭菜,一边说:今天是清明节,给同志们改善一下。我们队长严肃地说:“这不行。”村长争辩地说:“今天是过节,就这么一回,别再让了,叫同志们赶紧趁热吃吧。”队长说,我们在你这里吃了,到别的村怎么办?这次吃了,下次怎么办?你这样,他也这样,我们今天吃,明天也吃,那不和敌伪军一样了吗?群众够苦的了,别再给他们增加负担啦。村长说:“不能光给那些该死的伪军吃,你们也得吃点。”端饭的人,站在一边也喃喃地说。

我说:“我们吃了,伪军来村里,你们不还得花钱给他们办吗?”村长咬牙切齿地说:“我的脸还肿着呢,昨天国民党军队对招待不满意,打了我两巴掌。”“我恨不能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酒肉白面招待,还得挨打。“房东大爷说:"这些害人精不得好死。"我们经过再三动员,才说服他们,把馒头和炒鸡收起来,拿来高粱煎饼,我们安心地吃了午饭,吃得十分高兴。

1942年,我们在杨家庄过八月十五,村里给我们做了油饼,我们反复讲了好多道理,不能吃油饼。早饭,上来油饼,我们没有吃,一直等到快吃午饭时,村里看我们坚决不吃,才换成高粱煎饼,我们不能因为节日破坏了规矩。

在吃饭这件事上,反映了我们八路军和日伪军、国民党反动军队是有本质区别的,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侵占群众利益,人民群众才真心实意拥护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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