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班长虽是老侦察员,有经验隐蔽自己。但是当天未归使大队领导人又有些不安,第三天袁庄的联络员袁会成来报张丕莲已牺牲在他的庄后墓田里,身中十余弹。马升九魏洪等干部战士听了心中都十分悲愤。
这时马升九猛然想起离别鲁南时,滕丙正曾亲笔为他写的一封密信。这封密信是写给一里庄王锡功的。他说这人经过那次端炮楼战斗表现相当不错,以后也曾表示有机会还愿意帮胶济大队的忙。
当年端炮楼时,马升九搞扩军,没有亲自感受,不过听同志们讲起来还是颇为心往神驰而津津乐道的。这次张丕莲班长牺牲时带的那支新三八大盖就是那次战斗的胜利品,说起来还都挺惋惜。反正目前也没有新的战斗任务,趁机去联系一下有何不可?
这么想着,他向教导员魏洪交代后,和通讯员王世美二人仔细化装一番,秘密前往距张店仅一里地的一里庄。
第二天黄昏,打听到王锡功家门口。“哒哒哒!”马升九轻轻扣门。
半天里边有人咳嗽一声问:“谁?”
马升九说:“打听道的。请先生开门,告诉我们去冢子坡怎么走?”
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双警惕的眼睛闪闪发光。显然他不相信黑灯瞎火的还有人急着打听什么道。但看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就问:“先生贵姓?天黑了要到冢子坡有何公干?”
马升九打量他半天,所答非所问地说:“请问王锡功先生在家么?”
“我……就是。…那人忙问:“你是……”
“我姓马。”马升九说,“实不相瞒,我不是问道的,就是来找先生的。我认识—个人叫滕丙正,不知先生可认识么?”王锡功一瞬间脸上仿佛闪过又喜又惧的颜色,忙说请到家中说话。落坐后,很快就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滕丙正一块做生意多年了!”
王锡功一听就知道这不是真话,因为他知道滕丙正下学就参军,根本没做过买卖。生意肯定是另有所指。又问;“那你们的买卖一定很兴隆了!”
“是的,买卖不错,听滕丙正说那年你还帮他做了一笔买卖,发了大财是不?”
王锡功心里格登一声明白了七八,但仍不挑明,说;“只要你们生意发财我就高兴呢!”
经过这一段哑谜的答对和观言察色,马升九断定可以亮相了,便说:“王锡功先生,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带来一封信,是来自鲁中沂水的,请看!”说着递上滕丙正那封密信。
王锡功接过信来先看信末署名,又仔细辨认字迹,然后喜上眉梢地问:“教导员现在哪里?身体可好?先生是谁?”马升九说:“教导员已调回鲁南,身体也很好。我叫马升九,是现任胶济大队的大队长。”
“失敬失敬!”王锡功恭敬地说,“刚才我就看出你不像买卖人。”
马升九继续说:“我们来一是代表滕教导员来看望你,二是大队想与你继续保持联系,看能不能再帮帮我们的忙?”王锡功不加思索地痛快地说:“我本来是个铁路职工,种地也不外行,对于打仗可是一窍不通。前年跟教导员去摸了一回炮楼,那纯粹是爱国心的冲动。不过自那以后我还真关心起打仗的事了。唉!”他打了个叹息,“这两年局势越来越不妙,敌人横行乡里,狗腿子遍地都是,胶济大队也看不到,听说的也不多。对啦,你马大队长在宋家庄只身独挡二百多日伪军没损一根毫毛,这事可有流传。”
说到这儿,二人都笑了,气氛有些转悲愤为喜乐。
马升九说;“喝!那是中了日本鬼子的诈降计!真他妈的没想到!所以我就想他们能耍心眼,咱们就不能施计谋?这就要指望你们帮忙了!”
“要说帮大队的忙嘛,这么的吧!”王锡功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有个弟弟现在铁路上工作,他当初曾愿意为抗战出力。等我把大队的意见转告给他,看他能不能提供有用的情报。”“好,那就拜托了!”马升九说。
马升九打算要走了,王锡功自己倒想出一个主意来说:“大队想打一仗缴获些武器么?在我看来只需三四支短枪就能杀死一个鬼子再缴获几支三八大盖。”
“是么?”马升九很感兴趣地说,“请谈谈看!”
王锡功说:“马尚火车站西面有个水源地你知道吧!水源地修了炮楼,有—个日本鬼子带一个班伪军看守着。最近一段八路军不来活动,他胆子也肥了,常带几个伪军出来赶马尚大集。我想你们派几个弟兄装扮赶集人模样,混在人群里,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朝他背后来一枪,他还能不死?至于两三个伪军,只要饶他们命,缴他的枪还不探囊取物一般?马队长你看我这想法怎么样?切实可行么?”
马升九听后说:“行!果然是个好主意!”
王锡功说;“我只谈了个大概,至于鬼子哪个集出来,什么时间,大队需事先探明白了。”
马升九说:“那个自然,我们回去就研究你这个主意!”王锡功又问了大队在哪一带活动,马升九都以实相告并向他约好,有情报送交淄川八区袁家庄袁会成。暗号是:“四表弟在家么?”
果然马升九回大队同三位领导汇报后,立时派出人马在马尚一带刺探所需要的情报。人马还未回来呢,袁会成转来一封密信,署名是杜长星。(这是王锡功约好的暗号)
密信中提到一个重要情报,震撼了大队几个领导人。
信中说,从济南到青岛之间每周各有一趟直达“特别列车”运行。到达张店一带都在半夜前后,已经运行两年多,知道的人却很少。只有铁路职工和铁路警察略知一二。信中说,这班列车的确特别,车上坐的不是军官就是军政要人、特务、干部。或是因调动或是因公出,或是因上行下达公文命令,或是因押运钞票珠宝黄金。除了乘客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军用物资。车厢一般只有五节,三节乘人,两节装货。如果能在铁轨上做点手脚,一旦爆炸,岂不是一本万利,立下大功一件……
大队领导对两个方案进行了认真反复的讨论。觉得打水源地鬼子不如打“特别快车”有利。打水源地鬼子假如头两枪打不死,一旦搏斗起来容易伤着看眼的群众,再说马尚离张店近,稍有延误就不易离开,若有伤亡不便处置。若打“特别快车”,只需筹集炸药。从前成功地炸过汽车,炸火车比汽车还省事,铺好炸药包、辗压、拉索都可以。只要时间算准,无人知晓就万事大吉。而且收获肯定比打一个日本鬼子缴获几只枪要大得多。按照“两利取其重”的原则,大队决定实施爆炸“特别列车”方案。
这方案一决定,副教导员魏臣忠马上发言:“我参加!算我一个!”
马升九说:“还没研究具体办法,你着的什么急!”
魏臣忠笑着说:“不是呀!上次炸汽车,我就在附近,没捞着参加就挺手痒的,这回千万别落下我。我保证完成任务,不然提头来见!”
大家知道这是因为方案切实可行把人乐的才这样说话,都跟着大笑起来。
魏洪教导员朝马升九说:“我看魏臣忠这么积极就先同意他参加吧!”
马升九点点头说:“那好,选择地点,核实时间这些任务就由你负责办理好了!不过我考虑是不是选择从济南东去那一趟好些?因为据说时间是上半夜,爆炸后我们人便于转移,是不是这样,老魏你去核实后再定。”
接着就决定李厚才负责爆炸任务,包括人选、方法。马升九自己则自报奋勇去采购最关键的东西——炸药。
分工已定,大家分头动手去办。
说实话,这些分工中,购买炸药是最费周折的了。原因—是这几年以来,日本人对矿井炸药管理十分严格,矿山工人出矿时都遭受一番全面的搜身检查。二是一年多来,大队的经费来源中上级拨款部分基本已断绝,一切全靠自筹。好在马升九在这一带搞扩军两年多,人缘不错,又听说是打鬼子用,工人们想尽办法,一块一块的藏私夹带地偷出矿,也不计较多少钱了,给点就行。就这样,他奔走了五六天,好歹凑足了三十公斤,赶回大队交由李厚才他们具体制作去了。魏臣忠接受任务后经过观察,确定在周村以西,大临池以南的一块地段。这一地段是个丘陵地,火车自西向东来时,要转—个大弯,而且还略带下坡,速度快。可以把炸药放在外圈车轨上,因为拐弯时外车轮相对要转速加快。一加快,反射力就增强,地雷就容易爆炸了。另外这里铁路南侧是一片高地,部队隐蔽起来可进可退更可以观察。至于时间,正好是上半夜九点半。
这—天正逢星期三,是“特别列车”从济南开往青岛的日子。奉大队命令临地组成的—个爆破班和两个掩护班集合于大队部院内。马升九对每一个战士从头上的帽子到脚下的鞋子,从包扎好的炸药包到手上的枪支弹药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后,作了简短的战前动员:“今天晚上我们要用特别的手段去完成一次特别的战斗,任务虽不是很难,但也不能有丝毫马虎。同志们随我来,我们要用这一特殊的战斗为牺牲的烈士报仇雪恨!”
日落前,部队从驻地出发,八点整到达目的地,马升九又查看了一遍,就由魏臣忠率爆破班铺设炸药去了。自己则率两个班守护在铁路两侧,十分严密地警戒着。
炸药分成三股,一股是压雷,第二第三股是拉雷。装好后,所有人员都撤向早已选好的路南的丘陵高地上,只留下魏臣忠和董玉昆两人,一个负责压雷,一个负责拉第二索。也许是从未干过这个买卖吧,二人心里像挂块铅砣似的,隐隐地下坠着作痛。为了保证炸响,炸药包里都装了双引信,但他们还是恐怕万一而引起遗憾。
时间到了。首先听到的是西方传来的汽笛声,像强心剂似的,所有人的精神头都振奋起来了,心口窝咚咚跳个不停。接着西方现出一点萤火虫似的亮光,一点蜡烛似的亮光。一会儿的工夫,蜡烛光变成明亮的光柱,直射过来。火车像出笼的巨兽咆哮着迎面扑来。轰!压雷响了。魏臣忠赶E拉绳索,轰!第二雷也响了,接着又轰的响了第三声。三声巨响,发出了山崩地裂的复仇的怒吼,接着传来山谷的回音。本来卧伏着的战士们一齐站起来向铁道跑去。要看看这个被炸断脊梁骨的巨兽是个什么倒霉的怪模样。
只见火车头已经脱轨,一根铁轨翘首朝天,烟火与蒸汽混合在一起弥漫天空,一时还看不清楚。可以断定锅炉已被炸毁。再往后看时,第一、二、三节车厢被炸后跌进铁道旁的濠沟里。战士们正要摸索着钻进去看,没想到最后两节车厢这时仍旧停在铁轨上,有人举起枪来就射,并且吆二喝三地直叫唤。马升九知道车上的敌人并没全炸死。炸毁三节车厢加车头,任务已算完成,因情况不明,不能久呆,便急急下令掩护队伍撤走。
战士们怀着胜利的喜悦回到大队,魏洪和李厚才早已列队在庄口等候。同志们一边讲述着炸火车的盛况一边品尝着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早餐。
胶济路是单轨,只要有一寸铁轨断了就不能通车,所以敌人兴师动众派员抢修。当然这一事件影响很大,想瞒也瞒不住。不久,王锡功就把战果报了回来:火车头、锅炉炸坏已无法修复,日本司机、司炉等已被炸死,跌入濠沟里的三节车厢变形,挂钩折断。去高密执行任务的一个中队日军四十多人全部死伤。其余死伤八十余人。死者中有大佐一人,少佐二人,上尉一人,中尉一人。据说还有十余箱空军战斗机备用的部件,也被炸得全部报废。
当马升九在军人大会上宣布这一战果时,大家无一不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然而就在这不久,大队又发生了一件从来没有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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