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六年二月底的一个下午,营部召开班、排长和支委以上活动分子会议,营长、教导员动员再次过草地北上。会议第二天,连召开全体军人大会进行传达动员,并要求在七天内,每人准备二十五斤干粮、五双草鞋和一双包脚布。
到了第五天,连长亲自进行了检查,并作了示范,要求大家过雪山进入积雪凝冰带时做到:皮肤不许外露;任何情况不准停留,迅速前进;不准鸣枪和高声喧哗,前后不准拉距离,不准掉队。
一天下午,全营来到夹金山下,此刻太阳已快落山,只见山上白雪皑皑,山下红旗招展,军号嘹亮,干战一心,开始登山。当时,我在四连二排当四班长,负责紧随一排保持联系不得掉队。
登山开始时还顺利,大家一个紧跟一个,一气爬到半山腰。可一进入积雪带,行进就困难了,开始下陷倒滑,摔倒容易爬起来难,进入山顶——凝冰带,顷刻间,犀利的山风像雄狮猛兽一样怒吼咆哮,卷着冰碴雪片打在脸上身上,真像刀子割。有的病号披的毯子或裹的雨衣,一件件被无情地撕烂卷走;有的同志稍不留神,就连人带物一齐抛下山去;有的同志身体虚弱,加上高山缺氧,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每个人随时都有被大风卷走的危险。连长的“不准停留、不准停留”的口令不断在耳边鸣响,教导员也在大声地鼓动:“同志们,在艰难中前进,保存自己,就能胜利!”大家迈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跋涉,风雪吞没了我们一个又一个同志……
我们最担心是老炊事班长刘青山。老刘五十多岁了,蒋介石第四次“围剿”时,他的老伴被敌人杀害了,房子被敌人烧了,他背着三岁的小儿子逃出了家门,参军后,在我们连当炊事员,他对战士们特别好,像母亲照料孩子一样关心着全连每一个人,冬天不叫战士吃一顿凉饭,站岗的一回来,热汤热饭就端到你面前,仗打得再激烈,地上,因此,大家都亲切地叫他“三老班长”(老班长妈)。
翻山之前,他用自己的钱买了五十斤盐,十斤姜,些东西都是爬雪山最需要的,烧一锅姜汤,既解渴又驱寒劲。可是这些东西叫谁背呢?让战士们每人背一点JL?不.又有铁锅炊具,正在为难,连长来了,连长和通信员背了全是老班长自己包了。眼下,倒下的同志这么多,老班长自我们终于胜利地登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更加猛烈,我的道路飞驰而下,翻过山顶,风雪逐渐平静,在前进中远零星的火光,看见了目标,战友们心情激动,有了希望,精神带回拦擞,下山连奔带跑,不一会儿就进入了一条沟峪,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这时,曙光初露,排长情不自禁地喊:“同志们,天亮了,快走吧!”教导员站在路边等待着我们的到来,问连长:“你们连有多少人没有过来?”连长低声说:“还有四十五人没有到。”
教导员又说:“走了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就在这河边休息一下,做顿饭吃再走。”部队刚坐下,一班长说:“营长来了!”大家立刻站起来,望着健步走来的年轻营长。我们的营长尹连海英勇善战,关心战士,虽然才二十多岁,指挥打仗却很沉着,不知为什么,今天他两眼无神,双眉紧蹙,瞟了连长一眼低声问:“你连还有多少人没到?”“还有四十五人。”
连长回答。营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一眼盯住三排长,问道:“你在后面看见文书和老班长了吗?”排长摇摇头说:“没看到。”
大家都沉默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远处的雪山,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不见一人赶来。连长的嘴唇在不停地颤抖,教导员紧紧地捂着嘴,不少同志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声哭起来。教导员擦了擦眼泪说:“在翻夹金山以前,我们就知道这里严重缺氧,如遇大风雪,倒下去就难以抢救。
为此,尹连海同志忧虑了几天,反复考虑,找连长们开会研究作了周密布置和严格的规定,但还是有那么多同志倒在了雪山上……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喜地高喊:“你们看谁来啦!”
大家一看,原来是老班长刘青山远远地来了,背上还背了口大锅呢!“老班长,老班长!”大家一窝蜂似的跑过去喊个没完,围着老班长七嘴八舌地问他是怎样把锅背过来的。老班长捋了捋胡子说:“背锅一是要顺风,像行船一样利用风力把锅和我一起吹走,二是要时刻想着锅不能丢,有了我的锅,你们才能吃上饭,才能打胜仗。”老班长的一席话,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这时,太阳恢复了活力,徐徐上升,大家感到暖和多了,那口和我们形影不离的铁锅四周,又冒起了缕缕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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