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八月,红五军团三十七团由西康出发,经天全、芦山,跨过夹金山,在川西查理寺一带休整了八天,接着就向草地进军了。当时我们每个人都背着三十斤炒面,加上随身携带的武器就将近五十斤了,团首长考虑到部队连续行军作战,体力消耗很大,五连又是全团体力较弱的一个连,途中可能碰到很多困难,因此就从团供给处拨发给我们连两头大黄牛,帮助体力弱的同志驮一部分干粮。
草地里的天气变化无常,一路上几乎每天都碰上几次狂风和暴雨,同志们周身被雨水淋得透湿,身上的分量越来越重。草地里渺无人烟,想避避雨、休息一下也找不到个地方,被打湿的衣服,只有用自己的体温去烘干它。经暴雨冲击后的草地,像茫茫大海一样,烂泥和水潭越来越多,路越来越难走,一不小心,就会掉进稀泥里,而且越陷越深,再也拔不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牛是根本过不去的,因此连首长决定把牛杀掉,把牛肉当作干粮带上了。可是剩下的两张牛皮怎么办呢?扔了吧,可惜!不扔吧,谁又能背得动它呢?大家正在为难时,连长想出了个好办法:把两张牛皮割成毛皮带,每人发一根,这样就可以大家分担来拿,于是两块整牛皮没多大工夫就变成一条条的皮带了。
但是,在这样艰苦的行军路上,人们都想尽量少带东西,减轻负担,就连一根一两斤重的皮带也还是增加了重量。经过连长再三的解释,大家才算是勉强将皮带带上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些牛皮带在后来的艰苦岁月里帮助我们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部队继续在水草地上行进。无情的暴雨仍在侵袭着人们,茫茫无际的荒野,一片寂静,连个飞鸟都看不见。
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整个天空被乌云遮盖着,天快黑了还没有找到宿营地,泥潭又大又深,路越发难走了。有的同志不小心陷进了稀泥坑,连前去搭救的人也跟着陷进去了,一下子牺牲了好几个同志。这时候皮带可派上了大用场。我们将每个人的皮带连结起来,结成一条结实的大皮绳,大家紧紧抓住绳子,一步一步往前走。这样果真减少了陷进泥坑的危险,即使陷下去也能被搭救出来,每听到有失足掉入泥潭的同志的呼救声,我们就将皮带掷过去,让他用双手抓住绳子往上拉,就这样,那天晚上我们用皮带救活了好多同志的性命,这一天我们虽然没有找着地方住,但仗着皮带帮忙,我们顺利地走过了险路,走到天明。这时候同志们才真正体会到皮带的用处,更加珍陆地把它保存好了。
走过泥泞的草地,部队继续前进。有一天,我们连走在后尾,与前面部队失掉了联系。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前进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条七八十米宽的大河,水流很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眼看天陕要黑了,大雨不停地下着,周围又没有宿营的地方,怎么办呢?大家都很焦急。有人又想到了曾经帮助我们涉过水草地、救了我们很多同志性命的皮带。全连一齐动手,把八九十条皮带结成一条很长的皮绳,先派会泅水的李仁一等同志泅过对岸,把皮绳拴在稳实的树上,然后大家用双手紧紧地握住皮绳下了水。走着走着,到了河中间,河水淹到我的胸前,由于水急,浪大,我站不住脚,被冲倒了,另两个不会水的同志也跟着我倒了下去,但是,他们沉住气,牢牢握住皮带绳,皮带又把他们带起来了,而我站了几次没站稳,心一慌松了手,河水冲到我的头部,使我喝了好几口水,幸亏李仁一同志赶过来救我,用他有力的胳臂把我顶出了水面,接着又把我带到皮带跟前拉上了皮绳,最终战胜了河水到了对岸。就这样,靠着这些皮带,全连八九十人都安全地渡过了河。
经过二十多天的艰苦行军,我们带的三十斤干粮在路上连吃带损失,大部分同志都没粮了,个别同志还有一点也不多了,这下我们的困难更大了。在这连飞禽走兽都难以见到的荒凉地方,上哪儿去找吃的呢,刚开始我们饿了就捧水喝,喝饱肚子继续前进,后来光靠喝水不顶用了,等到实在走不动时就原地坐下休息,一坐下,大家三三两两地又谈起了吃什么来。地上到处是丛生的野草,组织上就动员我们边走边找车前草和野葱吃,这样,每天自己打下的车前籽就是当天的晚餐,野葱就是第二天的早饭。车前籽还勉强可以吃吃,而野葱实在难以下咽,后来竞连这种野草也找不到了,因为我们连是全团的后卫,这些草早被前面的部队拔光了。
这时,牛皮带终于在最危急的关头发挥了救命的作用。首长们知道我们连每人还有一条皮带,为了大家能渡过这最艰苦的一段路程,确定把我们的皮带分给四连一部分,给我们连每三人留下两条。这下,皮带可成了宝贝,吃了几天野草的肚子,突然改成吃牛皮,在这种情况下,觉得牛皮简直太好吃了:有的同志把皮带放在火里,先把毛烧掉,再用小刀割烂放在小洋瓷碗里煮软来吃;有的同志干脆将牛皮带放在火里烧软了咬着吃,再喝上些水。
每个人吃着皮带,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想起当初险些因为嫌沉而不愿带上它,现在却要靠它一次一次地来救命,每个人的心中对牛皮带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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