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屠刀前李国栋慷慨就义月黑夜护黄金费尽心机

20911 发表于2022-01-07 20:18:52

这一天大队部里正开午饭,哨兵跑来报告,李明学队长一  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老百姓。魏宽厚、滕丙正、张信传,放下手里的窝窝头,便跑向大街迎接。大队部里的人,有的手里攥着干粮也夺门而出。心想他已神秘地失踪了好几个月,如今伤也好了,到底去了哪里?人们把他迎到大队部里,一时弄不到开水、茶叶,便盛上大碗的小米汤进行款待。一中队长荣顿亮拉着李明学的手,开起玩笑说:“如今你少了一条右臂,可成了独臂大侠了!”说罢大笑起来,那个四条腿的战友义犬归归,用尾巴不时的抽打着他的两腿,有时还舔舔他的手臂,他伏下身来,用左手抚摸着它如锦的脊背,它偎依在他的脚下一动也不动。

陪送李明学回来的那位老百姓是袁化南先生。上次张景坡班长和这次李明学队长的重伤都是由他去托族叔袁照华先生送去周村复育医院成功治疗出院的。这次送李明学归队,第一次见到这未经安排的场面,却是何等热烈欢腾。他为大队多次奔波,多数人虽然不知,但从大队领导的态度上即可看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魏宽厚命王方周买来鸡、肉和王村黄酒,请各中队干部作陪,为袁先生敬酒,为李明学接风。直到黄昏时,众人送到庄外才别去。

晚上李明学向大队领导叙说着在周村复育医院的情况:此次住院比上次张景坡班长还顺利。医护人员从不提战争一个字,也从未议论过日本兵或汉奸的事,因为住院人很复杂,警察宪兵也常来检查。他们从不问他身世和家乡,好像是桃花源里人,既不讲民国,更不提昭和。不过实际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有—颗爱中华的心,他稍有不适就几个人一齐来看。在周村他举目无亲,可在医院,他受的照顾最好。出院时,都劝他:“好好报答你的主人。”他说这话,我明白,是叫我报效国家。我简直控制不住我的感情,在告别时我哭了,真是古人说的洒泪而别……李明学说着情绪激荡,人们听了也赞叹不已。

  第二天,大队领导同志有准备地把最近这段部队活动取得的胜利和王金秀等同志不幸事件都给李明学作了介绍,并征得他本人同意把他暂时安置在南李家庄休养一段再工作。并决定李国栋陪他同去,李国栋也可顺便探家。晚上部队转移前,两人启程去了。

    李明学他们来到了南李庄,庄长杨钦正对李队长的安全做了周详的安排,选了一家住在西北角上的可靠的乡亲家住下。李国栋便回到了九级塔自己家里。

    谁知几天以后,九级塔的庄长派人送来口信说:“李国栋被一帮便衣汉奸抓走啦,被抓的还有一个青年叫高守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大队同志震惊不小。王金秀等同志牺牲这才几天,李国栋又被捕,怎能不使大家焦虑呢!大队决定,派特派员王恩绪带张贵仁张同文,随来人去九级塔查明情况并设法营救。

    李国栋同志系长山县四区九级塔人,出身于农民家庭,自幼读书,十四五岁时正是“五四”运动时期,长山县城的学生和工人都起来走向街头,闹罢课,烧日货,反对“二十一条”。后来回到家乡当教员,常在学生中灌输救国思想。我扩军人员到他的家乡时,参加了八路军,开始作文书,后来调到大队部作书记工作,实际作扩军工作、社会联络工作。李国栋同志入伍时间不太长,但年令大,文化高,很受大家尊敬。

  他这次被捕是叛徒朱万里和王耀宗下的毒手。

  自从通过徐仲平这个爪牙一举抓了四个八路军,这两个叛徒就红了眼,也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在许多八路军干部家乡按上了狗腿,叫他们秘密潜伏,暗中盯守,一旦发现干部回家就赶紧前来报告,他们也好向主子掘井邀功受赏。九级塔收买的两个狗腿,一个叫刘大一个叫钱二。在李国栋探家不到二十几个小时之内,就被堵在家里被捕了。至于那个青年高守信,只是在入队来村时有过一些来往,抓他是另有别因。

王恩绪他们到了九级塔抄到钱庄长,把以上情况了解到以后便商量如何营救。研究先派人到北营庄去打探消息。回来人说总算见到了李国栋。他说敌人至今未打未骂,还有几分客气,不是好兆头,希望转告大队领导放心,身为爱国军人,我会应付。王耀宗还接见了派去的人,说:李国栋是八路军,掘井不说话,我们不能处理。高守信和八路有来往,不过日本人交下来的名单上没有他,可以交保释放。但是弟兄们辛苦几天,须交一千五百元辛苦费方可领回。就这样,去的人回来找高守信他爹(是村里大户)操办足款项,果然把人领回,但要求再见李国栋却被断然拒绝了。

大队领导听了汇报,越感问题严重。只有命王恩绪和庄里人共同设法营救。

    自高守信被用一千五百元赎出后,对李国栋审问也加紧了。这一次是朱万里、王耀宗亲自审问。他们摆好架式后,把李国栋押进审讯室。李国栋和他们有一面之识,不过那是两年前他们当公安队时。这次已面貌全非,不但杀气腾腾,且穿日本军服,腰悬一把日本战刀,看上去七分像汉奸,三分像日本鬼子了。李国栋装作不识,坐在一把准备好了的椅子上,看着周围的人。朱万里说:“李国栋先生,你还认识我吗?”李国栋故作惊讶地说:“哎呀!原来是桓台县的朱队长呀,别来可好?”

    王耀宗接过去说:“很好!很好!李国栋,你既被抓住,有何想法,打算怎么办?”

    “既是相识,咱们都当过八路军,想二位队长看我过去曾招待过二位的份上,也会放我回家!”

    朱万里沉不住气地说:“不必说那些往事吧,你曾招待过我们,这次未动刑,也算报答你了。若要回家,那也不难。只要你不负我们一片好意。”李国栋未及作答,王耀宗接着说:“当八路趴冰卧雪之苦,先不说。抗战何日是了,哪有一点胜利影子?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朱万里见李国栋不语,转了话题,说:“我来同你,在桓台城外埋炸弹的事,是不是胶济大队干的?”

  李国栋回答说:“这我说不上。”

  王耀宗又打又劝地说:“李国栋你不必犹疑了!你看人家贾德仁怎么样?到了这里不到半年,吃香喝辣,多么光宗耀祖呀

    李国栋诙谐地说:“我没有贾德仁那种能耐,哪能相提并论呀。”

  朱万里不耐烦地说:“今天谈到这里,你要好好想一想。”就这样结束了这次的审问。

    回到看押处,李国栋觉得这次审问不过先打招呼。下次审讯不说话不行了。他心潮起伏,他想到从几岁上学,知廉耻、明礼义。到上中学,经受爱国主义洗礼。现在他参加八路军,又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如投降,如何对得起灾难中的国家,我又如何见我母亲妻儿?r古有苏武、文天祥,虽给高官厚禄,不降而死节,现有一中队指导员王金秀,班长张盛斋,战士郑维田三人宁死不降,何况大队首长,从不因我年纪大而嫌弃,委以大队书记之职,以兄长之谊相待……他想到这些不觉潜然泪下。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上午又开始审问,还是朱万里王耀宗,旁边多了一帮打手。王耀宗问:“李国栋,想的怎么样了?”李国栋答道:“我想好了,我家有高堂老母,还有妻子儿女,我已年过四十岁了,我不能在外奔波了,但求回家种地奉母天年,以尽孝道,我愿足矣!”

  王耀宗说:“李国栋,少来这些废话吧。我问你。埋地雷是谁干的,哪里来的地雷?”

  “不知道。”

  “胶济大队增加了些什么武器弹药?”“恕我不能相告。”

  “你就不怕死吗?”

  “我怕死还不当八路呢!”

  朱万里抽出腰里那口明晃晃、掘井亲自授给的东洋大战刀,在李国栋面前一晃说:“如果不供出实情,我就宰了你!”李国栋被刀光激怒了说:“不用拿你主子的屠刀来吓唬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万里声嘶力竭地喊:“我砍了你!”

    “你李爷爷视死如归。岂能怕你日本爹给你的那把破刀!”朱万里狠狠一刀捅在李国栋的大腿上,鲜血直流,李国栋仍直立不动。

    朱万里说:“我杀你比杀条狗还容易!”

    李国椽愤怒已极,高声骂道:“你们这些狗汉奸,还不如狗呢!我们胶济大队那条‘归归’两次救主,为国效力。你们虽是人,可哪比上一条狗!”

    朱万里第二次挥刀刺进李国栋的口里,李国栋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却一跃而起,一头向朱万里撞去。朱万里哪里料到这位年过四十岁的人,竟如此凶猛,猝不及防地竟被撞倒在地,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手起刀落,李国栋倒在血泊里。恶耗传来,大队从上到下所有人无不悲愤切齿。只有化悲痛为力量,打击敌人为死难烈士报仇。

    这一天部队住在淄川八区。二区耿区长派人来说,渤海区有一个重要干部携带重要物资,和一个警卫员一个饲养员,要通过铁路去滨海区根据地,请大队安全护送。’

  接送过路人员是胶济大队份内之事,更加是耿区长相请,焉有不同意之理。于是派牛中典带一个排去路北二区接人,同时派侦察员邓洪武去通往根据地的咽喉要道——马棚,找守在那里的老情报员贾光远探明敌情,以保证人马接来后能够安全通过。

  牛排长一排人来到二区时,那过路干部已等在那里。果然面白肉细、挺腰大肚,像个大干部的样子,身旁有一个挎枪的警卫员,还有一个牵着大骡子的饲养员。牛排长告诉那个大干部,从这到大队,连过铁路须走三十多里地,其中有的可以慢走,有的就须急行军,一切看战士的,不然怕不安全。那大干部默默点头。于是黄昏后,一哨人马或疾或徐,马不停蹄地行军三十多里,‘直累得那大干部气喘吁吁。看得出他并非一个常涉足战场的人。牛排长告诉他,这里离铁路七里远,就要到大队了,你可以骑上骡子走了。

    大队领导对过往人员一向都是体贴入微,招待周到,何况是上级机关干部。提前借来茶壶茶碗,冲好茶叶又从井里打来清水准备过路人洗漱。天亮时一排人把客人接来了。大队领导客气地亲端茶水,道问辛苦。从谈话中知道这过路人姓陈。他喝完水后休息片刻,背起双手,在大队部的房里来回踱着,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这位陈同志显然为所带之物担忧,魏宽厚知道他们带了足有五六百两黄金。陈同志突然抬头问魏宽厚:“你是这里部队负责人?”

    魏宽厚恭敬地回答。“你叫什么名字?”魏宽厚仍恭敬地回答了。

    “你们这个游击队有多少人?”

    魏宽厚恭敬的回答说:“现在这里有一百多人。”陈同志止步问:“一百多人,多几人?”

    魏宽厚解释说:“我们有分散各地的人员和在部队的两部分。在部队的现有一百二十七人。”

  “这些人都靠得住吗?”

  魏宽厚答说:“从实际斗争中看绝对可靠!”滕丙正对这些不客气的问话并不介意,以为部队所处的环境特殊和来人说话方言未改,有话慢慢谈,以消除疑虑是有必要的,遂带领陈同志和两个随员来到了隔壁,指着被褥解释说:“这一切都是从乡亲家借来的,就请委屈点吧,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说着叫通讯班送来早饭,是白面馍馍和小米汤、切得讲究的小菜。大队部里也在开饭,大碗的米汤,高梁黄豆面大窝窝头,一人一个胡萝卜咸菜。正吃的香甜时,那位陈同志又来到大队部里,问起周围的敌情。滕丙正给他介绍着,东去铁路若干里,东北去张店若干里,西北到周村若干里,驻有敌军若干,伪军警察若干。过路人又问起何时起程,魏宽厚讲述了大队的安排。说:“你们在敌占区多住一天,就多一天风险,我们大队也一样不安,因四面都有敌人据点,他们也都天天派出便衣暗探。”

    陈同志听到这里面露忧色地说:“那今晚就走!”

    滕丙正赶忙解释说:“这不行。因为咱要通过咽喉要道,要等情报来了才能动身。不过在这儿你只管放心!这里据点虽多,但都各守一处,小据点炮楼不过三二十人,大据点数量也超不过我们。一两个据点敌伪军,根本不敢单独和我们大队作战。我们行动十分保密,在敌人眼里,可谓扑朔迷离。但西山路口就不然了,那里不得稍有差错,须有十分把握才能通过。侦察员早就派去了,估计很快就能回来。”滕丙正为使这位带黄金的人放下宽心,又陪他来到住处。

    从谈话中了解到,这位陈同志叫陈言亲,现任科长,老家江西省,随主力部队来到山东,是公出到胶东回滨海的。事有凑巧,半年来不曾发生过的情况,突然发生了,晚上八点钟忽然传来了稀疏的枪声。各哨位都来报告。魏宽厚、滕丙正也隐约听见了。正在判断枪声远近和方向时,陈科长带领警卫员和饲养员牵了牲口,匆匆来到大队部里,问是何处敌人出动?是否他的行动被敌人发现,或为人告密?并叫大队快些离开此处。魏大队长解释说:“我听枪声至少在三里之外。如果陈科长过路被敌发觉,敌人也不一定出门就放枪,那不是打草惊蛇吗?”说完笑了笑说:“我保证你安全地回到根据地就是了。”虽然如此,陈科长还是忧心如焚地在屋里来回走着,露出心情沉重和不安!

    第二天情报来了。大队决定由张信传副大队长率牛中典的一个排执行护送任务,日落时队伍出发。是夜,月黑星暗。滕丙正向这个排交待了任务,说:“除了送陈科长回根据地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要把他们携带的大量黄金,送到根据地,这些黄金来自胶东,是供上级领导机关的经费开支用的,这是人民的财富,我们有责任保证安全到达根据地。”战士们听了也感到责任重大。当滕丙正问能不能完成这一艰巨任务时,战士们齐声回答:“誓死完成任务。”滕丙正从回答声里听出比黄金更坚实的意志和更可贵的爱国之心。而这位陈科长,对滕丙正向这一排人宣布护送“黄金”,而且“大量黄金”感到愕然和惊讶不已。

    这次行军,虽在夜里,但步伐整齐坚定,只休息了一次,便来到西山,在庄东一片菜园边停了下来,菜园里有一间独立的小屋,邓洪武上前按规定暗号问:“有人吗?找碗水喝。”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位两鬓如霜的老人,这就是等在这里的老情报员贾光远同志,他向张信传一面讲着敌人的情况,一面带领部队继续前进,顺利通过咽喉要道马棚滴水泉进入山口。张信传原来打算稍稍休息一下,不料天不作美,下起雨来,沙沙小雨下个不停,何况又有五六百两黄金,既已安全通过,必须乘兴前进。经雨淋过的青石山,在黑夜里更显得森然如漆。在一条步步登高的小路上,一步一滑地走着,走着。

    进入根据地后,陈科长这才领悟到这个西山口的确是个咽喉之路,并无夸大之词。左盘右旋的崎岖石径,行来确实步步艰难。大队每送一次过路人,都要扣紧这条通道上的每个环节,为此不知要跑多少路,冒多少风险,流多少汗,付出多少智慧;搞出确实情报之后,才让过路人平安地回到根据地去。他为这些战士所表现的顽强精神所感动。他从与滕教导员谈话中,已了解到这支游击队是主力一旅派出的,转战胶济路南北,要比根据地不知艰苦多少倍。他们为过路人的安全绞尽脑汁,费尽心机!顿时他原来心中的小小地方游击队不过是乌合之众的形象早已化作钢铁战士了。同时,他对大队干部的任劳任怨,忠诚朴实,谦逊和蔼,不亢不卑,对过路人是如此爱护尊敬,全无一些游击习气而深感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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