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鲁宝琪(鲁兴君 口述/刘晓东 整理)

TAlu71021 发表于2021-06-17 19:5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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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宝琪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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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兴君(鲁宝琪后人)

我叫鲁兴君,我父亲是鲁宝琪,1943年牺牲,是革命烈士。他牺牲的时候我还小,只有七岁。记得那一年深秋,天开始有点冷了,有一天,县里来人告诉俺娘父亲牺牲了,让家里人去老县衙的宪兵警备队抬遗体。我记得很清楚,在一个很小的偏房屋里,父亲蜷着身体侧卧在地上,一只手托着头,看他浑身是伤不像样,我吓得不敢看,哇哇哭,我娘也哭。入殓的时候,父亲躺在棺材里,肚子是破的,他的头、胳膊、腿、屁股都是伤口,十个手指甲全是黑的,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后来,听父亲的战友们讲,当时我父亲带人到泰城东北的水牛埠村一带执行任务,由于叛徒告密,我父亲的住处被日伪特务包围,一个叫刘明的警卫员冲出门突围,中弹牺牲,后来烧死了。我父亲也在突围的时候受了重伤,肚子破了肠子都流出来,身上多处中弹,他觉得没法脱险了,就把携带的机密文件撕开嚼碎吃到肚子里,不久就昏迷了。后来,敌人用门板把他抬回城里,关押在老县衙的警备队。

当时,我们一家人谁也没法见他,只有一个叫王复元的,是我爷爷的老部下,去给我父亲送饭能见一面。敌人知道鲁宝琪是敌工部长,是共产党的情报专家,我父亲醒了以后,他们软硬兼施,千方百计想从他口中得到情报,然后交给日本人邀功。我父亲他很勇敢很坚强,抱着牺牲的决心,绝食绝水,拒绝治疗,这个期间,据说党组织派同志想解救我父亲,让亲戚朋友作证说这个人不是鲁宝琪,鲁宝琪已经烧死了,还通过关系,让翻译官讲明利害劝说特务,说万一抓错人欺骗皇军可是大罪,汉奸特务的意志渐渐开始动摇。眼看就要解救成功,这时我父亲伤口恶化,高烧不退,又拒绝治疗,在被捕后第八天壮烈牺牲。他的墓现在就在泰安烈士陵园。

抗日战争爆发之前,我们鲁家是泰安城四大家族之一,宅子位于岱庙以东升平街,东临城隍庙一墙之隔,南北有条长胡同以我家命名,叫鲁家胡同,我家是前后院,后院很宽敞,是我们家里人住的地方。我父亲1913年生人,17岁考上济南省立高中,第二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先后在济南、泰安和胶东一带开展党的工作,在泰安期间参与组建泰安特支,担任过书记,主要是宣传抗日,发展党员。我们家是大户,也是进步知识分子家庭,我爷爷兄弟三个,大爷爷是革命老人范明枢的女婿,他儿子有癫痫病身体不好,我父亲就发动三爷爷家几个堂兄妹参加了革命,后来两个叔叔鲁宝珩、鲁宝瑛也都在战斗中牺牲了,还有一个姑姑鲁宝瑢也参加革命队伍,建国后住在上海。

1934年,我父亲结识冯玉祥将军,协助冯玉祥将军兴办了15处武训小学,其中位于泰山东麓韩家岭村的一处武训小学,就是在我们老家祖宅基础上建起来的。我记得我家还有冯玉祥将军送给我父亲的一些字帖,可惜后来搬家搞丢了。

抗日战争爆发以后,父亲是个大忙人,我家成了党组织和流亡学生地聚集点,经常在后院开会,那时候我很小,具体开的啥会讲的啥不知道。泰安的夏辅仁、马馥塘是常客,那时候我很小,也经常听大人提到黎玉、赵笃生、朱玉干这些人名,我家人来人往,流亡学生就住在我们家后院,我见过后院地下室里放着很多长矛、土炮,说是俺家卖了城外东关几亩地换的,这是为起义准备的武器,解放后这些东西还在岱庙遥参亭搞过展览。一到开会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俺娘坐在大门外头胡同口做绣活,让我在胡同口玩儿,远远看见生人来就给俺娘说。

1937年底泰城沦陷,我们一家躲到城外韩家岭老家避难,父亲参与组织徂徕山起义以后,很少回家,从来不主动联系我们,怕连累了我们。他担任过省委政治保卫局审讯科长,起义部队转战莱芜以后,他留下成立泰安独立营,任指导员,后来又任八路军山东纵队锄奸科长、鲁中区敌工部长,一直在敌占区从事情报搜集和秘密交通工作。

1942年夏天,泰山地委书记廖容标和我父亲谈完工作后,一起登泰山查看地形,发现几个上山的日军,我父亲他们在南天门设下埋伏,活捉了三个鬼子,其中有一个是山东日伪政府电报局长,叫简本。这个简本经过我们做工作以后释放回去,后来还为我们秘密传递情报。

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时期,我父亲在泰城串联起情报站和秘密交通联络网,多次护送党的干部穿过敌人封锁,我知道江华夫妇从济南去延安,就是我父亲送他们出的泰安,后来解放以后江华夫妇还找过我们,他们对我父亲评价很高。还有有一次,父亲接到上面的指令,到城南接应一位“刘先生”,这个“刘先生”患有严重肺结核,吐血不止,有生命危险,即便出了城也很难继续前进。于是,我父亲安排情报员江衍红将“刘先生”送到刘焕民(交通员)家中,请江衍红的父亲江踞东(中医,共产党员)为他治病。由于病情严重“刘先生”需要住院静养,我父亲通过关系,几经周旋,把这个“刘先生”安排到日本人开办的博济医院治病,病愈以后又护送他归队。后来知道这个“刘先生”叫宋云,这段历史我看到泰安党史材料有记载。

我父亲这个人为人谨慎,吃苦耐劳,他常年不回家,不与我们来往,当时我们一家对他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省委表彰的先进敌工干部。有一年,我只有四五岁,我印象特别深刻,日本人带着伪军来到韩家岭我老家,把我们全家人全部拉到街上,让我们跪在地上,有的绑着绳子,他们非常凶狠,让我们说出我父亲的事,藏在哪里。我们一家人都不说,这可坏了,他们疯了一样用棍子、枪托打人,用鞭子抽,我爷爷让他们打的站不起来倒在地上,胳膊也打断了,他们把男的拉到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上,给他们灌辣椒水,然后用棍子压肚子,让他们吐出来,再灌。日本人给伪军特务说,“小孩滴,不打!”我母亲弯着腰抱着我,一只手护着头,汉奸用棍子一直打我母亲的头,把我母亲头顶打开一个大口子,浑身是血。我吓得一直哭。他们就这么折磨我们一天,我母亲的头肿的老大,不像样子。这件事当时搞得挺大,韩家岭的老一辈人应该记得。后来宪兵队把我们全部押到老县衙,继续拷打。后来,实在问不出啥线索,过了几天就把我们放了回来,日本汉奸特务想把我们当诱饵,放长线钓大鱼,把我父亲引出来。我母亲后来脑子落下后遗症,好犯头疼病,经常流鼻子水,身体不好,六十多岁就去世了。

我父亲一直在敌人的心脏里工作,在艰苦的环境里,总是考虑别人,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先给同志们,有紧急任务总是带头往上冲。他嘱咐我从小要坚持正义,对敌人要狠,对自己人要亲,上学以后一定要加入儿童团。我按他的话,上了小学以后就申请加入了儿童团,放学排练节目,上街到处演出,宣传抗日。父亲曾经送给我一个小书包,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本子,嘱咐我要经常写日记,每天遇到比较重要记忆深刻的人和事都要记下来,平时注意安全,听老师和家长的话,好好学习。父亲牺牲以后,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当过老师,在我的学习上要求很严,她经常对我说,要长志气好好学,向你爸爸学习,继承好他的事业。

我1954年考上北京医学院,1958年响应烈士子女到边疆工作号召,分配到甘肃兰州工作,1976年我母亲身体不好需要照顾,我才调回泰安工作。我母亲去世以后,家里就剩下父母的一点照片,还有他们当年结婚时留下的两把椅子和一个小方凳,我小时候就是趴这个方凳上念书写字,转眼80多年过去了,这也是父母留给我的一点念想。

鲁兴君 口述  刘晓东 整理

(鲁兴君,女,1936年生人,鲁宝琪烈士唯一后人,现退休居住泰安。刘晓东,泰安市警史馆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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