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备上海与解放台湾练兵
1、部队任务发生了变化
1949年5月底,我们1营进至上海市区执行警备任务,重点任务是同敌特作斗争,恢复生产,维持社会秩序。
我们组织工作队走上街头,向广大群众阐述我党的城市政策,动员工人上班,学生上课,在很短时间内,城市生产生活秩序井然有序了。实践证明,部队由乡村进入大城市,发生了很大转折,大城市里许多东西,见所未所见,部队的任务由打仗转化为保卫和建设城市,的确对部队带来许多不适。但我军来自人民,服务人民,事实证明,在和平时期,我军很快适应了新的挑战。我军既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生产队,这几方面都做得的很好。
2、李政委帮助我们解难题
上海解放以后,部队进入和平时期,我们营在上海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在我们军李耀文政委的指导和帮助下,比较顺利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1949年7月,我们部队驻防在上海闸北区。有一天,我从连队返回营部,在接近营部驻地时,听到街上行人议论纷纷,说是解放军打伤了人。当时,我立即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事情很可能就出现在我们营,我怀着惴惴不安的的心情,急匆匆赶回了营部。
我一进营部,高营长就焦急的说,咱们营一位新兵枪支走火,误伤了南洋女子中学的一名女学生。我听到后犹如晴天霹雷,一瞬间有些茫无所从。因为当时部队担负着警备上海和维持社会秩序等任务,部队分布得很广很散,不好管理,就怕出事,结果还是出事了。我经过思考,告诫自己越是遇到困难越要沉着冷静。
我询问高营长得知,这位新兵是过长江前刚入伍的新战士。出事时,他在西藏北路站岗,他非常喜爱他那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枪。这天下小雨,过路的人给他的三八大盖枪溅上些泥土,他拉开枪栓擦枪,不料来了一辆救护车,边走边叫,这位新战士没见过救护车,有些慌张,急忙推上枪栓,把枪往肩上一扛,枪就走火了,打伤了正放学回家的南洋女子中学学生杨瑞华。另外子弹打到地上,溅起的沥清渣擦伤了7个人,虽然他们抹点红药水就走了,可也得算是伤者。
杨瑞华已有副营长和卫生所长送到广慈医院抢救去了,医院诊断为腹部贯通枪伤,我们请求医院想尽一切办法抢救,一切费用由我们负责。院方要50银元的押金,我们立刻派人送到,留给医院50银元押金。
我正和营长交谈中,营部书记急忙赶来,说是军政委李耀文来电话,高营长对我说,他去医院看看受伤的学生,便急匆匆的走了。我怀着畏惧和愧疚的心情,快步走到电话机旁,喘着粗气拿起电话说:“我是刘乃晏,请政委指示。”“你不要太紧张,要冷静考虑如何做好工作"李政委用平和的语气安抚我,我回答"是。”李政委向我问明情况后,对我说:“你们要充分认识这起事故给伤者及其家庭造成的痛苦和损失,认清它给我军带来的不良影响。”我赶紧说:“我们没有做好工作,给一一”,我的话还没说完,李政委接着说:“现在先不要说这些了,你们要知道,上海是大城市,文化发达,信息传播很快,现在有些人还不了解我们,你们要做好工作,防止被动。”我边记在本上边回答"是。”李政委又说:“你们首先要做好伤者及其家庭的工作,诚恳地向人家赔礼道歉,讲明事故的性质和我们的态度,伤者的医疗和生活费用,由我们全部承担。要虚心听取人家的批评意见。要经常去医院看望,安慰伤者,去时要带些礼物。二是做好医院的工作,请他们尽力抢救和治疗伤者,费用由我们全部支付。三是吸取事故教训,切实搞好部队的管理教育,坚决杜绝事故的再次发生。”我边回答边快速记录,生怕漏掉什么。李政委最后略微提高声音说:“刘乃晏同志,你们要以实际行动挽回不良影响。”我回答:“我们一定要按照首长指示,做好工作,挽回影响。”放下话筒,李政委的声音仍然在我耳边回响着。
按照李政委的指示,我组织有关力量,使各项工作进行得都很顺利。伤者及其家人看到解放军这么诚恳热心,把伤者视为亲人抢救治疗,和国民党军队欺压老百姓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感动得说,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解放军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打伤了人及时进行抢救慰问。要是国民党军队打伤了人,他们不但不管,还会找你麻烦的。
不久,伤者痊愈出院了。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深深体会到李政委指示的重要性和时效性,李政委不仅指明了工作要点、方法和步骤,还提升了我们做好工作的信心,给人以力量。要不是李政委的告诫,当时我都不懂得去医院看病人还要带礼物。李政委工作那么忙,全军几十个营级单位,为这一件事,亲自给我一个营教导员打电话作指示,为基层干部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体现了李政委对下级的关心爱护。多年来,我一直心存对首长的感激。
3、走火战士牺牲在朝鲜战场上
走火打伤中学生的那位新战士,当场就被抓起来,关进禁闭室。
我和营长写了检讨报告送到团部。这份检讨报告整整用了一个通宵的时间。我文化低,第一次写这样的东西真难啊。
不久,九兵团政治部主办的《长江日报》,用醒目的标题和字体,刊登了我和营长,团政委和团长的书面检讨。我看着这份报纸,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当天这顿饭也吃不下去,我们营的战士枪走火伤人,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不久,从布告上看到九兵团判处走火者死刑。我和营长等人难过极了。由于我们管理工作没跟上,使一个战士就这样丧生了。我们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这位战士的亲人。
他才十八岁,入伍一个多月,虽然是在刚解放的大城市犯了错误,但毕竟是过失犯罪。
为此事,团、师、军开会,我们成了挨批评的“典型”。一次,我们从团部刚开会回到营里,营长有些不耐烦地说:“批了快一个月了,还批,还有没有完?”我说:“伙计,别着急,在没有新的事例代替以前,这件事是不会忘记的,我们还得准备再挨一段时间的批评。”
后来,在伤者家长带头请求下,走火的战士由死刑改为十五年有期徒刑。
这位战士被摘掉胸前的解放军标志,在部队伙房挑水劳动。这位来自农村的老实战士,个头不高,但健壮憨厚。后来,在抗美援朝的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4、为解放台湾作准备
1949年8月,我们部队奉命解除上海警备和看管物资的任务后,移驻大场飞机场,即马桥营房。
我们进行了解放台湾的准备工作。从1949年9月16日起,26军全军投入了紧张的学习训练,我们进行了海洋知识、水陆作战技战术学习训练,干部战士吃了不少苦,有的还染上血吸虫病。
在14个月的军政训练中,我们部队提高了渡海作战能力,为解放台湾作好了充分地准备。
在上海一年多,这是解放以来,在准备打仗解放台湾的背景下,第一次过上了没有战争硝烟,没有枪声炮声的和平生活。
1950年3月,我们奉命配合兄弟部队做好进攻舟山群岛的准备,当时连每个部队的任务都区分好了,解放舟山是为解放台湾开辟前进道路。5月21日,舟山敌人逃跑了,随之我们部队解除了进攻舟山的作战任务。
5、又到团政治处
1949年12月,我奉命调到26军77师230团任政治处副主任,原副主任去231团任政治处主任,230团政治处领导中没有主任,只有我一个人。
这个任命,不仅使我感到突然,也很茫然。
因为我很留恋1营,觉着在这个营工作刚得心应手的时候,在这个营和战友们结下了生死之交,却又把我调走。同时,我对怎么做好政治处副主任工作心中没有底,况且没有主任。
但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愉快的服从安排来到团政治处。
政治处有组织、宣传、保卫、秘书股,工作人员有十几个人。机关工作,除了自己干以外,还要如何使机关的人员按照分工自觉地行动起来,做好全团的政治工作,这就是我的难题。所以,工作任务非常繁重紧张,我也格外地忙碌。
在上海期间,我们部队由大场移防吴淞口,我住在盛酱园临街的楼上,后又搬到奉贤县三官塘。
6、第一次见报
从1948年开始,我就开始学写文章。部队进行“三查”、“三整",我写了一篇以整改为内容的文章,当时八纵《战旗报》给我刊登了。
文章不算长,但对我是个很大的鼓励,第一次写文章投搞竞然发表了。
7、用知识提高自己
新中国建立后,我们党和军队的工作重心和任务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由处于战争分裂的国家转为和平统一的国家,经济社会建设成为首要任务。
战争年代,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打败了敌人,建立了新中国。和平年代要学习经济和文化,努力建设新中国。
渡江后我们进驻上海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解放台湾的训练、教育工作任务十分繁重紧张,部队驻地还搬家三次,但和过去相比,我觉着是我自入伍以来,工作生活最稳定最有规律时间最长的一年,因此,我抓住一切机会进行学习,用知识武装头脑,提高自己。
1950年春天,我住在吴淞口“万盛酱园”,第一次从一位学生那里,看到一本关于语法和标点符号的小册子,我如获至宝,可惜人家只准我看两三天,我借来阅读了三天,收获很大,从此,我开始接触语法和标点符号方面的知识。
在上海的一年里,我抓紧时间阅读了《政治经济学》(苏列昂捷夫著)和《中国近代史》,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理论、历史书籍,第一次知道并记住了鸦片战争始于1840年。过去我只是看些工作、教育方面的小册子,从此,我对理论书籍产生了兴趣。
我的警卫员伊培根同志是位中学生。1950年夏天,我们团驻防贤奉具三关塘的一所中学里,我这才知道有算术这门课程,于是我请小伊教我学习算术。可惜好景不长,学习算术时间没有多久,因为随部队参加抗美援朝,学习便中断了。
抗美援朝结束,从朝鲜回国以后,我又开始了语法和数学的自修。看了朱德熙和吕书湘著的《语法修辞讲话》。其实当时我应当从语法的基础知识学起,当时不懂得这一点。数学,我自修到小学算术。
1958年,《解放军报》用了我四篇稿件,其中一篇是头版头条,年终获得26军33师通讯报道二等奖。可惜,以后由于我身体不好,工作紧张,经常住院,写稿子没有坚持下来。
“学而知浅。”我本来是可以学得更好一些的,因为主客观原因学得不够理想,总觉得我掌握的文化知识,可以应付工作了,因为开展工作,讲课稿、讲话稿都是我自己写,加之年龄逐渐大了,记忆力差了,所以,文化学习的意愿,不如过去那么迫切了。
但不管怎么说,渴望学习,特别是正规系统的学习,一直是我的愿望。建国初期,部队组织大批干部轮换学习文化,我要求去,上级领导总是说,你有文化,现在轮不到你。几次学习机会都不让我去。
1963年8月,我来到了北京解放军政治学院,系统学习了一年半,终于满足了求知若渴的愿望。
▉77师是我战斗成长起来的老部队
解放战争初期,根据对敌斗争和部队发展情况,1945年11月,以山东军区警备2旅为基础组建鲁中军区第9师。鲁中军区4师、9师和鲁中警备旅,于1947年1月组编为华东野战军第8纵队。
我生长在沂蒙山区,一参军就在鲁中军区警备2旅部队前身,部队几次改编,先后为鲁中军区9师、8纵23师、26军77师。但无论怎么改编,我一直就在这支英雄的部队成长战斗,跟随这支英雄的部队参加了解放战争全过程。
解放战争中,我先后任指导员、团政治处组织股副股长、教导员、团政治处副主任。
1949年2月,第8纵队编为华东野战军第8兵团第26军。这支部队号称“鲁中雄师”,在解放战争中,在山东、河南、安徽、江苏、上海等地与国民党军队作战,打了不少大仗、硬仗,立下了不少战功,成为华东野战军五大主力之一。
(完)
刘卫平根据父亲刘乃晏手稿、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