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是被国民党杀害的共产党员,父亲死后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俩只能隐姓埋名地生活在长沙。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了。1938年,长沙有了八路军办事处。身为共产党员家属的母亲找到了八路军办事处,向办事处的工作同志叙说了我父亲的情况,并提出要求。要求八路军办事处接受我们一家三口参加革命。在负责人王银波的介绍下,母亲和我姐妹俩都被接受了。我们参加革命后,八路军办事处就安排我们去延安。因为形势很紧张,所以我们姐妹俩先行,8月份就到了延安。母亲因为收拾家中的物品,把它们移交给八路军办事处,需要一些日子,只好推迟行程。等到母亲走的时候火车已经不通了,去延安要转好几个地方才能到,她到延安的时候已经是11月了。
到延安后,组织上根据我们一是革命烈士的家属,二是读过书,有文化的情况,便把我们都分配去做地下工作。我当时16岁,已经初中毕业了。要做地下工作就先要参加共产党。有同志问我:“你入党了没有?”我说:“我已经入党了。”人家问我:“填表了没有?”我一下子陷入五里雾中,经老同志告诉,才知道入党还要填表,履行过手续以后才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共产党员。当时年轻,没出过家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有点害怕,不敢出头说话。在培训班里,除了我姐姐还有两个跟我姐姐差不多大的同志,我都叫他们姐姐,做什么事我都依靠她们。在经过一段时期的培训后,我们就分别地被派了出去。我姐姐去了北方某地,我和母亲被派到上海。
1940年我和母亲从延安出发,到桂林办事处见到了李克农。李克农安排我们做为周恩来的随从到了重庆办事处。再从重庆坐汽车经过贵阳去香港。汽车到香港外围,路就不通了,车也进不去了。当时香港已经被日本鬼子包围了。我们只好返回桂林,再坐飞机进入香港。到了香港见到了潘汉年,潘汉年具体安排了我们去上海的事宜。我当时穿的是一身兰布衫,看上去像个学生。潘汉年说到上海这样打扮不行,就给我们做了几身花花绿绿的衣裳,这才让我们坐车去了上海。
到上海有人接我们,安排我们住在黄陂南路福熙村48号住宅里。这是一幢老式的弄堂房,现在是黄陂南路710弄叫卫国新村。这里在当时不算热闹,比较适合我们开展工作。住在这里除了我们母女俩外还有一个男同志。我们母女俩住在三楼,男同志住在亭子间。因为晚上电台开机联络,用电量比较大,亭子间的电灯就会由于电压的不够而暗下来,一暗一暗的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男同志就一直住在里面,实际工作就是我一个人。二楼住的是一个资本家,他家的两个保姆晚上都睡在过道上。
我负责的电台开始是准备跟延安联络的,可是开机后怎么都联络不上,为此我急得直哭。心想组织上安排我是跟延安联络的,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电台也架设好了,可就是联系不上,这可怎么办。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能向组织汇报。上级派来了一个叫“小李”的人,以后我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叫刘人寿,也是在上海搞这项工作的。他来检查试机后得出的结论是功率不够,当时我使用机器的发射功率是40瓦。经过向组织汇报后,最后组织上决定我这部电台改方向跟香港联络。
因为男同志在工作时间就要守在亭子间,过了一个时期组织上就安排这位男同志去学习机务,以后一旦机器出现故障他就能临时处理,这样人员的安排就更加合理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就收发电报,第二天白天我母亲到复兴公园去接头,送出收到的电报取回要发的电报。
工作是开展了,可是天线的架设比较引人注目。当时是把天线架设在朝北的晒台上,支在晒衣服的柱子上。过了一段时间就发觉有人关心起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了。有时有陌生人来找人,有时是有人来问这里住的是什么人等等。最后日本鬼子的无线电测向车就停在马路边的弄堂口了。
我估计情况不妙,就把这个情况向组织做了汇报。上级听了我的汇报就立即叫我撤出,把我和我母亲安排到一个倾向共产党的人家暂住,地址是劳勃生路,即现在的长寿路大自鸣钟附近。
在我们搬出后没几天,福熙村48号就被抄了。好在那位男同志警惕性高,早就把机器设备藏在木墙板支柱中挖好的一个洞里。敌人来了翻来翻去,光人一个,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证据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派人暗中盯他的梢。
有一天,我想去找那位男同志了解一下情况,走到杜美路,现在叫东湖路,看到他从对面走过来。当他走近我身边的时候,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看到他使眼色,就估计有问题了。我也没吱声,没跟他打招呼,目光也没有朝他看,而是扫了一下他的身后,看到有人跟着他。于是我就径直走去,跟他擦肩而过,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就站在杜美大戏院即现在的东湖电影院外面看海报。他可能也猜到我想知道情况,就又从我身后走过,轻声地说:“昨天晚上来了,你别说话。”听了他这句话,我就慢慢地离开了那里,以后他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组织上安排我跟国民党的一个组织一同搞一个电台跟重庆联系,但是没搞成。接着我又被安排在一个日本人办的电台里抄收重庆消息,内容都是重庆的资料,抄收下来的资料交给日本人,他们发给我们薪水。这个单位的负责人是一个日本大官的少爷,后来他父亲叫他回日本,他走了,这个单位也就撤销了。
1942年8月,组织上安排我和我母亲坐轮船去新四军根据地。日本鬼子在上海这个大都市还稍微注意一点影响,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妇女还不是太嚣张,可是一出了上海就不对了。我们的船一出吴淞口,就有一只日本鬼子驾驶的小轮船靠了上来。船上的鬼子叫大船停下,然后就靠了上来。船一靠上,就上来了好几个鬼子。上来的鬼子先是找人,找到了一个长得好点的年轻姑娘,就被他们拖到小轮船里去了。其他的鬼子就开始抢东西,什么包裹都翻,只要是稍微好一点的东西他们都抢。我母亲新的被单没带,带了一床洗干净的旧被单也被他们抢走了。等到那位被他们拖下船的姑娘被放回来了,鬼子们也就算抢好了,回了小轮船,这才放我们的大轮船走。坐这几个小时的船可真是惊心动魄。船是到江苏的一个码头,靠了岸,我们上了岸还要走许多路。我母亲是个小脚,走路很困难,我们雇了一辆小车,请人推着走。一路上我们脸上抹着灰才能过关。最后我们到了新四军军部,我被分配到胡立教的部门工作,是跟着前指的第六工作科。北撤的时候我们这个部门也是分二批,一批去山东,一批去苏浙,我是去山东的。以后就是跟着第三野战军一路打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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