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积极准备着过草地,当时,我在四方面军三十军负责军需粮秣供给工作。在我们还没有到达毛儿盖之前,一方面军的先头部队早就到达了这里,并且做了许多前站工作,为我们后续部队筹集了许多粮食。
我们三十军到的比较晚,当我到总供给部的时候,部长林伯渠同志对我说:“部队马上要过草地了,走多长时间还不知道,你们的体力怎么样?能背多少口粮?”我说:“平均一个人背五十斤问题不大。”林部长告诉我,总部在基家寨集中了一批粮食,但已经分发好几天了,你快去看看还有没有,并且亲自给我批了六十万斤的领粮条。于是,我就带了一个营,几百匹骡马,还有各师派的运粮队和挑夫,总共有两千余人朝镇西的基家寨出发了。
我们走了一天,下午才到。在基家寨发放粮食的是张令彬同志,一、四方面军会合以后,我们相处得很热乎,一见面,他就说:“你可来晚了,粮食全分完了!”我以为他开玩笑,就说:“那好办,得不到粮食,我这两千人马就在你这里住下了。”老张看着我们这么多人直挠头,我这才知道粮食真的分完了,也有点着急了。
眼见天已傍晚,大家空着肚子赶了一天路,还有这许多骡马吃什么呢?张令彬同志跑前跑后}亡了一阵后说:“先给你们安排一个地方,住下再说。”我们被领进一座依山建造的高大石楼,这是当地一个大土司的住宅,土司已经逃跑。听人说,这座高楼的最顶一层是经堂,经堂下边是存放箱笼细软、贵重物品的内库房,中层住家眷,下层住的是杂役奴仆,底层喂着牲口,主楼外的侧楼住下层官员和兵。但此时整个住宅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任何陈设,只剩下无数空空荡荡、大大小小的房间,我们两千余人住进去,还没有把那些楼堂厅阁住满。
我正在上楼的时候,给我管马的小鬼急急忙忙从楼下跑上来对我说:“楼下发现了一个洞,黑糊糊的,一眼望不到底,好像是个无底洞!”我跟着小鬼下楼一看,原来是石头砌的墙壁和石板地之间塌了一个口,虽然一眼看去漆黑一片,不见深底,但从洞里吹出来的凉飕飕的气息判断,好像不是天然的无底洞,倒很像人工挖掘的地道。我决定下去看看,就抽了几条木梯子连接起来放下去,点着火把,踩着梯子朝下走,走下去几丈深的地方,仔细一看,原来这里有一个石筑的穹隆,底下铺着很平整的木板,很像古墓的巷道。这时,我敏感地嗅到了谷物的气味,心里猜想这一定是个大粮窖。看那木板地面,平行能走三四个人,可见曾经是很多人挑着东西走过的。我对小鬼说:“今晚不会叫你们饿肚子就是喽!”倒是小鬼眼尖,先看清了里边的东西,他惊呼起来:“粮食!粮食!这么多的粮食!”我们将火把举起一照,果然是金黄一片,都是上好的稞麦,小鬼们高兴地在“麦海”上翻身打滚;穿过“麦海”,又出现了一间地窖,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整只整只的腊猪肉、腊羊肉,还有整块整块的腌猪肉和牛油,而且还有不少的布匹,肉垛后面还有许多铁锅,最大的可煮一只整牛。
大家高兴极了,这个说:“这土司为红军准备的给养可真不赖!”那个说:“这么好的腊肉煮熟了,我能吃下半爿。”我望着这么多的粮、肉、布匹,对大家说:“一个土司就窖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见这儿的剥削压迫该是多么厉害啊!”大家一时肃穆起来。是啊!这该是多少藏族人民的血汗呀!
当晚,我们只挑了几担麦子,搓了一搓,抬来几口大锅,煮了一顿稞麦饭,大家都很满意。夜里,我睡在土司的楼上,皎洁的月光从楼窗里照进来,久久不能人睡,心里很不平静。这不仅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窖藏,更是想到我们的战士,是多么好的战士呀!他们为革命冲锋陷阵,出生入死,长征途中千难万险,毫无怨尤,进入雪山以来,经常是一日一餐,肚子里总是半饥不饱的状态,可如今窖里放着那么多的肉、油、粮食,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动,以吃一顿煮麦饭而满足,而高兴。他们知道雪山草地筹粮不易,多留一把粮食就是多给革命添一份力量。他们是些多么可爱的识大局顾大体的好同志、好战士啊!
第二天,我们将发现窖藏的事报告了张令彬同志,并把粮食、肉类等物资除我们运走的以外如数上交。我们把领到的麦子分发到各部队后,全军上下立即行动起来,呼呼啦啦的灶火,吱吱扭扭的石磨,日夜不停地炒呀磨呀!备粮热潮席卷了整个毛儿盖。
经过一番休整和筹备,由毛儿盖出发的时候,战士们每个人除了一个斗笠、一件棕衣、一只搪瓷饭碗外,平均都得到了五十斤炒面,每个班还发了一个脸盆。我们供给部队还带了几十头骡马,驮了点饲料,几口袋干红辣椒,还有一些藏红花之类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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