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刘涛(祖谱上名为刘风河),1927年出生于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东庄镇中韩家庄村一个农民家庭。爷爷是石匠,奶奶是个缠着小脚的农村妇女,二老大字不识一个,生活主要靠爷爷打石磨维持,父亲兄妹五人排行老大,父亲出生时,爷爷奶奶一看是个男孩,十分高兴,发誓要把父亲培养成一个有文化、光宗耀祖的人,于是,省吃俭用了许多年,积攒了点钱粮,与本村南油坊的大户人家合伙请了一个私塾先生,把父亲送去一起读书识字。父亲从小就性格倔强,有一次闹情绪不想去读书了,是爷爷用绳子拴着父亲的腿脚,倒着硬拉到私塾先生所在的南油坊,衣服和手臂全磨破了。从那以后,父亲安心读书刻苦识字,成了当时村里的“文化人”,经常给别人家帮忙记账清算事宜。也就在当时频繁地与本家刘风信伯父接触,听父亲讲,刘风信伯父是老家村里早期的中共地下党,在伯父的影响下,父亲深刻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才能解救苦难深重的劳苦大众。于是在伯父的指引下,1946年3月父亲走上了革命道路,并于1948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2年,日军对沂蒙山抗日根据地进行了残酷地“铁壁合围”大扫荡,沂蒙山区形势恶化,抗日战争进入最艰难的阶段。共产党在泰泗宁抗日革命根据地广泛开展革命活动(旧址现在东庄镇中心幼儿园)。我奶奶的娘家是华丰镇白土厂村,听老家人说,当年我的舅爷爷(奶奶的弟弟)也是村里的老革命,时常为参战部队提供情报及炸药。解放战争时期,有一次,部队进入沂蒙山一带作战,我爷爷思儿心切,跑到战区去寻找父亲,遇到了敌机轰炸,差点丢了性命,等敌机轰炸过后,爷爷抬起头向城墙上一望,只见父亲他们正在城墙头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后情况,那时的父亲已是部队的一名文职干部。后来部队在潍县、昌乐一带扩军,父亲主要负责后勤粮食工作,且担任了山东省安丘县召忽区粮库会计。图片(前排左一:刘涛)1949年5月,父亲跟随百万大军渡江南下,扎根于浙江这片土地。~~~~~~~~~~~~~~~~~~~~~~~~~~~~~~父亲离开我们已近十年,他严厉而又慈祥的面容却时常浮现在我们的脑海里…1953年父亲在金华县城关区任区委书记,当时的区委管辖有滨湖、吕湖、镇江、金兰、东溪、乾东、乾西等七个乡,从区到乡,除乾东、乾西等地委试点乡外,其他的没有电话,且区里没有一辆自行车,父亲下乡到各乡村调查、了解工作情况,不管是风吹雨打道路泥泞,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靠两条腿走路,路远的有15—20华里,每到县委开会都靠双腿徒步。1956年初城关区委撤销,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开始了,白龙桥又新建了区,大部分是原城关区管辖的乡、村,父亲做为领导,经常拿着铁锹、锄头,戴着斗笠,步行去检查工作,且经常与农民“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每当看到年迈的老母亲含情凝睇挂在墙上父亲的相片,嘴上念叨着:“这个人工作太认真,你们的父亲在西藏工作的那些年真的很辛苦…好人呐”。我按耐不住一阵心酸,父亲不仅是母亲眼里的好丈夫,我们心中的好父亲,更是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好公仆…在父母亲的记忆里,援藏十七年是他们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1964年,父亲37岁,在原金华地区担任金华县县委副书记、县长。当年6月,中央决定从浙江省抽调3名县级干部支援西藏(当时定为工作3年)。经过考察,省委调令名单中有我父亲。因为9月以后的青藏高原大雪封山就进不去了,援藏干部必须在7月份越过昆仑山。父亲接到组织调令后,立即与母亲(楼晓)一起做准备,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找了两只木箱装了一些衣物。当时,父母亲最放心不下的是我们兄妹仨,大哥11岁,最小的我才5岁,但为了工作,父母只好把我们托付给了外公和外婆。7月,父母一行先坐火车到甘肃,然后坐汽车来到青海省的格尔木,格尔木海拔2800多米,再进去就是昆仑山。昆仑山海拔4500米以上,到处是冰天雪地,气候非常恶劣。援藏队到的第一站是纳赤台,翻过雪山到了五道梁后,父母亲和同行的援藏干部都开始有了高原反应,阵阵的头痛、吃不下饭……唐古拉山海拔高达5300米,空气稀薄,援藏车队到了这里,大伙的高原反应更剧烈了,面对这恶劣困境父母亲和其他人一同,咬紧牙关、相互鼓励,艰难的越过了这座大山,援藏队进入西藏……那年,父亲被任命为那曲地区地委委员,巴青县县委书记。图片那曲地区位于唐古拉山、念青唐古拉山和冈底斯山脉的腹地,平均海拔4500米,一年无霜期仅3个月,有“世界屋脊的屋脊”之称。巴青位于那曲地区东部,藏语意为“大牛毛帐篷”,年平均温度只有1.4摄氏度,最低温度达到摄氏零下36℃,是一个纯牧业县。面积10326平方公里,当时人口约1.8万左右,管辖7个区、30个乡。刚到巴青县时,县政府驻地在拉西乡,县里有一个牧业公司,实际上是供销社,另外还有医院、粮站、银行等。整个县的所以部门都集中在一个庙里办公,后来盖了一些铁皮房子。巴青天气很冷,一到9月就开始下雪,为了烤火,一年到头烧的都是干牛粪。由于高原缺氧,父母亲吃的食物只能烧半成熟,常常吃生米饭,吃的肚子发胀肠胃不适;由于积雪和交通不便,内地运过去的蔬菜每月只能吃上几次。在当地,糌粑是藏族人的主食,就是将青稞晒干炒熟,磨成粉后拌入酥油。父母亲刚到巴青的时候,对糌粑、酥油茶和牦牛肉的气味很不适应,一时吞不下去,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习惯。那时候,巴青县的交通、邮政通讯等条件都非常落后。干部下乡工作不管男女都得骑马,到偏远的牧区在路上就得走几天。尤其是邮政的报刊杂志、信件等,最快的也得个把月,到了大雪封山那就得等好几个月了,因此,县里和外界的联系主要靠电台和电报。西藏是59年和平解放,60年代初,达赖喇嘛的武装叛乱所潜伏下来的当地土匪猖獗,当时的县政府都有部队驻扎,无论白天黑夜时常会听到乱枪声,有一次父亲在下乡回来的途中遇到土匪的冷枪偷袭,在自卫反击中随行的通讯员不幸壮烈牺牲…由于高原缺氧、空气稀薄环境恶劣,父亲患了严重的高血压病症,脸颊每天都是红的发紫,听我母亲说,父亲经常是鼻孔插着氧气袋在一边的坚持工作。因为长时间的缺氧和营养缺乏,父母亲的手指甲都是凹陷的……图片(左三:刘涛)藏族人民朴实、勤劳善良和忠厚,对内地人非常热情。每次父亲带上被子和食物,骑马下乡,牧民就说:“你们是毛主席派来的人”。然后高兴地让进帐篷里,拿出酥油茶招待。晚上住宿时,牧民们安排下乡干部都住在帐篷里,而自己则睡在帐篷门口。有一次,母亲下乡去一个牧场,如果骑马绕道要多花半天时间,而抄近路则必须从绳索桥上过去。所谓绳索桥就是用牦牛皮搓成粗粗的绳子,两头用大石头把绳子固定住,在两根绳子上系上滑轮,把自己系好后用脚在石头上用力一蹬,人就滑过去了。当时母亲系好绳子脚却用力没蹬好,结果人被挂在了半空中前进不了也后退不行,看着下面奔腾的河水在哗哗地流,母亲当时好紧张,多亏牧民们跑过来帮忙用人力将绳子系着的母亲拉过河去。牧民们对援藏干部的深情厚谊至今让母亲难以忘怀。在巴青的七年,父母亲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没离开过牧民们的无私帮助……图片巴青是个牧区,县里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牧民们发展畜牧业。牧民们放牧最怕的是冬天下雪。记得有几年冬天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草地全被厚厚大雪覆盖了,牛羊吃的草成了问题。父亲带领着县里组织的工作小组成员们到了各乡后,一是帮助牧民盖牛羊圈,把体弱的牛羊和幼畜赶到圈内;二是帮助牧民把牛羊赶到有草的地方,用手把雪拔开让草露出来,使牛羊有草吃。牧民的主食是牛羊肉和糌粑,糌粑是由农业区换来的青稞做成。每年的冬季和春季,县里就要组织牧民到盐湖驮盐巴。到了秋天,牛羊肥了以后,就用牦牛驮着牛羊肉、酥油和盐巴到农业区换青稞。由于路途遥远,往往要好几个月才回来,这可是关系到藏民生活的大事情,也是当地政府的中心任务。每年到了5月,气温回升,青草露出了嫩芽,草原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这时候,县里又组织牧民到海拔5000米高的夏季草场放牧,即通天河以南、唐古拉山一带地方。搬家的时候,牧民骑着马,带着帐篷和食物,用牦牛驮着小孩和老人,驱赶着牛羊群,浩浩荡荡地向高山迁移,远远望去,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雪白的羊群就像飘浮在高山上的一片片白云,景色十分壮观。图片1971年,因父亲的身体原因,父母亲被调往到拉萨工作,父亲先是担任自治区拉萨汽车大修厂党委书记,在任职期间,父亲每周必有半天下车间与工人师傅们一起度过,向工人师傅学技术、与工人们谈心且问寒问暖、了解工人们生活情况…。75年因工作需要,父亲调往西藏自治区交通厅任副厅长。直至到1981年初调回金华。1985年父亲离休,享受副厅级待遇。图片父亲是一位严谨自律的人,坦诚正直,作风正派,生活节俭,为人和善,对我们做子女的要求严格。父亲是一位一心为公,任劳任怨的人;援藏期间,爷爷去世,父亲考虑到为了工作加上交通不便而未能回老家为老人送终。爷爷奶奶也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从不牵扯父亲的工作,用他们老人家的话说就是“官身不由己,大儿是公家人。”在我们儿女眼里,父亲阳刚、威武、帅气、淡定,就像泰山顶上的不老松永远挺立……女儿:刘霖/丽亚2021.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