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开始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喜欢在墓地里散步,随走随看那些造型或中规矩或是别具一格独特的墓碑 ,偶尔停下来仔细地读那些或简或繁的碑文,阳光下的墓碑是温暖的。
这不是我脑子坏了,家里两位老人相继离世,清明前来祭奠他们,要不谁愿意在坟地里瞎转悠。
清明节前的今天,在他们的墓碑前,摆上了他们曾经爱吃的东西,杆石桥的花生、一大食物店的蜜食、绿豆糕、桃酥、解放桥蒿家扒鸡店的鸡爪…
燃上三只香,坐下来慢慢的喝几杯,在心里给他们说话聊天…爸爸是不喝酒的,妈妈也是滴酒不沾 ,在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爸爸三年前的声音 : “小群儿啊… 少喝点,你的哥哥都上了年纪…”
爸爸妈妈对我们喝酒从来不赞同但也不禁止,每逢年过节 的时候,一大家子十几口子在一起…
爸妈生怕我们喝多了,可能也是为此,每次聚会馒头、饺子和酒一起上,吃饭的时间就是喝酒的时间,往往是人家家里没开始喝,我们家已经结束,这可能是革命传统家庭的特性吧,虽然我至今还搞不清这“革命”与“家庭 ”的之间有什么关系 。
一直在奇怪现在的自己为何几乎嗜酒如命,哦…确切的说自己嗜酒有点言过,一直在控制自己,高兴就多喝点,不高兴就少喝点,可是发现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很少…天生的混合型乐天派…
自从爸爸妈妈走了以后,有段一段时间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些人的笑和哭,印证了老和尚那句话:“这条河上来往的,只有‘名与利’两个人”。当然,这对于五十岁的我有这样的反应是无比幼稚。当然,这样的反应 对于五十岁的我来的太晚了。
是善良造就了我的愚蠢,或是原本愚蠢却无遮拦地善良着…
爸爸常说:“该睡就睡,该吃就吃,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不用担心 …”
我知道,那时候爸爸妈妈个子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他们顶着,从来没想到过想今天这样子,个子高的一个个都倒下去了,自己竟然成了顶天大个子,真是即精彩、又刺激 、还带有讽刺意味儿的故事情节…
妈妈开朗心大直率,爸爸少言心细 。
我总是觉得多年的生活经历,给了父亲太多的伤痛,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出来闯荡天下 。他有多少故事,可以绘声绘色的讲给我听,他从来不提起这些,有时我问,他总是了了数语应付过去,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提他的那些过去…
我在他们身边长大,从小没有离开过父亲和母亲,但我真的太不了解陪伴我四十八年的老父亲…更不了解,老父亲留下的那三盆名贵富足的兰花…
为了父亲,我查阅了很多资料 …为了让兰花活着,为了父亲…然,贵族一般的兰花,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自顾自地凋零,自顾自地旺盛,一盆干脆只剩下盆…今年连盆都没了。
下周才是清明节,故,墓园祭扫的人 很少。
那些人们,一个个表情肃穆 如同木偶一般,这种表情与市里大街上的人群没区别。
国人好像天生不会笑,把脸板着和屁股蛋子一样圆润没皱褶,似乎每个人都是奥特曼,拯救宇宙和平的重任都放在脸蛋子上,必须板着,万万不能笑,一笑就会破了功力,漏出见不得人的闲蛋。
这是我父亲想要极力避免的 ,他希望我们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每天都把平实的微笑挂在脸上 …
他不希望他的儿子们和与他一样为了生存而活着的生活,当然 ,这是我的猜测。
喝一杯酒…我慢慢地回忆着,把父亲的只言片语连接起来,他理想是当一位拖拉机驾驶员,在爷爷的那块薄地上生活,他向往着河边那间油坊,每个秋后的下午,躺在那堆即将榨油的花生上睡觉 。傍晚,端着一碗奶奶煮的浓稠的小米粥,在中间放一小堆红糖,他用小勺子沿着碗沿,慢慢的围着化开的红糖挖着喝…
爸爸他在他大个子的爸爸妈妈支撑着的天空下,他知足快乐着,他不想把自己的经历给我说 是在保护我,他认为我在他的羽翼下,不会像他那样背井离乡与亲无顾。
记忆里的爸爸很和蔼,脸上始终微笑着,很少严肃时候,偶尔有严肃的神色,我觉得 那是真的严肃,是有威严的 。
而其他人的严肃,我看了,就想骂一句:“滚 别尼玛给我装逼了!”
看到这里,如果又扳起严肃的面孔而且生气了,你那认真严肃模样,真的是又在装逼了。
成年男人夸张的严肃与哭泣的面孔,十有八九是在表演,悲痛在心里即可,没必要表演 。
老父亲曾经有一盆心爱养殖了多年的龟背竹 ,82年的时候,从德州带来济南,他离休后 又舍不得留在办公室,搬回家里的阳台上,一个叶子有一个盖垫那么大,哦 盖垫 的直径 大约有我的三扎长,我的一扎23cm。
有一天,他说它在阳台上遮住阳光了,然后,他拿起刀 径直走过去,咔咔咔…砍了,让我 扔到垃圾桶 。
那颗龟背竹的根比我的脚腕子粗 ,我的脚腕子25cm。
突然降温的缘故 偌大晴朗的天空中只有一朵白云 独独的镶在天上 在一旁高大杨树枝条上 有两只灰喜鹊 他们很安静 小巧的头 侧着 看我的微笑的面孔
…
我微笑着 是因为可笑的事情太多
初春的暖风夹着一丝冷 太阳照在新生出稀疏的嫩叶子上 闪闪烁烁泛着亮光 时间仿佛停顿了 定格在这一刻
我知道 那是他们派来的精灵…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
我微笑着 为了思念…
一九年二月廿四 星期六 晴 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