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革命经历(三)刘鸿诺

19615 发表于2021-04-13 21:34:41

(十三)1947年古历三初三,蒋军进攻沂蒙山

这一天真厉害,八路军的人马满山满岭的到处都是,敌军的人马更多,最少也有七八万人,东边青驼西到平邑没有旁的。从山上往下看,数不清有多少,只见敌人一片一片的,一溜一溜的像水头一样蜂拥而来。真是天上的飞机哇哇叫,地上还有坦克火箭炮。

这天早上,我在东园上栽南瓜回来,一看,父亲在堂屋里饭桌跟前坐着,枪在一边竖着,手榴弹也在枪一边的墙上挂着,饭桌上有刚从锅里盛上来的热糊涂,直冒热气。

桌子上的黑碗里也都盛满了热糊涂,桌子上放了一摞煎饼,大海碗里有一大碗地瓜秧子熬的豆腐渣,正准备吃饭的样子。就是母亲还没过来坐,我妹妹也知不道在哪里忙什么,也还没过来坐。

我一看父亲,就问他:“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外面打游击吗?”他说:“敌人都到北石沟了,武装队都走了,政府叫我们的军属、民兵、党政人员赶快向后方撤,越快越好,如果走晚了可能走不了,咱们吃完饭赶快走!”他这一说,谁还想吃饭?我母亲听这个情况,她也明白了,就焦急的说,“那怎么办?”父亲说:“只有走这一条路,我们要相信政府,你给俺拿条1日褥子来吧。

母亲找来一床褥子,我找了根绳子捆上,背在肩上,又背上两个手榴弹,我父亲又扛上那支老套筒子枪,这才往外走。我父亲回过头来对我母亲说:“敌人来了可别多说话,保护好全家安全。”母亲说:“你快走吧,我有数。

俺爷俩还没出胡同,刘忠良大老爷就跑过来,大声的说:“咱得快跑,东边都响枪了。到北石沟的敌人都朝上冶、牛岚方向打炮了。”刘忠良老家是中武家汇,以前家里穷,不知什么年代,老人们逃荒要饭在苍山县落户,日本鬼子进中国,他长大加了八路军,跟鬼子作战时脚被打伤。后来虽然治好了,但是还是落了个残疾,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

45年底,他就从苍山又回到了老家,因为他们离开老家多年,这里虽是老家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认识他,万般无奈下他就投靠我大爷、我父亲。我们就把他安排在我们的前院里的两间西屋里住。他虽然有残废金,但是也不愿意闲着,就鼓捣酒卖。他辈大,是我父亲的上一辈,因此我得跟他叫大老爷。

俺们三个出了东门下北,一路小跑直奔东边上彩山前,去到彩山前一看,满山都是穿绿色军装的/\路军。他们人人都正在监视山下敌人向山上运动的情况,同时每人都隐蔽的很好。

我们三人也蹲在一块大石头下隐蔽好,一会敌人就像羊群一样往上冲,子弹雨点一样晔哗打过来,打得泥土石头直飞。天上四架敌机也都疯狂地猛烈地从天上冲下来,又扔炸弹、又扫射。解放军用猛烈炮火还击,打得敌人一片片的倒下。

敌人也很顽强,这里一停火,他们都爬起来又往上冲。解放军居高临下,敌人一天也没赚到便宜,反反复复打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停火。敌人都退下山去,解放军也撤走不少。

天黑以后我们三个怎么办,雾茫茫的大山除石头就是树,山风刮来冻得浑身冰凉,又一整天茶水没进,又渴又累,肚子正响,白天精神紧张也觉不着,现在如何是好,真是个未知数。俺爷三个都犯了愁,看样子谁也没有锦囊妙计,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步。

这样蹲了三个钟头,我父亲站起来蛮有把握的说:“有办法了,走,咱上穷汉崮看看。”我说:“穷汉崮在哪垓?”他说:“不远,就在咱下边。”“好,俺们就往山下边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我父亲一面走一面说:“张五家很穷,在咱村刘才家里干过长工,我们两个人很熟,这个人忠厚老实,是个好人。可他命好,有七个儿子。”三说两说我们就到了张五家的屋前。

我一看也没院墙,只有用石头垒的三间小矮屋,矮屋前边也是用石头垒的两间小锅屋,墙下边就有一个大泉子,泉子里的水清清地哧哧往山下淌个不停,这真是好地方,山清水秀,好像神仙住的地方。离屋还有十来步远,我父亲就大声的喊:“张五哥、张五哥!”这样喊五六声,屋里就是没有人搭腔。虽然屋里没人搭腔,但是我们也不能走,为什么?如果再走上哪去,可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等着吧!

等了有十几分钟才听见屋里有动静,我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到底张五家跑没跑,只有天知道。俺三个人都提高了警惕,父亲把枪栓一拉,推上子弹,我也把手榴弹攥在了手里,眼睛盯在屋门上,就好像是白天的战斗情况一样。

这时屋门一动“吱啦”一声,从屋里出来一个人,东张西望的到处看,我父亲一看这个人正是张五,张五也认出了我父亲。“五哥你还认得我吧?”张五接着说:“认的、认的,这才几年没见,快上屋、快上屋。”他把俺三人让到屋里坐下,他又问:“今天打了一天仗,把我吓得半死,恁爷们真大胆,不老实在家藏着,跑山上来看热闹?”我父亲接着说:“你看,我扛着枪敢在家里吗”?张五又问:“你们准备上哪去?”“上后方去,跟上级往后撤是了。”父亲答。

说了一会儿,张五知道俺还没吃饭,就走了,不大一会儿他就叫俺上锅屋吃饭,吃完饭他们两个人又拉了会子呱,又说说今天的战斗情况。张五又忙活给俺们找来草苫子搭上铺,第二天又给了个小花生饼背着。

第二天又打起来了,比昨天的战斗更激烈,山上山下到处枪炮响,处处黑烟钻天,整个蒙山的天空,昏昏暗暗不见天日。后来听说,平邑县白马关有个连长魏来国,带个通信员站在一个重要山口,魏连长枪法好,百发百中,通信员光压子弹,他弹无虚发,一枪一个,两支枪替换着用,在这个地方打到天黑,打的敌人胆战心惊,寸步难行。

天黑敌人跑了以后,他们两个人下山一看一查,一共打死敌人一百三十多口子,可想而知,战斗是多么激烈。战后魏来国的事迹由部队编成歌传唱。

第二天我们辞别了张五,在部队的掩护下,从周家庄往西直奔牛岚口,当时周家庄前有军人站岗,我父亲就向站岗的说:“您这么多人怎么不去打敌人?”那个同志说:“我们这叫口袋战术,也叫打狗战术,故意引导他们往深山里钻,他不钻就打他一下,该打的时候扎上口袋歼灭他”

到牛岚山后一看,山上山下都是我们的军队,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大路上的大炮一排一排的,炮口一律朝南,一些大马都在山上吃青草。这时有j牟七点钟的光景,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我们三个人乍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上哪里去找个地方住?

俗话说:在家日日好,出门时时难。真是俗话就是实话,一点不假。怎么办?住吧,无巧不成书,正好大路北边就有个团瓢,不算多大,看样子可能就是人家看场的小屋,灶王爷绑在腿上,到哪里哪就是家,起来一身,躺下一铺,在这里住了一宿。

第二天我们顺着大路往东北继续走,走到八点多钟,肚子也饿了,碰巧路边有个人,正站在那里到处看,我们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白埠区的,在区里工作。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相见如故,正好区里才吃完饭,锅里还剩下不少,是小米绿豆饭。

我们吃完饭又找到区长说话,区长说:“马鸿祥县长一会儿就来讲话,对后撤人员进行编制。”不假,大约上午十点多钟,马县长骑着一匹大白马真来了,马后面还有好几个人跟着,都带着长短枪。

马县长一来,大家都非常兴奋,都想听听他的好办法。马县长站在大家面前,十分激动地又愤恨的大声说:“大家都是被蒋介石赶出来的,如果敌人不来,谁愿意离开家乡?现在我们虽然暂时离开家乡,大家要认清形势,困难是暂时的,我们有伟大的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我们有强大的人民军队,一定能够打败蒋介石,打倒一切反动势力。我们要牢记毛主席的教导,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我们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看到前途。我们要不怕苦、不怕累,要有战胜一切困难的信心和决心,我们就一定能胜利!”

马县长讲话后又叫大家站起来宣誓,他举手大声的喊:“打倒蒋介石、打倒一切反动派,我们拥护共产党、拥护毛主席,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最后又他说:“现在大家都坐下,把所有撤下来的,按上级军队首长的指示进行整编,按军队的办法进行。真年纪大的妇女、小孩、残废军人向后方转移,剩下的人员组成一个子弟兵团,团下设有营、连、排、班,由军队的首长指挥行动。班长一直到团长,由县里的党政人员担任。各级政府人员,有一部分再回蒙山县坚持对敌斗争,打游击,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提高人民的对敌斗争的决心和信心。”那时候不光山东形势严峻,全国都是一样,毛主席在陕北也是天天黑夜爬山,跟敌人转来转去,马不能走的小山路他也得步行,真走累了就用担架抬着继续走,这次,刘忠良上了后方荣军学校,我和父亲都被编人子弟兵团,跟随军队行军作战,从此天天夜行军,一夜百多里山路。每天天不黑就行军,太阳露头才找地方住,三十里路才歇二三十分钟,找点水喝。真没水喝马上爬起来再走,这一歇还不如不歇,为什么?因为这一歇脚就疼的像针扎的一样,连迈步都不敢迈了,脚疼的实在难受。

这样跟敌人在山套里转来转去,没完没了,别说打仗,光行军就累得半死不活。有一次有个叫长岑的地方,我们从长岑南头上去,开始还可以,往北走越来越不好走,越走越没路了,走到岑北头下不去,一看多深的大山沟,怎么办?军令如山。连长先滑下去了,大家也没好办法,不大一会儿,都像刺猬一样双手抱着枪滚到了山沟底,接着又爬起来。

又有一回,刚下过大雨,因为向导路不熟,把我们全连的人领进一个村里的大水汪,汪里有半人深的水,水汪又混又脏又难闻,真是难办。还有一回,白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是蒙阴县的一条大河南边的一个小村庄,因为行军,一天也都累了,天也黑了,就找家子人家住下。这地方都是山地,村庄周围,村里村外都是软枣子树。我们十几个人住在房东的两间小南屋里,屋里靠北墙跟放着五六筐软枣。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今天我们光行军,早上也没吃上饭,一天茶水没打牙,来到这里又累又饿又渴,都躺屋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软枣在身边闻着味,西甜西甜的,馋得直淌口水。现在我们虽然不是军人,但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管着,谁敢吃老百姓的东西?身上都分文没有,如果真吃软枣得叫房东知道,叫他称称。想来想去谁也不敢吃一个。房东四十多岁,谁的东西没数,房东是个明白人,他看我们都还没睡就来跟我们拉呱,他说同志们,你们饿了就吃枣,放这里也没用,兵荒马乱的卖也卖不了,也不值钱,您吃是了,我不嫌。实际他也没粮食吃,山区人都很穷,再说我们也不忍心吃他的。

啦了一会儿呱,他就走回堂屋里去了,停会儿他给送了一壶茶。我们在这里饿了一夜,早上/\点多钟我们就过河往北走。天黑又到了一个村庄,村子在洼处,周围高,这里满山都是杏树,石头上晒着一些杏干,晒杏干的杏都是苦杏,人不敢吃。

这些杏干干什么呢?找不清。可家家都还有一些甜杏可以吃。同时他们各家还有很多苦杏,在家里堆那里叫它烂着,说是光要杏仁留着卖。我们到那家,他们都叫我们吃甜杏,他们说,“同志们您吃完了杏,只要给留下杏仁就行,吃是了,有的是。”这里平地不多,都是不高的石头山,山上还栽了不少核桃树。

俺天天黑白的行军就是了,往东到了马站,又到穆陵关,又有一天行军到一大村庄,天已经黑了,雨下个不停,歇一会,村长送来了酸煎饼,俺爷俩分了两个,太酸了,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在家谁吃过酸煎饼?我一口也没吃算完。

别看生活这样艰苦,但是每个人的情绪很高涨,心里天天想着只要能打倒敌人,再苦再累也不怕。首长天天说:“毛主席在陕甘宁也天天爬山,他不累吗?主席来电报嘱咐全山东和全国的八路军,一定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连续作战的作风,努力奋斗,我们两年至三年内,一定能彻底消灭蒋介石。只要爬过山头就是胜利。坚决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我们排里有郭家庄的赵龙恩,他就是活跃、乐观,行军也好,住下也好,再苦再累他也随时随地唱歌给大家听,大家一听歌就不累了。

(十四、十五)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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