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才忆红二十五军吴焕先政委

Admin 发表于2015-12-19 14:14:03
在那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许多亲密战友在我们身边倒下。每当我缅怀这些为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革命先烈,眼前就浮现出敬爱的老上级一红二十五军政委吴焕先同志的英武形象,耳边又响起那亲切的声音:希才同志,好好干吧,革命一定会成功!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红二十五军在鄂豫皖省委率领下,高举“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旗帜,含泪告别根据地的乡亲,向西挺进,开始了长征。
二十五日晚,我军在河南省象河关西北地区打垮了尾随的敌“追剿队”后,继续朝方城县东北方向前进,打算越过许(昌)南(阳)公路,西入伏牛山区。
这天夜里寒潮来临,气温骤降,北风呼啸,雨雪交加,部队在风雪中连续急行军。次日下午一时左右,进到靠近公路的独树镇附近时,雪更大了,天地间一片灰蒙蒙,几步以外什么也看不清。凛冽的北风刮来,裸露的手和脸像刀割般钻心的疼;冰冷透湿的单军装紧紧贴在身上,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打战;最苦的是那些被烂泥粘掉草鞋的同志:冻成紫红色的赤脚上,被冰碴、石块和荆棘划开一道道口子,挂着血迹。同志们咬紧牙关硬撑着,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地向前移动。大家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坚持下去!过了公路就能休息一下,弄点东西填肚子了。
突然,前方爆发一阵激烈的枪声。“敌人,碰上敌人啦!”队伍猛地站住了,一张张疲惫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原来,敌庞炳勋的四十军一一五旅一个骑兵团已先我到达公路边,设下埋伏,突然向我行军队伍发起袭击。我先头部队因雨雪中视度不良,发现敌人较迟,加上战士们极度疲劳,冻僵的手指拉不开枪栓,只得被迫后撤。一霎问,个别单位发生混乱,敌人趁机猛攻,并从两翼包围上来。就在这紧要时刻,吴焕先政委赶到了。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从军交通队一名战士身上抽出大刀,对部队厉声喊道:“站住!这是我们生死存亡的关头,决不能退!”随即举起大刀高呼:“共产党员跟我来!一”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这激昂的声音,震撼着每个战士的心。同志们热血沸腾,勇气倍增,端起刺刀,挥舞大刀,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与敌人肉搏。有的刺刀折断了,用枪托砸;有的武器坏了,就抱住敌人扭打。
在激烈的战斗中,徐海东副军长率领后梯队二二三团跑步赶到。吴政委立即和程子华军长、徐海东副军长商量了对策,设法找来一盒干火柴,点燃了小草垛,让大家轮换着烘手烤枪。不一会儿,我军几十挺机枪、数百支步枪齐鸣,子弹雨点般地射向敌人。敌人惊恐万状,乱成一片,绝望地叫道:“完了,共军的机枪响啦!”纷纷扔下武器,抱头鼠窜。敌人的突然袭击被粉碎了,可是眼前的形势依然十分严重:敌数万步骑把我们这支不满三千人的红军团团围住,这一带地势平坦开阔,既无险可据,又不便部队运动。这可是决定我军命运的关键一仗啊!怎样才能冲出重围?我们这颗紧绷着的心,还没有来得及为刚才的胜利而放松一下,又绷得更紧了。
面对险情,吴政委镇定自若。他和程军长、徐副军长等领导同志仔细观察了敌情,迅速制定了突围方案。首先组织二二三团打开缺口,但因敌顽强阻击未能成功,于是便实行第二个方案,指挥全军坚守几个小村庄,待天黑后突围。部队进入阵地没多久,敌人发起了进攻。在枪林弹雨中,吴政委始终和战士们在一起,高声鼓励战士们狠狠打击敌人。警卫员廖辉担心他的安全,多次拉他下去,他发火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能离开阵地!”整整一天,我军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阵地前堆满了敌尸。
吴政委一回到军部,没顾上喝口水就去看望伤员,他挨个探问伤势,亲切安慰说:“同志们打得很勇敢,为革命流血挂彩吃苦了。再坚持一下,夜里突出去就好了。”然后他对有关同志详细安排了护送伤员突围的事项,特别交代千万不能丢掉一个伤员。部队吃完饭休息片刻,稍微恢复了体力,在村中一块空地上集合起来。吴政委在讲话中表彰了作战勇敢的同志之后,用坚定有力的语气大声说:“同志们,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拿出我们红二十五军的威风来,一定要冲出去!任何敌人都挡不住我们英勇无畏的工农红军!”吴政委的话,激起了每一个战士的豪气,群情振奋,人人心里充满必胜的信念。
夜幕降临了,天空中飘洒着蒙蒙细雨,这正是突围的好时机,我们有条不紊地做好了突围的一切准备,紧张而又焦急地等待行动命令。在这决定我军命运的突围即将开始的时刻,吴政委再一次向几个老乡详细询问了这一带的地形和道路,又和其他领导同志一起仔细对照了地图,经过反复研究,最后确定了行动路线。他站起来,果断地说:“好!就这么办,开始行动吧。”突围开始了,由军首长亲自挑选的六七十名机枪手组成突击队,平端机枪,走在最前面,随时准备战斗。大队人马紧跟在后,穿过敌人空隙,皇急行,经叶县保安镇以北的沈庄附近通过公路。拂晓,我军进抵伏牛{麓,在山脚下摆开阵势,把尾追的敌骑兵痛揍了一顿,算是赠给敌人、“回礼”。
爬上山顶,天放晴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全军上一片欢腾,大家抱着,跳啊,笑啊。我们终于胜利地冲出了重围,敌人千我军的阴谋又一次彻底破产了!独树镇战斗,是关系到红二十五军生死存亡的决定性一仗。吴焕先政E关键时刻临危不惧,身先士卒,为全军将士树立了光辉榜样。长征路上,战斗十分频繁,我军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在这异常艰险的日子里,吴政委早已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他常常从参加革命那天起,我们就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为人民流血牺牲曼光荣的。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我军到达陕北的前夕,他竟英勇地倒下用鲜血实践了他的誓言。那是发生在一九三五年八月二十一日。这天,我军冒着倾盆大雨在泾}城西南涉渡涔河。吴政委穿着湿漉漉的军装,站在河岸上亲自指挥。三部队和司政机关顺利地涉过河去了,北岸只剩下供给部和军医院。我0刚开始下水,突然山洪暴发,汹涌的洪水从上游奔泻而下,走在河中心的几个同志不幸被卷走。吴政委急忙命令部队停止渡河,组织人员抢救落水的同志。
这时,天色阴沉,大雨下个不停,河水越涨越高。吴政委焦急地把我们招呼到一块,研究渡河办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得正起劲,突然东北方向响起一阵枪声,听声音离我们很近,也不过隔一两里路。很快哨兵跑来报告,一股敌人由泾川方向朝河边扑来。听到有敌情,我们的心猛一紧:身边没有战斗部队!徐海东副军长带的后卫团,因道路泥泞落在后面没跟上来。机关干部和勤杂人员大多没有武器,一个二百来人的新兵营又缺乏战斗经验。敌人一旦扑上来,这些伤病号、骡马、辎重、行李……后果不堪设想啊!情况十分严重:前有大河,后有重兵。怎么办?吴政委冷静地向四周看了看,沉思片刻,果断地对我们说:“你们抓紧想法子渡河,我去处理情况!”说罢,他带着二十多名交通队战士和新兵营,转身迎着东北边的敌人跑去,从密密的雨帘中传来他激动人心的声音:“同志们,决不能让敌人逼近河边!压住敌人就是胜利!”
谁知,这竟是吴焕先政委留给我们的最后一句话。在吴政委率领部队的掩护下,我们供给部和军医院等直属队的人员,趁水势下落的机会,全部安全地涉过河。不久,徐副军长也带着北岸的掩护部队,扛着战利品过来了。由于连日行军作战,大家十分疲劳,有的在睡觉,在的在打草鞋、准备干粮。我也躺在门板上休息,尽管上下眼皮直打架,但听说政委在战斗中负了重伤,心里记挂着他的伤势,迷迷糊糊地怎么也睡不着。
蒙咙中觉得有人推我肩膀,睁眼一看,是徐副军长的警卫员。他告诉我,副军长来了,找我有事,我一骨碌爬起来,把衣服稍微整理一下,迎出门去。徐副军长站在门外打麦场上,向远处眺望,脸上充满悲痛的神情。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升起。“副军长。”听见我的声音,徐副军长收回目光,转过脸来。我上前敬了个礼,张口就问:“政委的伤怎么样了?”副军长的眼圈红了,大颗眼泪滚落下来,好一会儿,颤抖的嘴唇里才挤出一句话:“政委在刚才的战斗中牺牲了!”“什么?政委牺牲了?”仿佛一声惊雷在耳旁炸响,我一下子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希才同志,政委是牺牲了,他的伤势太重,在战斗快结束时牺牲的。”“政委真的不在了?”我还是不相信,又追问了一句。副军长沉重地点点头:“是真的!领导研究暂时不告诉部队……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办:第一件事是买口好棺材,不论花多少钱都行,一定要好的;第二件事是做一套好内衣。你是知道的,政委没有一件好衣服。政委身上的血衣,我要带去交给党中央和毛主席,作为永久的纪念!”我哽咽着点点头,强忍着悲痛,立即找粮秣科长徐前贵等几个同志去办了。
深夜,军部住的那家堂屋里点起了昏暗的油灯。吴政委的遗体安放在一块门板上,他面色平静,就像工作劳累后睡熟了一样。警卫员廖辉哭泣着端来一盆盆温水,徐副军长含着热泪,仔细地擦去吴政委身上的血迹,洗净遗体,换上干净的军装,穿上他生前喜爱的一件缴获的青呢大衣,盖上毛毯。这一切,徐副军长和同志们做得是那么轻,好像生怕碰痛了他,惊醒了他。
军首长以及交通队的战士们都来了。出于当时的情况,需要暂时保密,不能举行隆重的葬礼。同志们肃立在吴焕先政委的遗体周围,用热泪和军礼,向敬爱的吴政委作最后的告别。随后,吴政委的遗体被安葬在村后的小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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