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的回忆(四)曹兴全

木枳荔杨 发表于2021-09-06 17:11:55

攻打锦州城

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1948年9月只剩下长春、沈阳、锦州三座孤城守敌。我三纵队当时是准备打长春的,并且我们已经开到长春以南形成了把长春包围得水泄不通,当时的口号是‘关上门来打狗’来一个瓮中捉鳖。这时我们住进一个朝鲜民族居住的村子里。那时我们都愿意住朝鲜族的家里,因为朝鲜族家里有大米吃。在战争时期情况紧急,住在哪家就吃哪家的饭,吃完后由班长给打个白条子,写明几个人吃了几饨饭给房东,等解放后,由当地人民政府按条子的数量给予赔偿。听说后来都给兑现了,有一部份人胆小怕事,把条子给毁掉了,没有条子是得不到赔偿的。

我们在这里作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命令下达立即就攻打长春市。可是,出乎我们的预料。接到的命令是不打长春,坐火车南下。火车开了一个晚上,谁也不知道火车开到哪里了,早上下车时才看到是章武火车站。吃完早饭后继续南下,直奔北镇县,趴过老爷岑直插义县县城。我们团开到义县城西,准备打援。掩护120师攻打义县城。先打义县的目的就是为了打锦州,锦州在义县以南45公里,打下义县的当天就开往锦州,经过一个晚上的行军,天亮时就占领了锦州以北的山头,这样以来就把锦州完全控制在我们手下了。

1948年10月12日,千百发炮弹突然刺耳般呼啸着飞向敌人最坚固的碉堡群,锦州四北角的配水池阵地。瞬时,就把敌人的阵地淹没在火海里了。早上八点整,随着炮火的延伸射击,20团一营向配水池发起进攻。国民党在配水池的碉堡上写有标语是:守配水池的部队是铁打的汉。以示鼓励他们守住配水池阵地。我军也写有标语是:攻打配水池的部队是钢铸的汉。表明比他们还坚强。20团在打配水池的同时,我团三营也攻下了省政府大楼后,继续打进城去了,这时团长叫我带全班去占领省政府大楼,并守住它。当我带全班通过敌人封锁线时,正好敌人一阵炮弹打过来落在我们的身边,我们立即卧倒隐蔽,炮弹炸过后,马上爬起迅速地跑过去,我正跑到城墙根回头一看,第三小组的人没有上来,我认为都被炸在那里了,我又回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回来一看时可把我气得够呛,他们还爬在那里一动不动呢,我上去就把小组长给踢了一脚,他们爬起才跑过去,付班长在后面也被我训了他一顿。我们来到大楼后,一组把住大门,一二组上去搜索敌人,三组到地下室去搜索。大楼的一切人员都在下面,他们的物资也放在地下室里。付班长他们把敌人都集中起来押到楼上交给后来的部队。因为地下室的好东西多得很,三组有两个同志拿了好多东西,当场要交给我,我说:你们本来就不应该拿,既然你们拿了,等战斗结束后再交给连里去吧。在战斗中我是最反对拣东西的。拣了东西再上交时,说不清楚交没交完,所以老同志们在战场上是不拿东西的,以免出麻烦。

战斗结束后,我们团撤到城北的文家摘漏村住,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少了两个人,一查正是大楼里拣东西的那两个人,可能他们拿到了金条和宝石等类的值钱的物件才跑掉的。

我们班有个机枪射手,家就在市内住,他向连里请了一天假想回去看看,连里批准了,指导员叫我跟他一起回去。当时城里戒严,指导员考虑不好找,才叫我和他一道去。九点我们就来到了他的家,大门紧锁没有人,邻居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当时大街处处都是死人,大部份是老百姓,有一些是国民党的军人。锦州的老百姓是不让出大门的。在街上只有解放军在走动,打听事情都找不到人。有事情要问老百姓,必须叫开老百姓的门后,到家里问情况。上午我们俩在城里找了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找到,连个信息也没有。转眼问到了中午,我们俩到兄弟部队那里找了点开水,吃的我们带的干粮。这次战斗老百姓死得最多,有的老百姓全家都死光,一个炮弹落到家里,全家都会报销。战场没有打扫,死人没有搬走前是不会解除戒严的。我们这个同志经过一上午没有找到,他失掉了继续找下去的决心,他说:我们不找了,回部队去吧。我说:既然来了,天还早,我对他说:你再想一想城外有没有亲戚,要躲炮弹的话,肯定要到城外去嘛,他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城北有个堂姑,不知在什么地方,於是我们俩人又来到城北的一条街上,一连叫开三家的大门,都说不知道,又来到一家问时,他说西边那家好像是有外人来住,不知是不是,我们过去叫门时,出来开门的正是他的父亲。父亲一看是儿子回来了,高兴极了。可不一会他父亲又发起愁来了,说现在戒严戒得连吃的都没有了,前几天隔着墙还互相的借点东西吃,可现在拿什么东西给你们吃呀?幸亏这个院子里有口井,不然连水都没有。我们在屋里坐了会,喝了口水后,我把机枪射手带上我们到城里看看。上午在城里看到有军人扛面粉袋子的,我们也去找找看,於是我们来到上午有人扛面粉的那条街上时,正好有几个军人扛着面粉走过来,我们和那个战士顺着他们来的路找过去,在一个大院子里堆了一大垛面粉,大门口有两个站岗的,但他不管军人来扛面粉。这些面粉是从美国运来支援国民党打共产党的。还没有来得及吃呢,就被共产党歼灭了,我们两个二话没说,一人扛了一袋就回来了。把面粉扛回家后可把家人高兴坏了。马上给隔壁的邻居分了一些,并说这可真解决了大问题,可得节省着吃,不知戒严还有几天。有面粉没有菜怎办,我和那个战士拿上菜刀上街去割死马肉割了两条马腿回来,杆的面条煮的马肉。吃了饭又休息了一会,就到下午了五点半钟了,说了一会话后,我们回部队,他们全家人送到大门口,再三地感谢我们说亏了你们来,要不还不知道饿几天呢。在回部队的路上,这个战士说亏你和我来了,要不你和我来的话,可能连人都找不到,也弄不到吃的,就是找到了,也弄不到吃的看着人家挨饿那会更难受些。他说,班长你怎么有那么多经验呀?我说我是通信员出身,不管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总要想办法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辽沈大会战

1948年10月19日,各班领到一袋美国给国民党军队运来守城的面粉,国民党军还没有来得及吃就被歼灭了,面粉成了我军的胜利品。怪不得毛主席说:蒋介石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这不是给我们运来的面粉吗!吃了好打他们。在解放战争的后期,我们用的武器装备大部份是从他们的军队中缴过来的,包括他们的人,在战场上把他们的人俘虏过来后,经过教育马上组织他们重新入伍(这叫解放入伍)。他们补充到部队后,很快都成了好样的。后来在我们解放军里这些解放入伍的人占了相当大的数量。国民党不但给共产党运来了武器装备,也是兵员的主要来源处。这时沈刚的国民党军来援助守锦州的国民党军,当锦州国民党军被歼后,这股敌人想东到营口从海上逃跑,我兄弟部队在黑山一带把敌人截住了,使敌人进退两难,我们接到命令后,抬着面粉就出发了,前往黑山县进军,要到黑山,首先要过冰冷刺骨的大陵河,河面上己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陵,在徒步过程中,每个人的腿上都划破了许多小血口子,可是同志们全然不顾,继续前进。过河后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村庄,在这里吃中午饭和休息。各班用自己抬的面粉杆面条,每人按一斤面粉杆的面条,竟然吃得一点都不剩,最后还把汤都喝了不少。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这么多的饭。吃完饭后继续向黑山县进发,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前头部队就和沈阳来增援锦州的敌人接上了火,敌人知道是打锦州的部队过来时,他们根本不抵抗,一接触就后撤,到1O月26日这天,敌人就全线崩溃,我军进行追击,敌人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全面的各逃各的,谁也不顾谁,我军也是全面的,抓住一股敌人就追,这时也开始了各追各的敌人,又是在晚上,天又黑得什么都看不清楚,敌人乱套了,我军也相互联系不上了。不管那一套,见敌人就追,我军和敌军完全混在一起了,形成了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以乱对乱,两军碰面,答不上口令马上就开枪射击。那天晚上一连有一个排,竟打进了胡家窝棚敌人的总指挥所,一屋电台、电话机等,就是不见敌人,敌人的指挥官着急了,也开始乱指挥了,竟用他的无线报话机,用明语指挥他的部队。这样指挥不但他们部队知道,我军也听得清楚,根据他说的情况,我军立即预先到达,等待敌人的到来,把敌人的退路全给切断,想突围那是难上加难。就在这时,有几辆敌汽车顺河边往胡家窝棚开来,团长叫我班把汽车堵住。全班到达指定位置架好机枪,对准汽车猛烈射击,敌人的汽车马上闭灯,全停在河边的沙滩上了,付班长带三组成员把敌人集中起来,把枪都给缴了,押到一边有两个人看守着,其他人到车上一看,全是好吃的,有饼干、罐头、香肠、腊肉、香烟、糖果等,同志们把挎包装满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有个战士还找到一大包人参,是经过制过了的红红的,细细的一根一根的,吃起来甜甜的很好吃,这个战士后来吃得鼻子流血了,再也不敢吃了,都给后勤处长了。然後团长叫人把后勤处长找来,我们把汽车交给后勤处。再交之前我们抬了一箱罐头和几条香烟给了团长。一共四辆汽车,是敌人后勤部的,专给敌兵团总部送来的,没有想到全落在我们手里。

警卫连的任务,就是保卫团的直属机关的安全工作,在平时专给团的首长和各部门站岗放哨把大门,就和现在的单位保安一样。在打仗时都有一定数量的人员跟随团指挥所,保卫它的安全,如果有紧急情况也可抵挡一阵。在打锦州时叫我们去占据政府大楼,这次又让去打汽车。都是因为团长跟前没有别的部队好指挥,才叫我们去的。原先可不叫警卫连,是叫特务连的,他们的任务不是用来打仗的,是专门保卫机关安全的,这种特殊的任务,警卫连的武器装备好如战斗连队,所以每个班里都有两挺机枪。为什么不叫特务连又改成警卫连呢?这和国民党的特务分子有关,国民党的特务分子是专门搞破坏的坏分子,名声不好,所以我军的特务连都改为警卫连了。

这次战斗打了四天四夜,天亮结束,共歼敌21740(毙、伤32000人),俘虏敌人18540。并活捉了兵团司令廖耀湘。

入关参战

辽沈战役结束后,于1948年11月2日回到锦州住在西关,准备在此休整一个时期。纵队在1日就接到中央军委改编命令;将三纵队改编成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军,原来的三个师分别编为118师、119师、120师。团为352团至360团。原辽宁独立师编为步兵153师。归属四十军。

在锦州住了一周的时问,11月23日从锦州出发开始入关。途经朱家杖子,直奔冷口入关。12月1日就到达了河北省的建吕营、千安、广河院一带。这些地区都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革命根据地。这里的群众基础特别的好,对解放军的到来都非常的热情,我们每到一个村庄时,家家户户都给腾好房子住。给烧热坑,煮鸡蛋,炒花生,端红枣等来招待我们,甚至还给战士们缝补鞋袜。他们在抗日战争时期,支援共产党八路军打日本鬼子,作出过很大的贡献。这次解放军来解放河北人民群众,更加热情。在这里兑换了在东北带来的东北币,大概是一千东北币兑换成一元人民币。华北的气候和东北不大一样,这里有许多蔬菜东北是没有的。有一天中午伙房炒藕片,一个黑龙江的战士大声的说,把土豆钻上洞再炒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关内人笑话他真是坐火车拿鞭子一老憨。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东西。还有人拿着青柿子就吃,吃到嘴里涩得舌头都伸不出来。12月4日我们西渡滦河继续前进,过了玉田进入宝坻,这里就是敌人的地区了,先头部队进村子里,老百姓都出来站在街边看我们行军,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解放军还是国民党,村头那家房顶上还有两个单人拿着木枪在站岗。人们只顾走路没有在意那些,可是侦察参谋看在眼里了。就在这时,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两个保安团的士兵也来看热闹。这个情况侦察参谋明白了,院子里肯定有国民党的军队住,那个侦察参谋伸手从一个战士肩上拿过机枪,到院子中间就朝天打了一梭子子弹,听到枪响,走路的部队立即冲进院子把一个排的还乡伪军俘虏。原来是那个还乡团长带一个排来娶小老婆的,婆娘还没娶就当了俘虏。

占领南苑飞机场

进入敌占区后,遇到敌人就打,边打边走。12月17日120师就把南苑机场打下来了。我们刚也赶到南苑机场的东边,修筑工事准备打敌人的突围。19日这天敌人96军56师有两个团的兵力,在16辆坦克、10门大炮的配合下实施向外突围,均被我团打回去了,击毁敌坦克5辆,歼敌100多人。这时我们排的任务是:从飞机仓库抬炸弹出来,准备放在我们的前沿阵地前,等敌人来攻击时拉响导火线,炸死敌人。可是抬了一个晚上,等工兵来安装时,才发现抬出来的炸弹都是假的,是水泥做的教练弹,下次是由工兵带着我们去抬真的,当把真的炸弹埋好后,敌人再也没有突围。

1949年1月15日,东北野战军改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四十军编入了第十二兵团。同时当天天津解放。这时华北敌人只有北平孤零零的一座死城了,完全陷入绝境。共产党经过多次和北平守敌傅作义的和平谈判,终於在1949年1月22日,傅作义率所属北平守敌20万人,接受人民解放军的改编,1月31日古都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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