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阳八路军被服厂工作的经历(林均萍口述/ 李林红记录)

19167 发表于2021-02-09 09:53:11

   1939年正月十五那天,我和同村的林治芝、林治兰三人一起,背着家人,在林均山的带领下,离开家乡文登林村参加革命工作,那年我18岁。部队里都说俺们林村是个“八路窝”,出了很多八路军,有林一山、林均山等大八路、小八路,还有我们几个女八路,真是不少!林一山是俺村官职最大的,他家在村后街上住。

    到了部队,我被安排到海阳的军区被服厂工作。我在五组,是裁剪组,主要是负责裁剪工作,另外还有染组、机组等几个组。记得当时被服厂有个林均治,她是荣成邹山西头人,是机组的,她哥也在我们被服厂工作。我们被服厂先后有刘厂长、宋指导员、王厂长、朱厂长、于指导员……厂长挺多,好几个,常有变化,都是组织安排的。

    后来,我们一起去的林治芝和刘厂长结了婚,他俩后期去了青岛工作。八几年时,你培孚大伯回老家时还告诉我说,在青岛见到了刘厂长和林治芝,他们还提到了我,说是很想念我这个老

战友,让他捎话向我问好。王培孚是荣成上埠头村人,原先是青岛警备区后勤部的部长,已经去世。

    那个王厂长,后来发现他变成了坏人,打死了一位在我们被服厂养病的伤员。那时候,伤员和被服厂的干部住在一起,趁伤员上厕所时,王厂长从背后开枪打死了他,这是我们被服厂转移到南桥村时发生的事。组织上还发现供给股的小徐也是坏人,当我们行军到许家埠时,就派人把他们俩抓起来了。

    在军区被服厂里,我年龄最小,人长得也小,但我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干,男同志能干的,我也能干!我们从染组往裁剪组扛布料,别人扛十匹,我也扛十匹,一匹布十来斤,十匹就是百十来斤。我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扶着布料,就这么从染组扛到裁剪组,两组之间的距离可不近,得走好大一会儿。那些布料都是粗洋布,原来是白色的,染组负责把它染成黄色,染好后我们就扛回来裁剪。庞指导员见我扛布就说:“小林儿,你年龄这么小,别使坏了身子。”我笑笑说:“没事,指导员,我能干。”庞指导员当时有五十来岁,人很好,老是叮嘱我少扛点儿。可我一点儿也不服输,和别的同志一样,扛得只多不少。我们厂里的女同志和男同志一样,都挺能干。组织上还给我们女同志特殊待遇,每月发两三块钱的卫生费。

    国庆节时,在电视上看到天安门大阅兵,我就想起了有一年,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我们全体开大会,首长在台子上讲话,台下很多人,一队一队的。会场边上还放有几个大缸,盛着加了灰锰氧的水给大伙儿喝。首长讲完话,组织上还给每位同志分发了被服。现在想起来那个场面,和电视上看的差不多,心里真激动!

    鬼子扫荡时,我们被服厂也要行军,打游击战。行军是从海阳到莱阳,再到文登、荣成,从荣成的虎山、文登的山后村、埠子场、南黄,到南桥,路过泽头,到了许家埠,还有七口村,又到了海阳的军区被服厂,走过了好多村庄。海阳那儿除了被服厂,还有鞋厂等。行军时,我们被服厂的女同志,每人发四个手榴弹和五斤面粉的干粮袋。

    在海阳,宋指导员带领我们一起行军。我们被服厂的同志分成了几个组,宋指导员带领我们这一组:晚上,我们都要在山上过夜,用一条毯子把四角拴在树枝上,遮挡着霜雪,组上十几个人就蜷着身子蹲在毯子下面。安顿好同志们,宋指导员就朝着山下有灯光、有孩子哭声的地方去,找到当地的老百姓,他想用粮票换点吃的给大家伙儿。老百姓一听说是八路军,二话不说,把家里的玉米饼子都给了宋指导员,怎么也不肯要我们的粮票。宋指导员回来后,分给每人一块玉米饼子垫垫饥。我们就在水沟里,每人砸一块儿冰就着吃,一口饼子一口冰,大伙儿都觉着吃得挺香,心里很是感激那里的老百姓。可惜年代久了,什么村子记不住了。

    还有一次我生病了,组织安排我在当地老百姓家里休养,应该是海阳七口村。那家老百姓叫什么名字记不住了,家里条件还可以,对我照顾得很好,让我和他们家里的男人一起吃小灶,把好饭给我吃。白天他们要干活,就用筐驮着我一起上山。中午,他们就在山上用铁勺烤个鸡蛋给我吃,心里真感激那家老百姓。

    行军到泊子村,朱厂长带领我们这些女同志安插在老百姓家里住。我们白天在村里,晚上就得上山,住在山上的庵里。鬼子扫荡结束后,我们才回到被服厂。

    很多村都是黑天经过,根本就不知道村名。海阳七口村是个女村长,我们在那个村住了一段时间,鬼子扫荡时,我们被服厂就撤退了。在荣成虎山住了一个多月,是伏天,后又到了南黄、埠子场、南桥、许家埠,等等。

    从荣成虎山往西行军,经过一个村子时,我们发现鬼子就在村里,我都能看到鬼子在不远处烤

火的火光。怕暴露目标,我们都不敢出声音,脱了鞋穿着袜子走,一回只能走四个人。后来一个不落,大家都凑齐了,再一起出发。具体是哪年哪月,现在我记不太准了。行军经过的地方太多,岁数也大了,有些都记不住了。

    行军大都是晚上,组织上一直强调,一个同志也不能走失。晚上行军时,为了好辨认,我们每个人都弄条白毛巾系在背包上,生怕哪个同志掉队。长时间的行军,有的同志累得走着路就打盹儿,会一头撞在前面同志身上。

    不管是晴天、雨天还是雪天,我们的行军从不间断。当不知路线时,就有村里的老百姓帮忙引路。走上一段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领导会安排大伙儿就地躺下,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走。我们都是随时待命,一声令下,说走就走!再苦再累,从不后悔出来当八路,干革命是最光荣的事!

    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在南黄村,鬼子扫荡时,把我们被服厂的同志都撵到了海水里,离文登南海那块儿不远的地方。我们这些人都在海水里泡着,水冷得刺骨,越往里走水越深,越冷。再怎么冷,我也好好保存着党发给我的小红本(说不清小红本的具体名称),把它紧贴身藏着。身上的棉衣,被水一湿,老沉的。我心想,宁愿淹死也不能被鬼子抓走。海水都到了胸口,马上到脖子了,同志们都忍着寒冷一声不吭。过了好一阵,鬼子以为我们都淹死了,就撤退了。等鬼子走远了,我们才都拖着沉重的棉衣一步步挪着,慢慢地从海水里走出来了。上了岸,我们到附近的老百姓家里,生着火烤衣服。棉衣湿的透透的,哪能等烤干?控控水,我们就又开始行军了。顺着裤脚往下渗的水,很快就结成了一圈儿冰,那些冰把脚脖周围的肉都磨碎了,血混着水冻在了一起,这些我一点都不怕,紧跟上队伍前进。不管怎样遭罪、吃苦,心里坚决不叫苦!干革命从来就没后悔过!

    鬼子成天扫荡,搅得大家不得安宁。在海阳被服厂,听说鬼子要扫荡,我们赶紧把被服厂的设备、机器、布料都放进棺材埋在坟里,就紧急撤退了。后来听说,我们刚离开村子半来个钟头,鬼子就进了村,到处搜索。刚埋不久的新坟,土都是新鲜的,没瞒过去,还是被鬼子发现了。我们所有的设备物资都被他们挖走了,心里真舍不得呀!

    有一次在山上,我看到一个警卫员真能打鬼子,上来一个打死一个,直到打得没子弹了。还有一次,行军走到午极时,看到鬼子打死了好几个我们八路军的战士,心里真难受。

    当时胶东这块儿也有不少的“杂乱队”,有王部、丁部、安部等,丁部有个丁爱苗,他们专盯着八路军的行动。午极那的坏人较多,他们打死了好几个我们的通讯员。王部当时在昆嵛山驻扎,后来他们都被八路军给打垮了。我们村当时就有“杂乱队”,听说村里有个小男孩才十来岁,刚从大门伸出头看看,就被“杂乱队”的人开枪打死了,那些人真坏,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三

    我是1939年参加工作,正月十五那天离开村的,六七月份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入党是在海阳涝口,介绍人有机组负责人老迟,他是荣成斥山人,还有老杨,他后期南下了。后来我身体不好,在崖头养病期间,还遇见了大丁上村的王彪,还有老迟、于海民等同志,他们都是荣成人。埠柳营洛村也有个当八路的同志认识我,他跟你姥姥、姥爷提起过我。

    在被服厂工作时,上级发给我们一个手续,是个方形的本,我参加工作的事都记在那个本上。后来不知怎么弄丢了,再没找着。七八十年代,国家落实政策,村里负责的人说是为了落实我参加工作的待遇,让我找证明人。我去了济南,现在记不准当时去找的是林均山、林辉山还是别的同志,岁数大了,脑子不太好使了。反正当时证明开好了,回来后给了村里,却被当时管民政的人给弄丢了。就这样,我参加工作的待遇就没法落实。岁数越来越大,人越来越老,也没精力去找证明人了,何况当年的战友同志有些都南下走远了,联系不上了,也有的都陆续去世了。再说,自己也不想给组织添麻烦了。

    从部队上回家养病后,县上领导曾让我去县里当妇联主任。我想了想,跟组织说:“自己识字太少,又不会写材料,怕耽误党的工作,不能去”。就这样,我没到县里工作,就在村里做一些工作。因为我工作干得好,当时县政府还给我发了好几张奖状,现在都找不到了。

    我和你爷爷是在海阳认识的,介绍人是八路军的负责干部,现在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就知道他后来去中央工作了。我们俩是在行军过程中结婚的,就算是新社会的“旅行结婚吧”(哈哈哈——老人家开心地笑了)。大约一两年后,生下你伯伯李凤莲,两年后又生下了你爸爸李风德,又过了两年生下你姑姑李凤兰。1948年夏季,你爷爷牺牲,你姑大概是在你爷去世后一百天左右出生的,她连自己爹的面都没见着。兄妹三个,分别起了小名,叫喜莲、喜德、喜顺。

    在部队上,大家伙都说你爷很机智,真会对付鬼子。对个暗号,就把鬼子给蒙住了,他便带领部队很快绕开鬼子继续前进。你爷带领的部队,在成山卫城里那场战斗,打了个漂亮仗!他白天穿着威海的学生服,骑着自行车,假装是学生,到城厢摸情况,侦察清楚鬼子的动向。晚上就带着部队来个突然袭击,把城里的鬼子全部干掉,这是在荣成打鬼子的一段。以前在莱阳、海阳、文登,还有其他什么地方打鬼子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有些现在也记不住了。

    曹漫之是城里人,他和你爷爷都是部队里的大官。我还认识他的爱人,她也挺能干,有一次鬼子进村,她直接就从后窗上跳出去了。

    你爷爷在荣成指挥部工作时,我随他的警卫员(凤头村人)和你伯伯、你爸俩孩子一起去县城。我和警卫员一人骑一匹马,我抱着你大爷在前面走,警卫员抱着你爸在后边走。走到马道高家村时,我没扯住马缰绳,差点连人带孩子一块儿从马背上摔下来,警卫员赶紧追上我说:“林同志,没事吧?你可吓死我了”。当时我确实也惊了一下,慢慢缓过神儿,我俩笑笑又继续赶路。

    你爷爷是荣成县武装指挥部的指挥,还有政委等干部。那里有好几个警卫员,还有马夫,现在都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了。那时你爷发了两件黄大衣,一件是棉布的,一件是毛料的,那件毛料大衣现在还在你们家保存着。在指挥部的大院里,我还和王指导员的爱人一起看孩子,做后勤工作。

    你爷爷祖籍是马道燕泊村,因为上埠头村地主多,房子和土地都挺多,县政府在上埠头村给我们分了十间房子和十来亩地。这样,我们就在上埠头安家了,也就成了上埠头村人,那时政府安排村里专人给我们家代耕那十来亩地。

    (编改  山丰)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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