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战友 与敌周旋
在隐蔽处休息了一会,我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伸了懒腰,观察四周的情况。老周在距我不远的地方,走走停停,蹲下起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只顾观察情况没太在意。过了一会,老周高兴地回到我跟前说:“副班长,你看,好吃的。”我以为他弄到什么好东西,原来他拿到一些草根和几个蚂蚱。他递给我两个蚂蚱,抖动着草根说:“向阳山坡上石根的草根很新鲜,洗洗就可以吃。蚂蚱挺好吃。你吃个吧,我吃了没问题才给你的。”我吃了一个觉着这蚂蚱不难吃,但略有腥味,可是几个蚂蚱顶不了饥饿。老周说:“你等一会我去河沟洗洗就来。”老周拿着菜根去下边河沟了。过了一会,他喊我快过去,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一看,他递给我几个小螃蟹,说很好吃,你吃吧,我已经把它摔死了。我吃了觉着果然好吃,还有点咸味。我问老周,“你怎么发现有螃蟹的。”他说洗草根踏翻了石头跑出来两只,于是我在石头底下又找了几个,这些东西好吃,是把我们饿得,觉着什么都好吃,我们已经三天未进米粒了。爬山越岭,体力消耗那么大。“不吃点东西,有了情况我们也跑不动呀”老周边嚼草根边说,我们边吃,边喝河水。
“有人动兔子才会跑,这混蛋却说有兔子的地方没人,不知他是累昏了还是吓昏了”我在说刚才伪军搜山时犯下得浑,老周边嚼草根边说“这家伙要是像你这样认为,我们就是不死也得和他们打一阵子”老周轻松的说着。我们分析敌人可能会撤出这一带,不然为什么这么早就下山呢。我们确定今晚得到山下村庄去找点东西吃,不然肚子空空的,不但行走困难,就是遇上敌人也跑不动了。
将要落山的太阳从从云块的间隙里露出来,晚霞照的大地红彤彤的,我们有了一丝兴奋感。敌人走了,情况缓和了,我们肚子饿得又闹腾起来。太阳落山了,我们确定到砰石子村去找点东西吃。
我们没有吃上饭,体力偏弱,但我们下山走得比较快,主要是盼望快些找到饭吃。“副班长,有人”我顺着老周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南边有人向我们这里走来,逐渐看清了是两个人。我想这个时候敌人两个人不敢在这里活动,他们穿的虽然是我军服装,但我们也不敢轻易冒认,因为有时候敌人也装扮成我军人员引诱我们,或进行破坏活动。只见这两个人在不远的地方越过我们隐蔽的地方走过去,我们看清楚后边无人,而这两个人走得急匆匆的,老周说:“肯定是我们的人,喊他一下吧。”我们俩做好战斗准备,老周开了口:“喂,你们是干什么的?站住!”那两个人迅速卧倒,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老周说:“我们是八路军,你们是哪一个部队的?”对方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蒙山支队”老周如实相告。接着他们又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们也是蒙山支队的。”对方肯定地回答。老周说是自己人。我说:“问他是哪个单位的?”老周问:“你们是蒙山支队哪个部分的?”对方说:“2营的,你们呢?”老周说:“我们也是2营的。”我问:“你们是哪个连的?”对方说:“我们是4连的。”“你们连长姓什么?”对方回答后问“你们连长姓什么?”我们回答了,这两个战友站起来向我们走来,我们也站起来迎过去。今天,我们四个战友在和部队失散后重逢在一起,格外高兴,我们互相作了自我介绍,他俩分别是我们营4连6连的,老周指着我告诉他们“这是我副班长。”那两个战友一起回答,我们是战士,我们随你们行动,听从副班长指挥。四个战友在患难之际聚集在一起,我们的力量更大了,去找部队的信心更足了。
他们原来是三个人,昨天隐蔽时被敌人发现,转移时有一个人不幸牺牲。他们也是前几天在大青山突围时与部队失散的,连续四天找部队,没有见到部队的踪影。
我们四个人首先分析了敌情,商量了下步行动的想法。东边的敌人北撤了,我们确定先下山到村子里找点东西吃,打听下情况后再继续去找部队。
天黑以后,山下村子里没有火光,没有声音,我们边侦察边前进,走走停停,听听看看,进村后一个人也没有见着。除了烧掉的房子,余下的都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找不到吃的,见不到群众,我们很是着急,只好到村子外边去看看。
走到村头,发现喂牲口的槽子里有剩余的小米绿豆夹杂着草渣。“这准是日军抢老百姓的粮食喂马剩下的。”有人边吃边说:“小米很潮?绿豆有腥味,不能吃生绿豆,会拉肚子的。”有人警觉地说,我们取下粮食袋子,把这些东西装完后就出了村。
我们吃饭心切,急于想找到群众,这一带是我们的根据地,只要能找到群众就有饭吃。但每到一个村子或要道口都得放慢步伐,边侦察边前进。我们先后到过火凤凰崖、砰石子、五彩庄,都未见到群众,也未发现敌情。走山路夜间很难走,好在是顺路走,比在山上走快多了。我们继续向西走,在路上吃过雪,看看天上星星的位置,我们判断已经快半夜了。
我们又走近了一个村庄。我问:“谁知道这村叫什么名字?”老周说:
“可能是河堐村。”我们刚到村头遇到了一位从村里向外走的中年老百姓,他弄明白我们是八路军后,非常热情,他带了一些东西,是送给藏在山里老百姓的,他先给了我们一块自己家人吃的花生饼,然后他领我们到村头一个院子里休息一会,他说他把东西送到山里并告诉村长后,回来招呼我们。我们相信他的话,对根据地的群众,我们确信无疑。
我们在村头一个院子里等了不大一会,他和村长,还有一个人就来了,还带来水桶、锅和一些生地瓜。中年老百姓介绍说:“这是村长。”村长说:“叫鬼子闹腾的没什么给同志吃,煮点地瓜吧。”我说:“地瓜就是好东西。”老周说:“这是我们副班长”老周向村长作了介绍。之后村长吩咐中年老百姓快把锅搭起来,我吩咐其他战士打水做饭后,就和村长说起了鬼子“扫荡”的事情。
“饭好了吧?”我问,老周说:“地瓜小米行了,绿豆还不行。”我说:“绿豆太难煮,差不多就吃,天不早了。”村长,还有两位老百姓和我们一起吃饭,一锅饭一会就吃完了。每人两碗粥可以凑合,算勉强吃饱了,可人高马大的战友吕大个就差远了,我趁他不备,把我的半碗饭倒在他碗里,他急的直说:“这不行,副班长,你吃的太少。”我说:“快吃吧,吃完了好走。”大家边吃边谈,村长说:“昨天敌人过来好几百人,有鬼子有汉奸。”我问:“见到我们队伍吗?”村长说:“没见到大部队,前天来了几个同志去梧桐沟了。”
村长提议我们先在此隐蔽一天,他们派人去西边打听下咱们部队的消息再说。
天亮前,我们向他道谢后带上一些生地瓜,花生饼,根据他们的提议,去南山北侧隐蔽,有了群众的支持,我们心里踏实多了。
上午约十点左右,在我们西南方向响了一阵短促、激烈的枪声,可能是我军零星人员与敌人相遇,离我们比较远,枪声隐约能听见。
我们这里一直比较平静,太阳偏西时,村长和那位中年老百姓带着一些煮熟的地瓜到我们隐蔽的地方来了,他说村长让他去西边几个村打听我们部队消息,我说:“这样太冒险了。”他说:“没事,我挎着一个篮子,里边放了些地瓜干,装扮成走亲戚的样子,西边几个村我都有熟人。”我问:“你到了什么地方?”他说:“我去了大间河,乱石子等没敢再往西去,没打听到咱部队的消息,听说石岗一带住着鬼子汉奸。”我说:“谢谢你。”村长说:"找不着部队,你们还在这住几天,咱慢慢打听部队的消息。”“我们不能在此久等,要尽快去找部队”我边吃着热乎乎的地瓜边说。
太阳刚落山,我们就开始向东南方向走了。肚子里有了饭,走起路来脚步轻快多了。“这蒙山真好,山好,树密,水甜,人也好。等打走鬼子,我再好好看看蒙山。”“你能保证到那时你还活着。”“要是活着,我一定再来。”走在后边的几位战友,边走边说着。我说:“别说话。”
天黑以后,我们在路上,两次发现我们牺牲同志的遗体,我们站立一会默哀,为战友送行,然后继续前进。
这一带我们很熟,走得很快,先到了瓮城子而后去北庵、刘树园子村,没有见到一个群众,天快亮了,我们只好去大顶子以东的山坡上隐蔽,那里便于隐蔽也便于观察和行动。
太阳出来了,有的同志吃着地瓜,有的吃着花生饼。“要节约点儿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到吃的”我提醒大家说。
整个一上午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只是听见远处有冷枪声。我们轮流睡了几个小时的觉,又有吃的,精神上有些轻松了。我们讨论了下步行动方案,只等太阳落山后就行动。
“南边有情况。”警惕性总是很高的老周说,他话音刚落,我们向南观察时,突然从南边打来几枪,子弹从我们头飞过去,枪是从刘树园子方向打来的。我安慰大家说:“这枪声说明敌人是无目标乱打得枪,不会发现我们的。”
不一会,我们发现北边有三十多个敌人沿山岭向我们方向行动,大家有些紧张。“注意监视敌人行动,准备战斗”我边说边指定人分工观察。
南边的敌人没有北上的迹象,北边的敌人走得很慢,稀稀拉拉,我认为敌人不是冲我们来的,但我们有可能被敌人发现。我们把子弹推上枪膛,手榴弹拉出了弦,敌人离我们不远,但不像是发现了我们。我们的枪瞄准了敌人,但我不说打,谁也不能开枪。“打吧”老周用耳语问我。我说:“要沉住气,不能开枪!”我也用耳语坚定的说。
敌人向我们走来,而且离我们只有几十步远了,但仍然很松懈,我断定敌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敌人继续向我们这里走,我感到敌人就要发现我们了,大家都等着我这个打字,我正准备喊打时,敌人却突然拐弯,选择比较平坦的地方松松垮垮地向东南走了。我悬着的心放下了,心想,亏我未喊打,避免了眼看着要打响的战斗。“你真能沉住气呀!”有一位战友指着我说,“我就等你那个打字,可你就不喊。”老周说:“亏了没喊打,真打起来,结果就很难预料了。”我对大家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避免战斗,敌我悬殊,我们子弹很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枪,以减少伤亡。”
下午,我们发现敌人下山进村庄了。我们分析,敌人可能要有大的行动,再一个是,敌人可能会撤出这一带。
那我们怎么去找部队,去哪找?议论中大家认为,根据敌人的行动情况看,这一带不可能有我们的大部队。
根据大家的分析,我决定去西边大青山寻找部队。据此,我们想早点离开这里,到青山一带去找部队,天黑以前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可以走得快些。太阳还未落山,我们就动身了。我边走边和大家说:“行进中注意观察周围情况。”
我们很快就从山的上部下到山的鞍部,就要上路时,突然发现我们右侧有敌人向我们这边行动。我们立即选择有利地形卧倒,用枪瞄准敌人。我告诉大家:“注意周围情况。”一位眼快的同志说:"是伪军,就两个人。”“是两个人,都抱着抢。”几个同志一齐说。就两个人,没有发现其他敌情,我决定活捉这两个伪军,这样做虽然有一定的冒险性,但可以缴获些弹药,给我们做点补充。我把想法告诉大家,他们一致同意。我告诉大家,等他走近后,命令他站住交枪。若反抗就开枪射击。“就这样,我们听你的命令”大家一齐说。等伪军走到顶定地点时,我大声喊:“站住,交枪,交枪不杀。”其中一个掉头向回跑,我们一起开枪将他打倒。另一个伪军跪在地上,双手把枪高高举起:“别开枪,我投降,我交枪。”我们缴了敌人的枪,检查被打倒的那个伪军,他头部、胸部各中一枪,死了。我想,这么近的距离只打中两枪,说明我们的射击技术还不行,另外就是枪太老旧,精准度太差。我们缴获敌人步枪两支,子弹70余发。
经简单审问才知道,这两个伪军是伪军团部的通讯员,由团部驻地南石门去给王林村住的一个伪军营送信的。本来是今天一早从南石门出发,上午就可以到达王林村的,但因两个人是头一次到山区活动,走迷了路,在山里头转悠到现在才到这里。
敌团部给敌人一个营的信,是用铅笔写的,送信的伪军说他不知道信的内容,我们四个人都读未过书,我认识的字比他们三个多点,也认不出几个字,连不起句来。连看带分析,才知道敌人要继续在这一带进行“围剿"。
勇敢战斗 冲出包围
我们继续审问抓住的这个伪军,他20岁左右,原是国民党军队庞炳勋部投降日军的,从郯城来这里参加日军“扫荡”的。他们团部和日军一个中队驻在南门,和驻王林那个营一起的有日军一个小队。
我问 “放你回去,你敢回伪军部队吗?“他说:“不敢,我回家,说什么也不在这儿当汉奸了。”他说:“你们可不能让日军捉住,昨天日本人在山里捉住了两个八路军,当场就叫日本人用刺刀刺死了。”我问:“你是怎么当汉奸的?”他说:“刚来时当官的说来抗日的,后来就投降日本人了。”“你甘心当汉吗?”“不,我有几个同乡商量好些日子了,准备逃跑不当汉奸了。”对伪军的话,我们半信半疑。放了他怕暴露了我们,带着他怕出乱子,不安全,毙了他违反俘虏政策,我们只能简单教育后当场释放。
天已黑了,在他走的同时我们故意向东走,等双方走远,互相看不见后,我们改向西北方走,按原来计划行走。
夜很黑,路很难走,大半夜走了十几里路,发现前边有火光,“这一带你熟吗?有火光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我问,“我们刚才过来的村子是五彩庄,前面是红口子”老周略加思索后说。“我们是绕道前进,还是在这一带隐蔽?”我沉思片刻后问大家,“我们最好是不向前去了,这东西两边都是高山,东边的高山容易藏人。老周说:“我们到那里去隐蔽一天再说。”我们向东山走去。
山很难爬,我们到山顶时,东方已放白,“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天亮再调整地方”我说完后,我们四个人在一块大石壁南面坐下休息。老周弄来了草,每人给了些垫在屁股下面。我说:“你们几个休息,我警戒。一位战士说:”我警戒你休息。”我说:“别争了,天快亮了。”
天亮后,我们调整了隐蔽地。把坐的草都拾收干净,四个人挤在一个石坎里边铺上草,可以半坐半卧。我和老周没有棉裤,坐在中间,有棉裤的同志在同志在两边,让我们暖和一下。其实一旦坐下来就冷得难受,老周说:“看样子今年冬天穿棉裤,是没指望了。”我比老周好的是,我个子小又领了一件很大的棉上衣,虽然是旧的但是可以护大半截身子。
太阳冒出了山,我们发现山顶上有敌人。随后,主要山头、路口和村子里都有敌人活动。“看样子,这附近活动的有鬼子也有伪军,我们一旦被敌人发觉,就突然给他一击,迅速转移。记住越是在危险情况下越要沉着,只要敌人不发现我们就不开枪,尽量避免同敌人交火。但真的打起来,我们每人都有20多子弹,可以应付一阵子的。”我边观察情况边和大家说,同志们都一言不发。看得出来,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敌人很松懈,乱打枪,乱喊叫:"八路军快出来吧,我看见你藏的地方了,不出来我们抓住可不客气了。”约十点左右,在我们西南方向响了一阵激烈地枪声,我们这边的敌人也向那个方向奔去。中午,在我们东南方向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我们断定下午敌人会加大搜索范围,如果敌人中午下山吃饭,我们立即向南转移。但敌人中午没有下山,继续在山里“清剿”,我们只好原地不动。过了一会,我们发现东和东南方向的敌人排成拉网队形向西搜索,我们预料,我们可能会敌人发现,即研究了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和对付的办法,我们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下午约两点左右,我们发现西和北边都有敌人活动。我们被包围了,但敌人不知道我们隐蔽的位置。“要隐蔽好,认真按分工观察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开枪,万一被敌人发现,要沉着给敌人突然打击。能冲出去就向外冲,冲出去几个算几个,冲不出去就和敌人拼了,决不当俘虏”我叮咛大家。下午三点左右,南面的敌人向西去了,西边和北边有六七十人向我们这边运动,边走边搜索,我们确定了万一被敌人发现,就向西南突围,下坡跑得快。
敌人越来越多了,“打吧?”老周焦急的小声问,我边摆手边说:“敌人没发现我们,不要开枪。”敌人在我们前边过去了,最近的只有几十步远,我松了一口气。过了约半小时,东边的敌人过来了有三十几个人,我们又重新紧张起来,在敌人离我们八九十步时,我从敌人来去方向判断,我们有可能被敌人发现。果然我们被走在前面的敌人发现了,“这里有八路!”敌人的喊声未落,我一个“打”字喊出,一排枪后接着一排手榴弹,把敌人打乱了,一个鬼子兵身子晃动了一下,转了半个圈,好像喊了一声,“八个”随即倒在地上,枪摔出有二米远,这支枪多馋人呀,可我清楚只要我走出隐蔽地一步就回不来了,因为有五六个敌人的枪正对着我们。我们在硝烟掩护下迅速向西南突围,一气跑了一里多路,在山腰一片树林里停下来,敌人追了很短的距离就停了。只是用步枪、机枪、小炮不停地向我们射击,打得碎石乱飞,我们顺水沟而下,水沟两边有密集的树林,敌人看不见我们的行动。看来伪军不敢盲目追赶,日军不熟悉地形,我们转移到合适的位置隐蔽下来。老周腋下负伤了,伤不重,表皮被子弹擦伤,流血不止,我从那件破上衣上撕下一块布给他包扎。他风趣地说:“没事,离心还远呢。”一位同志说:“副班长,今后我们不能等敌人离我们太近了再突围,这样不利于我们的安全。”我边给老周包伤边听同志们建议,包好伤后,我静了下来思考这个意见的利弊,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不能机械,这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不被敌人发现就不能开枪,这次向西南突围就地形而言是最理想的,要是向其他方向突围损失会更大。
太阳落山了,敌人开始撤退,但村里的敌人依然熙来攘往,我们带着几个生地瓜和一点儿花生饼早已吃完,但仍不敢下山去找东西吃。四个人只有两个生地瓜,我说:“老周吃一个吧,你负了伤要补一补。”“不要紧,流这点儿血不算什么?”老周谦虚地说。
我们离开部队已经五天了,部队的下落仍杳无音讯,我们终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忍饥受冻。白天与敌人捉迷藏,转山头,夜间偶尔进村,也很少见到群众。
这几天,危险、饥饿、疲劳和寒冷折磨得我们筋疲力尽。我们终日在丛林、石坎或山沟里,伴着野狼嚎叫和敌人的枪声、呐喊声。我担心带不好这三个人,万一受了损失我怎么向领导交代呀,好在我与部队失散过一次,有过山里单独活动,与敌人转山头的经验。
我们多次听到过短促、激烈地枪炮声,多次见到过我们牺牲同志的遗体。说明我们有一些小部队在这一带隐蔽,不像是我们的大部队。我们部队到哪去了?我多么盼望能找到部队。
敌人用奔袭、合围和拉网等战术继续在这一带“清剿”,采取分地段、分村庄,逐山、逐点的搜索。日伪军到处烧房子,抢粮食、牲畜和物资。搜捕抗日人员,杀害群众,我们周围到处都有危险。
天刚亮,我从隐蔽的石洞里出来观察情况。对周围地形反复看了几次。突然发现在我右前方有人向我们这里走来,我招呼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注意观察,三个人过来了,大家边看边说。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我仔细观察,他们穿着我军服装。“不要只看这三个人,要注意周围的情况”我提醒大家说。我断定若是敌人,三个人在这个时候不敢出来,大家都认为是自己人。老周说:“别是敌人伪装成我军引诱我们,要看清他们后边是否有人?”待我们没发现其他情况,他们三个人已经离我们很近了。我们在做好战斗准备的情况下,我首先喊:“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他们立刻卧倒,问我们是哪个部队的?我们说:“是蒙山支队的,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我们是蒙山支队1营的,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们是2营的。”在互相问了营长、教导员姓名后,我首先站起来,另三个人仍卧着不动以防不测,他们三个人也站起来,背着枪向我走来。经介绍才知道他们是我们支队1营的,是在大青山突围时与部队失散的,已与部队失掉联系好几天了。我们顿时拥抱在一起亲如兄弟,我们的人员又增加了,我们高兴的像打了胜仗。我们一起坐下说了这几天的情况,老周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们副班长。”他们一齐说:“我们和你们一起行动,听副班长指挥。”我想这样我们的力量就壮大了,1营是我们支队的主力营,看上去徐福成有20多岁,我建议由他统一指挥,我说:“我太年轻,没有指挥能力。”可他们三人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的意见,经过再三推让之后,我只好接受大家的意见。我把七个人分成两个小组,1营的三个人为二组,由徐福成同志为组长,我们2营四个人为一组,我为组长。当夜,我们转移到了猫头山。
这一带地势高山多,便于行动,我们部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我殷切期望能尽快在这一带找到部队。
我一直在想,我虽然入伍时间比他们长,仗打得多一点,可我年纪小,当副班长在连队时依靠班、排长,离开他们我哪有带六个人的本事。没办法,只好有事多和大家商量,尽量照顾好他们,把他们带回部队。
快到中午时,我们的哨兵说,有个老百姓向我们这里走来,我渴望能见到群众,就和徐福成一起站起来观察,徐福成说,这人好像是这附近逃难的群众。我们想找到他了解一下情况,有可能的话弄点吃的。当他走近我们时,我俩走上去叫住他,他很害怕,我们说我们是八路军后,他的情绪稳定了些,但仍未解疑,问他什么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我们一再说,你不要害怕,我们是八路军,他仍然怀疑。直到老周说:“是你。”“你们认识”我问老周。老周说:“小时候我走姨家在一块拾过柴禾。”他这才确认我们是八路军,脸上绽出了笑容,他说:“我是民兵,刚才我不敢相信你们是八路军,这些日子汉奸有的也装成八路军,问这问那的,同志们可别太在意。”
经过向这个民兵了解,我们才知道,今天上午在这一带活动的一百多个鬼子已向西边去了,还抓了几个老百姓。现在只有三十多个伪军,在几个村里抓人抢东西,他们在铺子里翻出埋在地里的一罐酒,这会在狼窝沟东峪做饭吃。抓去的人都捆在树上,有的押在圈牛的地方。这伙人逼着抓去的人说出八路军伤员在哪里,粮食埋在哪里?说不出来就把人带走,村里托人去说情,他们说要这几个村三天内向他们送粮、猪、牛、鸡和钱,还有酒,不送就杀人。要这么多东西上哪去弄?村里人很着急。这个民兵说,村长让我去山里看看,要是有八路军请他们来把伪军消灭了,求求你去打伪军,救救乡亲们。
我边听边思索,我们只有七个人,敌人三十多人,打不好反倒给群众惹祸,可见死不救也不行,党组织经常教育我们,八路军是为人民服务的,为了老百姓这仗再困难也得打。我建议打这一仗,大家讨论一下,我们怎么个打法?七个人你言我语的不住的发言,虽说怎么打法有不同的看法,但要求打是一致的。我担心的是我们只有七个人,又不了解这伙伪军的战斗力,吕大个、徐福成、老周他们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坚决打,就是消灭不了打跑了也好。经过讨论,同志们增强了打好仗的信心。这个民兵说,别说打跑,就是打不跑我们也不埋怨同志们,你怕给我们惹祸,你们不打群众不是一样遭殃吗?大家都说要打,怎么打法先去看看地形,回来再说。“我是民兵,我和你们一块去打,给我两个手榴弹就行,民兵训练时我打过手榴弹,我是放牛的,扔的又远又准。"我让这个民兵带路我们去看看地形,他说:"行,走吧。”
在民兵的带路下,约两三里路很快就要赶到了。我问:“还有多远?”“前面岭就是”民兵手指口答。我让民兵走在我后边,徐福成在右侧,并告诉他注意观察敌人岗哨的位置,小心不要让敌人发现了,走了几十步,徐福成发现了敌哨兵,他指给我看,我们见敌哨兵很麻痹,无精打采,我们悄悄向西移动了下,避开敌哨兵,沿松林上了西岭。在岭上看下边看得很清楚,这岭上北陡南坡,陡如刀削,西边连山,伸向东偏南,岭下约四五十米处西边是石砌的约有半人高的围墙,里面有几棵树,看样子是拦牛、羊的地方。伪军抓来的老百姓就押在里边,有几个老百姓被捆在树上,有几个伪军边打边问。围栏东边是已被烧了的两间草房,房南边是一个场园,场园里有个麦秸垛,伪军有的依垛而睡,有的铺上麦秸躺着晒太阳,把情况察明后我们悄悄的迅速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