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早日回鲁南,大队加紧筹备。炸药、雷管、导火索等物资用一头四岁口的大骡子和两头山东大毛驴驮着,又把部分新兵补充了大队自身,剩下七十多人,去鲁南主力部队。终于一切就绪后,在一天夜晚,全大队经西山口往根据地出发。看看来到了淄川西部山区根据地,按计划大部分人马留下,由张信传主持开展军事政治教育训练。滕丙正和王恩绪只带一部分人会同新兵炸药等物资,经章邱、莱芜向蒙阴进发。
半年了!半年前,滴水成冰,滕丙正他们也是走过这一条山路;只是方向相反。那时大队新建,热情澎湃,誓为抗战事业作出贡献。时过半年,确也尽心尽力地作出一些成绩,但是一些同志牺牲了,尤其是刘子祥,这位经验丰富,对党对人民无限忠诚的大队长,长眠于张店地区,真使人感慨万端。令人欣慰的是,经过小旦村恶战之后的减员已经补齐,军械枪支仍旧保持原来数目,也就是说大队的威力不减当年。如今回来向团首长汇报都还不至于脸红呢….
滕丙正一路看着根据地的水光山色,一边想着心事,晓行夜宿,不觉来到了蒙阴山区,找到了二团所在地。
团首长见他们胜利归来,都十分高兴。说历次报告都已收到,对他们工作和战斗很满意,对刘子祥同志等不幸牺牲表示哀悼。最后李伯秋政委又详细询问了打张店西炮楼和小旦村战斗的经过。听完汇报后,滕丙正代表大队指战员向团首长赠送三十尺蓝色夏衣布,以表远在千里之外的共寒暑之意。接着开始了交接新兵、炸药等。王风麟副团长马上带领工兵排的人,去试验电雷管和炸药的威力去了。
事情大体办完后,多数人便到三营去了。三营是刘子祥、滕丙正原来的老连队所在的营,那里有老战友,还有同乡,可以共话互相感兴趣的乡情。
第三天的上午,<火线报》送到营部,一条头版头条的消息引起大家争相传看。什么消息。这样引人嘱目呢?原来<火线报》刊登了胶济大队的作战扩军和买炸药等方面的报导。对滕丙正王金秀等人摸进张店附近铁路炮楼,击毙鬼子及伪军,刘子祥等人在月庄捉三个伪军一条狗,分别进行了表彰。三营的战友齐向滕丙正等人祝贺。因为他们知道胶济大队远离领导千里之外,一切皆须自立更生,独立作战,敌强我弱,还要争取胜利、实在不易,正像李政委所说:特殊环境和斗争,激励了你们斗争意志与造就着斗争艺术,并开拓了人们的智慧。.滕丙正看了,当然也很高兴,决定拿一份回去,也好让大队人受受鼓舞。
滕丙正他们自从回到二团以来,倍感大家庭的温暖。干部战士们个个袜白衣净,精神抖擞,练兵场上杀声阵阵,操罢课余歌声朗朗。根据地里的百姓,更是一派和平景象,人们阡陌往来,男耕女桑,溪边浣衣少女,赤足裸膝,击水嬉戏;好一派旖旎风光。
十多天的时光很陕飞逝过去了。吴瑞林团长、李伯秋政委、孟英主任,在政治处又召集大队来的人谈话。第一件事是宣布任命原二团八连连长魏宽厚为胶济大队大队长。魏宽厚与滕丙正是老战友,这一宣布,滕丙正自然喜出望外。第二件是宣读对滕丙正、王金秀等人的嘉奖令,并决定给大队每人一元钱会餐费。第三件补充手榴弹一千枚,步枪子弹一千五百发。同意建立十五中队为新兵训练机构。最后李政委也对滕丙正率人摸炮楼一事作了坦率同志式的批评。他认为勇敢精神可嘉,故决定登报表扬并给予传令嘉奖,但又一百八十度转弯地说,作为教导员,是大队军政两长之一,亲自动手是有些少年气盛,恃勇轻动。这样的事可派下级去完成,切不可轻离职守。你们所处的环境,正不断走向恶化,作为大队领导人,要时时想着这一特殊情况,不可稍有疏忽。滕丙正对他崇敬的李政委一番话,深为感动,他这才明白多谋、深谋而善断才是合格的领导人,必须铭记在心,滕.丙正一再表示,他一定将李政委的批评当作金石之言永记在心。
在一个上午,滕丙正、魏宽厚告别了部队首长、战友,赶着五头满载弹药的毛驴踏上了归途。尽管他留恋部队已延缓了行期三天,但肩负着人民赋予的重担,不得不上路了,上了刚刚走过的山路,只是这次又是相反的方向。
第三天部队进入莱芜县境的东部山区,突然北风起处阴云密布,不久大雨凭空而降。滕丙正魏宽厚忙脱下上衣,去盖毛驴驮的手榴弹。这时正走在一条山路上,前后都无村庄,山高路滑,只好忍耐着慢慢而行。直到下了山,才在一个叫西沟崖的小山庄停下来,大家安顿好,分几处住下。魏宽厚滕丙正住下后,通信员们生火烤衣。滕丙正经此大雨后,只觉得身上有点不自在,开始发冷转而发热。魏宽厚叫人向房东借来棉被盖上,照样如此不说,又拉起了肚子。只好又烧了些姜汤叫他喝了,这才迷迷糊糊躺下。
魏宽厚躺在炕上怎么也不能入睡,他不时用手摸滕丙正的上额和两颊,火烫如炭。也许太疲劳了,就这么发着烧,他也仍然睡着了,不过没准儿也许是昏迷。教导员发高烧怎么办呢?魏宽厚只好去找房东儿子,一同去临庄请来一位中医先生。经诊断高烧的原因是伤寒入里,伤及脾肺胃,已引起右腿麻木等症,须服驱寒补脾健胃汤,静养几天才能复原。可是天亮后去抓药连服两剂,仍高烧不退。连小米粥也不能咽。魏宽厚有些着慌,又打发人请来那位中医,诊脉后说不必害怕,病人脉虚而旺,是过份伤神劳心之故,再经风雨侵袭诱发内劳。我看此人不久以前,似有严重伤心之事。但他年轻,料无妨事。并在药方内又加一味金银花。果然第三天热稍解,神志也有好转。虽几日折腾,滕丙正已瘦弱不堪,却提出立即起程,中医先生和魏宽厚坚决不同意。叫他再将养几天。丙正说:“这么些人和牲口弹药,就因为我一个人在这干耗着耽误时间,绝对不行!”
争讲最后,决定留下张贵仁照顾他,魏宽厚和王恩绪先带弹药回淄川西与张信传大队会合,他这才勉强点头说好。滕丙正高烧虽退,而右腿麻木、酸痛。只能用热敷来疗治。这时房东的小儿子张英和他们渐渐熟了起来,他把滕丙正的病向母亲讲了,老太太就打发儿子每天两次送来开水冲鸡蛋,也亲自来看望这个生病的八路军。回去告诉儿子们说,人家是抗日救国,才抛家在外。俗语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你们兄弟,要常去看着点,谁叫咱是房东呢。
就这样,滕丙正在房东张大娘和她的两个儿子们的关照下,腿病大有好转,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
滕丙正为了早日回到部队去,几次试着走路,不久便能走三五里了。他叫张仁贵洗净衣服,准备回部队,张大娘听说后,当晚叫儿子把滕丙正和张仁贵请到家里来,按当地“出门饺子,还家面”的风俗,以新鲜南瓜作馅的饺子饯行。饭后一家人坐下来说话,这位张大娘把滕丙正的家人从老人到孩子问了一遍,滕丙正也对大娘一家的关怀照料讲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这时候大娘的两个儿子,竟不忍滕丙正离去而躲在母亲身后抽泣了。
第二天早饭后二人就要出发了,门前聚了那么多送行的人。张大娘手里拿—个小包,包了一双青布鞋,一双白布袜子送到丙正手里,小儿子张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本、一支钢笔塞在滕丙正的衣兜里,大儿子张勇当众解下腿上的一付腿带相赠,说:“你的腿没好利索,我这腿带虽已褪色半旧,但小弟心意却是真诚的。留个纪念吧!”
滕丙正一再谢绝,众人都来相劝,他才收下说:“乡亲好意丙正终生难忘。”
张勇拉着滕丙正的手,激动地说:“等赶走日本兵,你再来俺家。为表达对你的欢迎,我会连叫哥哥一百声!”
滕丙正也感慨地说:“弟弟一片好心,我只要活着,绝不相忘!”说罢同张贵仁怀着对西沟崖村人的留恋和敬意踏上了归途。不久便与大队会合,返回张店地区,展开对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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