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川陕苏区(一)苦难的童年

20907 发表于2022-01-06 17:01:32

1915年农历六月二十一日,我出生在四川省巴中县化成乡吴家河的一个贫雇农的家庭。父亲吴纯文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因家境贫困,积劳成疾离开了人世。为了养活我们,他总是常常给地主家干活。听母亲说他去逝的前一天还在地主家干了~天的重活,回家后直说“心口痛”,整夜父亲痛得死去活来,天不亮就断了气。

父亲一死,我家的境况就更凄惨了。当时,我大姐才8岁,我哥才5岁,我仅两岁,妹妹刚满两个月。父亲留给母亲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祖母,和一大堆不懂人事的儿女,家里穷得一贫如洗。父亲死了,大家围着母亲只是哭。母亲生来性格倔强,聪明能干,对老孝顺,对小慈祥,说得上是一个贤妻良母。旧社会妇女地位低,是不能取名字的,巴山有句俗话,说妇女的命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母亲娘家姓石,便取了个名字叫吴石氏。为了安埋父亲,母亲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买了一口棺材,找了些亲戚来,抬出去埋葬了,也算是对丈夫的一片诚心。父亲去逝后,一家老小的生活重担便自然落在了那善良可怜的母亲身上。

为了减轻母亲的一些担子,8岁的姐姐便学做一些家务活儿,帮助看管我和刚满两月的妹妹。5岁的哥哥吴尚宗,便上山拾一些柴禾。尽管这样,毕竟不能为母亲挑起生活的重担。几岁的娃娃又能帮助大人干多少事呢!母亲头上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不到四十,就象五六十岁的人了。为了养活我们,母亲开动脑筋,用自己那灵巧的双手把南瓜、红苕熬成糖,然后在糖上面撤些炒黄了的芝麻叫姐姐、哥哥拿到乡场上卖。将豌豆磨成粉,然后做成凉粉卖。把黄豆做成五香豆腐干卖。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叫我提着个篮子去拾松果子,当柴烧。夏去秋来,母亲就这样雨里去,风里来,操劳着。当我长到6岁的时候,母亲找人把我送到一家私塾去给教书先生扫地、看门、烧水、做杂活儿,也算是给我找一口饭吃。人们常说,穷人的孩子懂事早。的确,我在私塾看到那些富家孩子有吃有穿又有书读,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仅常常暗暗流泪,也暗暗下决心利用为先生干活的条件,学点文化。于是,我总是每天将要干的活儿安排得有条不紊的,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扫地,擦桌凳,烧火:煮饭。先生见我人小懂事又勤快,也很喜欢我。等早饭后,学生上学了,我便在院子里干些杂活。这时,老师开始上课,先生在里面教一句,我在外边跟着学一句。有一次,先生教学生读唐诗“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些富家娃娃只管好耍,哪里肯认真学呢!教了半天,先生叫学生起来背诵,却没有一个背得出来。这时,我压不住心头之热,便在院子里背诵起来。先生听了,指责了那些富家子弟一番,然后,把我叫进教室,当着大家的面重新叫我背诵了一遍。就这样,我一边给那位私塾先生千杂活,一边跟着学习,认识了一些字,背熟了一些诗文,也算多少有了点点文化。

其实,这位私塾先生对人还是很苛刻的。你要是对他有半点儿得罪,他也是不会放松你的。由于我经常偷学文化反比富家子弟专门学还学得好,那些耍二公子的学生就经常找我帮他们抄写课文什么的。为了便于利用我,一些富家子弟常常给我一些小恩小惠。一次,一个学生给了我一点盐巴。那时,盐巴在大巴山区显得很珍贵。有一天,我把先生的饭煮好后,便用滤下的米汤放了盐煮菜吃,这时先生见我有盐巴,硬说是我偷了他的。我再三争辩,他都不依。我去找给盐的学生做证,他也不准,怕丢了先生的面子。我受不了这个侮辱,吞不下这口冤枉气。一气之下把煮菜的那口沙锅砸烂,调头跑出了私塾大门回家去了,回到家中,我把事情的经过向母亲叙说了一遍。母亲含着泪强忍着心酸,对我发起脾气来,说:“娃子,为了找条生路,帮妈减轻担子,你就向先生认了吧。”母亲还是要逼着我回先生那里去干杂活。哥哥这时已经十多岁了,也遭着我回先生那里去。他说:“家里穷得这个样,你不去就不给饭吃”。怎么办呢?的确家里已经是够穷了,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比以前更差。我不忍心再拖累家里,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我也不愿受那私塾先生的侮辱,立志到社会上去闯。我下了狠心,穿着一件缺一支袖子的褂子和一条半条腿的裤子,到竹林里砍了一根竹棒做打狗棍,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母亲和亲人,只身到外头找生路。

平常,听大人们说,通江那里富,好找饭吃。于是,我带着这个好找饭吃的愿望,朝通江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腰无半文,只好沿路讨饭度日,好心的人们见我一个10岁的娃娃拄着根竹棍讨饭,多出于同情心,总是给些剩汤剩饭给我吃。渴了,就到河边、井边用手捧起凉水喝,夜里便宿在人家屋檐下或找个山洞,向人要一两个稻草躺一夜。晓行夜宿,走了几天,总算走到了通江县境内的一个小地方——杨柏河。

杨柏河是当时比较大的一个乡镇。当场天,这里赶场的人很多。那天,正逢当场,我走到场头,见有一群人围着一个胖胖的像掌柜模样的人说七问八,我挤进人群去看热闹,才听人说,他是通江砖瓦厂的人,来招收童工的。他见我挤到了面前,便以我为目标,问我:“小家伙,看你是没饭吃的,你愿意跟我去学手艺吗,我就收你为童工。”我这时已是求之不得,不加任何思考点点头,表示同意。从此,我就被招收为通江砖瓦厂的童工了。

进了砖瓦厂,我们童工的工作实际上是成人干的活儿,整天都是帮泥瓦匠背泥巴,背灰,背沙,扛木墩。动作慢了或累了立着喘口气,都要遭工头的打骂。最初说是参加修通江县公园,实际是修国民党通江县党部。县党部修好后,又修通江县中学。那时,我们童工只管吃饭,一月给很少一点零花钱,就这样在通江干了一段时间后,这个领工的倌头(资本家)又把我带到了阆中。当时,资本家的总公司设在阆中,下属有3个厂:1个砖厂,1个瓦厂,1个石灰厂。估计是他看我是只身逃出来的,又不回家,好使用的缘故。到了阆中,上班在厂里干活,下班还得去他家做些勤杂活,如打扫卫生,看孩子,倒便桶,也算是他对我的信任和照顾了。

这时,我已经十多岁了,对社会一些人情世故多少有了一些认识。这期间,我接触了很多老工人和老师傅。他们对我很好,经常讲些做人的道理,生活上给我一些照顾,特别是他们给我讲童工是受欺压剥削最深的受害者,只管饭吃不给工钱。讲工人是劳动者,是创造财富的人,而享福的却是资本家,这些通俗易懂的道理对我教育启发很大。不久,这个砖厂成立秘密的工会组织,我便主动自觉加入了。1920年的腊月,眼看就要过春节了,大家为了增加点收入,在工会的领导下,举行了第一次罢工。我也参加了。在年后的元宵节,大家在工会的领导下,举行了第二次罢工。这次罢工取得了胜利,我们童工每月增发了20文钱,老工人增发50文、100文不等。1927年“五..一’’劳动节,我参加了第三次工人罢工活动。这次分配我们的任务是在嘉陵江的洋船上和阆中城内的街道及兵营中贴标语,散传单。标语和传单的内容,大多是宣传共产主义,宣传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争自由争民主,号召全世界劳动人民团结起来,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统治。我完成得很出色,还受到了工会的表扬。

通过这几次的罢工活动和同志们经常给我的讲解,逐渐懂得了很多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团结起来斗争就是争取自由的好办法,这些浅显的道理。认为工人就该这样经常团结起来与资本家斗争才有出路。从此,参加罢工斗争便成为我自觉的一种行动了。这期间,经老师傅的介绍,我认识了该厂的一位师爷叫吕子谦(当时师爷就是现在的会计),司书齐应元。他们都是党的地下工作者,在他们的帮助和教育下,1928年冬天,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记得是一天的下午,我跟他们上了嘉陵江上的一条打鱼船,举行宣誓仪式。在宣誓前,他们向我讲解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的性质等方面的内容。誓言大概有6条,主要是表示坚决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的决心。.从此,我便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未校对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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