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在交通队担任副班长。有一天我们奉令过上下六十余里的共桥山。
中午前部队动身向洪桥山进发。站在村西头的一位藏族老大爷叼着烟袋命。笑着对我们说:‘‘老总,你们今天翻不过洪桥山!那梁子上的冰雪很厚,常年不化,有时冰雪从山顶塌下来堵塞道路,不能通行。”
他吸了一口烟接着又说,“这梁子很陡,人从悬崖上爬过真危险呀!”尽管老大爷这么说,我们还是沿着茂密的树林疾速地前进了。
黄昏时候部队到达了洪桥山脚。大家都很饿了,可是干粮早已吃完。
大家坐下休息,正愁着没干粮怎么办呢,突然从树林里跑出来几条野牛,大家忘记了疲倦和饥饿,一齐追赶野牛,有的大叫:快打!快打!打着野牛吃一顿!”有的还说:“打了野牛做干粮呀!”不一会儿,大家把几条牛赶到休息地打死了。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些牛肉。
大家在休息时拾了很多柴火,准备烧开水喝和过夜烧着取暖。熊熊的火一堆一堆地烧着,人们围在火堆旁,一边烧火,一边烧刚分到的牛肉,烧得半熟的,没有放盐也就啃着吃。有的人笑着说:“这像烧鸡一样香,我们得饱吃一顿。”
大家穿的衣服很单薄,前面烤痛了,后面可又冻木了。深夜的寒风刺穿了裹在身上的布夹被,人们冻得浑身直颤抖,好容易熬到拂晓,部队才出发了。部队开始爬山了。
可是走几步就得站着,因为路太陡,前面走不快。冰雪凝结在石头上,有时上几步又得退几步,人们找前进的道路像寻针似的,非常困难,只有抽下刺刀取下洋镐,在溜光的冰崖上开凿前进的道路。
山上不时塌下冰雪,打在人们的身上发出声响。为了防止塌下来的冰块打伤人,大家只好戴上斗笠。有时冰块飞下来打在脸上,疼痛难忍,但是又不敢随便动弹一下,稍微一动就有滚下深谷的危险。
人们一边上山,一边凿冰块,就这样,队伍在一尺宽的冰雪的斜坡路上艰难前进。
一阵一阵的西北风卷起了山上的积雪,飞舞在天空,落到人们的脸上,人们呼出的热气立即化成了雪水,从脸上往下流。越往上爬,山显得越高,大家不由得一齐喊叫起来:“同志们,不要掉队,快赶上,翻过山去看中央红军老大哥!”
队伍正爬着山,突然从西南掠过一阵阵刺骨的寒风,人们格外紧张起来。这时眼见太阳光被锅底似的黑云吞没了,瞬间大雪飘飘,雪片有茶碗口那样大,拍打在人们的脸上,非常疼痛。
这真是七月下大雪!人们喘出的气结成水珠缀在斗笠上,就像姑娘们头上戴的装饰品一样,雪片越飞越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虽然大雪盖住了道路,可是大家还在叫喊:“快上!快跟上!”队伍在峭壁上爬。
前面的人往上爬着,后面的人似乎头顶着前面的人的脚,真险哪!前面的人移动脚时,脚上的雪掉在后面人的头上或脸上。
有时刚向前迈一步,又向后一滑,把后边的人带倒了。
这真是寸步难行!大家都拿着洋镐和刺刀在那溜光的冰上继续开凿着前进的道路。有时站不住脚,只好跪在冰上拿着刺刀凿冰梯。
淌下的汗水凝结成冰珠垂在眉毛上,因为行军,大家长时间没有刮脸,胡子拉碴的,吴班长淌出的汗与喘出的气凝成的水珠垂在胡须上,乱摆动着,他说:“要是唱戏,我可不用化妆了!”大家都笑起来。人们只顾得在那峭壁上开凿前进的道路,谁也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汗和冰块,终于还是出事了。
大家正用力凿冰梯时,忽然从山上塌下来许多冰块,冰块飞舞在天空,震动着山谷,大家立即趴在冰梯上,只听得那半空中掉下来的冰块纷纷打在人们头上、身上、斗笠上叮咚直响,有一块豆饼那样大的冰块从半空中掉下来,正砸在吴班长头上,只听他惨叫了声,就滚到深谷里去了。
无情的冰雪吞没了他年轻的生命。大家怀着沉痛的心情脱帽哀悼了一会儿,悼念为革命事业而牺牲在洪桥山上的吴班长。
越往上爬就越费劲了,山上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了。炊事班长王同志担着行军锅跟着队伍走,突然他觉得喘气困难,头晕,站不住,刚往下蹲,那行军锅像野马似的滚下深山冰谷里了,多亏另一个同志把他拉住,人才算没滚下去。
大家忍受着饥饿,努力向上爬,终于在中午十二时到达了山顶。站在山顶一望,这座山的颜色太神奇了,像一个穿衣服的人,上身雪白,下半身是蓝色。周围的高山全变成了矮子,一个一个好像茶缸一样摆在平地上。
山那一边斜坡较大,下山好走一些。下山后大家都愉快地沿着一条小溪继续向胜利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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