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文讲述特殊的连队特殊的班

Admin 发表于2015-12-19 12:33:56
为掩护中央纵队渡过湘江,红3军团5师在广西灌阳新圩镇,阻击装备精良的桂系军阀白崇禧的3个师。我们15团在阵地的左翼。在反击敌人第4次集团冲锋时,一颗子弹从我的左肩窝射进,击穿了左肺,打断了两根肋骨。我昏了过去……  
像一个真正的战士去战斗  
我醒来时,天刚过午。我被担架抬着,随着部队正行进在通往黎平的路上。护送我的警卫员钟元辉告诉我,是李天佑师长派人抬着我过了湘江,准备送我到中央纵队休养连。  
刚从江西出发时,我就听说成立了一个中央纵队休养连。躺在担架上,我默默地想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连队呢?”  
傍晚,部队到达黎平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我被抬进了一所院子。  
“何军长!”我第一眼看到何长工。1930年,他曾任红8军军长,是我的老上级。此刻,他正在招呼一些妇女和伤员。  
听到我的喊声,何长工转过头看到我,走过来说:“白志文同志,你也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他。  
“你不知道呀?这是中央纵队休养连,由卫生部长贺诚管理,我是连长。”何长工说着指向一个人,“他是党支部书记!”我一看,惊讶地叫了声“董老!”我认识董老是在1933年4月瑞金红军大学里。那时,我是上千队学员,他是上千队政委。  
董老走过来说:“白志文同志,你负伤了?”  
“嗯,伤在肺上!”  
“好好休息!”董老关照过我,又去照看别人了。  
何长工告诉我,中央纵队休养连分3个班:一个老头班,有董老、徐老、谢老、吴老、林伯渠、陆定一等一些年大体弱的中央领导同志。一个妇女班,有邓颖超、贺子珍、肖月华、李坚贞等同志,还有一个伤员班,配备一个40多人的担架队,要准备走远路。  
听完长工同志的介绍,我想,这真是一个特殊的连队……  
“白志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  
我扭头一看,见东墙根下,一溜放着4副担架。3军团6师16团团长李寿轩正坐在担架上大喊大叫,我急忙让警卫员把我抬过去。就这样,我成了这个特殊连队的一员。在后来的日子里,又陆续进来了一些伤员:14师师长张宗逊,伤在脚上,11团团长文年生,伤在腰上;5师政委钟赤兵,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李寿轩则是伤在左胸……大家都伤得很重。  
“够组建一个师喽……”钟赤兵感慨地说。  
“一个班,3个团,好大哟……”文年生挺诙谐。  
董老对大家说:“我们虽然是老、弱、伤、病,可我们是红军,要像战斗连队一样,去战胜困难……”董老带湖北黄安口音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震动着每一个人。  
“今天我们要把平时对战士讲的话对自己讲,像一个真正的战士去战斗!”钟赤兵总这样说。  
彭德怀发火了  
几副担架摆在乌江江界渡口边上,任凭冰凉的细雨浇洒……  
两个挂彩的师级领导,两个重伤的团长眼巴巴地望着对岸山峰,看着疲惫的部队笨重的辎重,拥挤着踏上刚刚搭好的浮桥,不由地轻轻地叹了口气:“唉……”  
1935年1月3日,红4团在江界渡口突破乌江防线后,大队人马都拥到了江界。我们中央纵队休养连被耽误在渡口已经两三个小时了。  
“白团长,什么时候咱们能过去?”李寿轩心烦意乱地问我。  
“谁知道还得等到哪个驴年马月!”一着急,我的冀中腔调都冒了出来。正当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身边响起一声断喝:  
“你们躺着看戏呀!快走!”我们扭头一看是3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到了江边。文年生捅了捅我说:“军团长又要发火了。你看他一脸怒气。”  
果然,彭德怀站在江边,骂起“龟崽子”来。他先骂天气下雨,后骂路滑桥窄,转脸看见我们几个,刚想张嘴,又痛苦地将脸转向旁边,还要骂别的什么,被邓颖超同志劝住了。  
长征以来,彭德怀经常发火。我们几个伤员都是他的老部下,彭德怀心里的无名火,我们都清楚:5次反“围剿”以来3军团3个师的师长、政委没有不挂彩的,9个团长死的死,伤的伤,到转移开始时,仅剩1个团长了。我们15团在5次反“围剿”前,有1700多人。到了1934年9月初,高虎垴战斗下来时,连、营干部全打光了,一个营只能编一个班了。  
“你听说了没有,军团长骂了李德?”李寿轩悄悄地问我。那时,李德是共产国际派来的外国顾问,谁敢骂他?可是,自从李德指挥5次反“围剿”以来,仗越打越窝囊,人越打越少。红军中很多干部战士都有意见。彭德怀骂了李德,我们早有耳闻,心里觉得该骂!  
眼下,彭德怀见到伤员班的伤员全是3军团的干部,心里更是疼得发火!  
“把郎个烂机器给我扔掉来!”彭德怀看到军团后勤的挑夫队挑着笨重的机器过江,火又上来了。  
长征以来,各部队带着“坛坛罐罐”,负担笨重,人马拥塞,过湘江时扔掉一部分,但还有些东西合不得丢,现在到了乌江边上,挤在了一起,眼前的情景使人不得不着急!  
挑夫把机器翻倒在江边。路疏通了,部队很快渡过了浮桥。彭德怀的脸色渐渐舒展了。他望着对岸自言自语地说:“人比机器重要得多!”转身招呼贺诚过来:“伤病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抬着……”说完,他大踏步走上浮桥。  
我们几个眼睛一阵发酸……  
贺子珍为钟赤兵负伤  
在北盘江边,突然遇上了敌机轰炸扫射,大家都跑到树林里隐蔽,钟赤兵的担架却暴露在江边。敌机呼啸着俯冲下来。子弹“噗噗”地打在钟赤兵身边。情况万分危急。这时贺子珍英勇地冲出来。将断腿的钟赤兵抬走或搀走都是不可能的,只见贺子珍毅然扑在钟赤兵身上。敌机疯狂扫射之后飞走了。这时贺子珍一动不动,成了血人!大家拥上前去抢救贺子珍。经过检查,她一共17处负伤。
毛泽东晚间闻讯赶来,看到贺子珍重伤,心情很是沉重。贺子珍提出留在当地,不牵累部队。毛泽东说:“抬也要把你抬走!”毛泽东将自己的担架给了贺子珍,并将自己的一个身体较壮的警卫员留下,专门负责抬贺子珍。贺子珍因此又随部队前进了。到过草地前夕,贺子珍伤势刚刚减轻,就坚决不要担架,自己拄着棍子过了草地。贺子珍的无私、英勇、顽强深深地感动了特殊连队的每一个人,也深深地感动了红军战士。  
人人身下有银圆  
1935年5月的一天,中央纵队休养连渡过了金沙江,和3军团的部队交插着行军。我们伤员班的同志遇到了老部队和老首长都很兴奋。大家说着,笑着。  
到会理附近休息时,我拄着双拐下了担架。忽然,“当”的一声,一块银圆掉在地上。我捡起来想:我的供给都是警卫员带着,这里怎么还有银圆?大概是我忘在口袋里的吧……  
我沉思着向旁边一看,钟赤兵也从身底下摸出一块银圆,说:“咦?谁把银圆丢在我这里?”这件事当晚没有引起伤员班的注意。  
第2天,第3天……我们一直和3军团的部队走在一起。到了德昌附近休息时,每个伤员身下都放着许多银圆,在我身下就有20多块银圆。大家都明白了:这是我们的战友悄悄送的。  
“钟政委,明天行军时,我们找到送银圆的同志,还给他们吧?”我觉得部队更需要银圆,大家都同意我的看法。  
转天,从德昌出发,休养连和3军团13团(原3军团5师,整编后为13团)的部队走在一起。我用被单蒙住头装睡觉,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悄悄地伸向铺在担架上的褥子底下。我一把攥住,睁眼一看,原来是原15团直属队的一名战士,旁边还有几名战士。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  
“白团长,你们几个人伤得这么重,到了老乡家里,买只鸡补一补吧……”这个战士可怜巴巴地恳求着。  
我望着战士们张张消瘦的脸庞。有的战士还负了伤,挂着棍子,吊着臂膀,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咬了咬牙,坚决地说:“不用,前面的老乡也没有吃的,都让反动派抢光了。你们把银圆拿回去!”这几个战士坚决不收,撒腿要走。我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不放,正在争着,13团团长彭雪枫骑着马走过来。他已明白了眼前的事情。
“钟政委,白团长,你们就收下吧,这也是战士们的心意呀……”彭雪枫也劝我们。  
战士们朝前走远了,我们手里捏的银圆还带着他们的体温。这些钱都是部队打土豪得来分给战士们的。他们舍不得自己用,合不得留给家里受苦受难的父老姐妹,却悄悄地塞给了我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战士们走了,彭雪枫还跟着我们伤员班,问我们缺什么,用什么。他说;“只要我有,就给你们……”彭雪枫跳下马,把缰绳递给我的警卫员钟元辉说:“马,给你们留着吧!”说完转身步行追赶他的部队去了。  
我们几个在担架上支撑着身体,急得大喊:“我们要马干什么?你快牵走!”“会有用的……”彭雪枫远远地回了一句。  
脚伸到董老的怀里  
“真怪,姚喆这伙计,今晚咋没把我的脚从他身上搬开……”我躺在地铺上迷迷糊糊地想着……  
中央纵队休养连刚从西昌出发,就接到总部通知:这一带虽没有大股国民党军队,但少数保安队和土匪活动猖獗,经常袭击我军零散人员,部队宿营时,要尽量集中。因此,休养连3个班由过去分散宿营,改成了集中休息。  
西昌以北,汉彝两族群众受反动派压迫非常重。他们居住的村落中,房屋很少,大都是又小又黑。从西昌到泸沽宿营时。经常是3个班挤在一个房子里。每逢晚上睡觉时,3个班都不愿意先进屋。因为,先进去的不能堵住门,屋子里满了,又倒腾不开,后进去的同志只好睡在门口。  
这时,董老总是说:“莫客气嘛,伤员先进,妇女后进,我们老头觉少,睡在门口起早好出门。”可伤员班的人躺在担架上,谁也不动,妇女班同志嘻嘻哈哈往后跑,最后只好混合编队,先进两个伤员,再进两个老头……  
大概在5月底的一天傍晚,休养连到了冕宁附近一个小村。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间房子,进去一看,只能一个挨一个地坐在地上睡。再想找一间房子。最近的也有40多米,况且总部首长有的还没有找到房子。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喽!”陆定一说了一句。大家按“规定”混合编队,依次进屋坐着睡。  
我和姚喆都好开玩笑,睡觉的时候爱摞在一起。我经常把脚伸到姚喆的身上。往常姚喆总是一把把我的脚推下去,嘴里嘟嚷:“伙计,你是欺负我腿上有伤,伸不到你嘴上……”这天晚上,照例是我俩先进屋,紧接着老头班进两个人。房子没窗户,天又黑了,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是谁。我们挤在一起睡着了……  
坐着睡着,醒来躺着,这可能是长征中睡觉的一个特点。早晨,我刚睁开眼,就发现我的脚伸到对面一个老人的怀里,老人的军装搭在我的脚上。  
“啊!董老,太对不起了,我不该……”我的话没说完,姚喆就嚷嚷上了:“哈!伙计,我说这一夜你的脚没伸到我这里,敢情董老怀里暖和……”  
“没关系,白志文同志,你腿上没伤,脚还挺热……”董老赶紧安慰我。  
不知怎么搞的,我眼睛发潮……我自己明白,躺在担架上不活动的脚是冰凉冰凉的。  
“想啥呢?”  
“我的脚怎么这么不争气,伸到董老的怀里……”  
“嘁!别想了,你没见文团长枕着谢老的腿睡了一夜,再宿营,让董老把脚也伸到你怀里……”姚喆又和我开起玩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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