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部队长征通过云南境内时,当时正值杏树果实累累的时节,由于长途跋涉,走得又累又渴,我看到杏子后,实在高兴极了,于是不管青红皂白地接连吃了许多杏子,又喝了较多的生水,万万没有想到,这下患上了严重的痢疾,拉得我腹痛难熬,四肢乏力,步履十分艰难。部队过泸定桥前后,我的身体实在支持不住了,掉了两三天队,后来在同志们的帮助下,骑着牲口走了几十里,才赶上了队伍。
在我向叶剑英参谋长汇报情况时,彭总正好也在那里,他得知我闹了痢疾,一边热情地安慰和鼓励我,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五六丸治痢疾的黑药送给我,他带着命令的口吻要我立刻就服两丸,并且具体地告诉我剩下的分成几次服用。我服过他送给的药以后,病情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转,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在长征路上药品奇缺,每个人随时都有染上重病的危险,可彭总却毫不犹豫地把他的药给了我。
我只要一想到彭总的关怀,心情就抑制不住地激动,内心的感情无法表达,常常在心里说:“彭总啊你关心别人胜过关心自己,真是难得的好领导!”过夹金山前,当先头部队进至山脚下时,彭总命令休息。根据预先的准备和安排,同志们都在吃大葱、大蒜和干粮,彭总发现唯独我没有干粮吃时,马上把我叫到了他的跟前,把他仅有的十几颗干粮球,分给了我一半。当时无论干部、战士粮食都是配给定量的,吃的东西十分困难,我怎么忍心吃彭总仅有的一点干粮呢?但他一眼就看出了我为难的样子,微笑着对我说:“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见面分一半嘛!”他这简短风趣的话语,使我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力量倍增,我吃了彭总的干粮,一鼓作气地攀登并越过了这个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一夹金山。
众所周知,长征时的生活是十分艰苦的,能够吃到一顿青稞麦或煮包谷,就算很不错的了。有一次,警卫员给彭总搞来一些野菜,他当即要炊事员弄来一点油,亲自动手炒好,分送给大家吃。
在那极为艰苦的日子里,征途的艰难险阻真是难以想象,行军路上,一不小心,就会滑进深沟或陷入泥潭,每当遇到危险路段时,彭总总是赶上前去亲自指挥,常常需要用绳子或绑腿把陷到深沟或淤泥中的同志一个又一个地拉出来。记得有一次,他连续救出了八位同志,那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彭总的神态是那样的坚毅,衣袖和裤管卷得高高的,干得是那样的认真、带劲,豆粒大的汗珠从前额和面颊上滚落下来,浑身汗水和泥水交织在一起。彭总在培养教育干部问题上,更是呕心沥血。
他对干部的要求一向是极为严格的,有一件事我永远不会忘怀,那是在我担任作战科长的时候,一次部队宿瑗嵫番全集营后,我们当即拟制了宿营报告并附了宿营部署图,呈送彭总审阅。他看过后,皱着眉头问我:“紧急集合场你们放置在哪里啦?”当我向他说明没有作出规定时,他顿时收起了笑容,严肃而又认真地说:“你当个作战科长,光把室内工作搞好还很不够,室外工作也很重要,千万不能忽略,今后你们要特别注意!”听了彭总的一番话,虽然脸上火辣辣的,但使我得到了深刻的教益,增长了见识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在后来的工作中,使我杜绝或避免了不少漏洞。彭总对工作具有高度的革命事业心和责任感。
一次下达次H行军命令时,因为当时地图陈旧,而且比例尺又比较小,不够准确,我经过实际调查后,绘制了部队行军路线图,送彭总审核。他先是问我们找老乡调查过没有?当我向他汇报后,他边看地图,边让我把向导叫到他的跟前,对照地图向老乡询问了许多重要的情况,如重要的隘路、山垭口、桥梁、道路、交叉路口,以及有无迂回线路等,并对当地群众的生活情况、社情和风俗习惯等等,都进行了详尽的调查。他询问得那样的认真、细致,直到完全调查清楚,并一一交代部署妥当,才说:“好,如果你们没有什么新的意见就迅速下达吧!”说罢,他让我们抓紧时间处理完毕后及早休息。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我们催促彭总也回去休息,但他却执意不肯。他说:“不把与作战有关的情况搞清楚,我是饭吃不香、觉也睡不安的。因为情况不明,遇到意外时就心中无数,决心不好下,处置也难以得当,那是要误大事的!”他的一席话,对我思想上的震动很大,我反复地思考着:彭总虽然没有直接批评我们,然而我比受到任何批评都更加难受。彭总很注重支持部属的工作。
在我担任教育科长时,当时正值部队缩编,上级把二十几位编余的大部分是担任过团、营职的老同志分给了我们。由于当时条件十分艰苦,每次宿营时住房都很少,一次到宿营地后,正遇阴雨连绵,我为了让科里的老同志能休息得好一些,于是就把房子让给他们住,自己找了个就便地方和衣而卧。但即使是这样,还有些老同志没有分到房子,因而有意见。我感到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一气之下给彭总写了个条子,压在他的桌上,意思是说自己力不胜任,请求首长免去我的科长职务,把我重新调回军委机关。
彭总看过条子后,派人把我找了去,先是以温和的口吻问我说:“碰到困难啦?”接着耐心细致地向我询问了发生问题的全部经过,而后又严肃地说:“被困难吓倒了?你连这点困难和委屈都承受不了,还算是什么共产党员?到哪里工作就不会遇到困难?你走而了之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他边谈边同军团政治委员杨尚昆同志商量,最后他俩商定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建议我们开个党小组会,用组织会议的形式,交心的方法来解决,并请杨政委参加听一听。在他的关怀下,我们的小组会开得很成功,在小组会上,杨政委一方面对我进行了热情的鼓励,另一方面对我缺乏斗争性的弱点,进行了恰如其分的批评。我也在小组会上发了言,在发言中,我谈出了自己的真实思想,并对自己缺乏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作了检查。其他同志也都各自作了自我批评。
那次会议,不仅使我们科的问题得到了较圆满的解决,而且为以后较好地完成军团首长赋予我们的各项工作任务,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这件事对我的教育是极为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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