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鬼门关里走了一回
1942年“九、二七大扫荡”以后。父亲忙着后勤处管辖的三个兵工所恢复生产的事情,天天早起晚睡,恨不得把两天的工作一天就完成。可是身体提抗议了,开始感到乏力、头痛、肌肉酸痛,食欲不振。以为是感冒了,没当回事。没过几天,病情加重,不但发生呕吐,而且大便带血,胸腹部出现淡红色的丘疹。
后勤处政委匡根山知道了,吩咐父亲的警卫员夏振西陪同,到二分区医院去看病,好在医院离父亲住的地方不远,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说是后方医院,可是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医院的影子,只是分散在黄河故道旁边的几个村子里,当父亲被夏振西搀扶着走进一间简陋的土屋时,看到一张旧桌子旁,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医生看到我父亲,马上站起来,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拉着我父亲的手说:“哎呀,老程,你平时不来看我,怎么只有生了病才来看我呢?”父亲一看原来这位医生就是二分区卫生处长兼后方医院院长李奕。(“九、二七大扫荡”以后,教三旅与二分区合并为冀鲁豫军区二分区)。1940年9月,父亲在运河支队当供给处长时,李奕就是该支队的卫生处长,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战友。父亲只能苦笑着说:“对不起啊,老兄,这些日子太忙了。”等父亲坐定,李奕用手摸了摸病人的头,说了一句:“体温不低啊。”又用体温计量了一下,有40度,待详细地询问了病情,检查了体征后,不由得邹起了眉头,问道:“老程,你这些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 父亲说:“好像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 “你肯定嘛?”李又追问。“嗯…就是反扫荡结束那天晚上,又渴又饿,黑灯瞎火地和夏振西吃了一个西瓜,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站在傍边的夏振西补充说:“是的,那天晚上,俺在地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小西瓜,就用砍鬼子的大刀把西瓜切开了。”
“用砍鬼子的大刀切西瓜……那把刀你洗过没有,刀上的血迹洗干净了没有?”李奕急切地问道。
“嗯…那天晚上刚到一个新地方,也找不到水,只能用带血的刀切西瓜了。”
“哎呀,你可办了一件糊涂事情!你们程处长就是因为吃了那个受到脏血污染的西瓜,才得了由伤寒杆菌造成的伤寒病。”李奕胸有成竹地说。
“啥?是吃西瓜得的病…那俺也吃了,咋没病呢?”夏振西小声地咕嘟了一句。“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付病毒的防疫能力也不同,所以你没有得病,懂吗?”李奕十分耐心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对我父亲说“老程,你得马上住医院治疗,否则会很麻烦的。”“好吧,一切听你的安排。”父亲有气无力地回答。
于是李奕和夏振西扶着我的父亲来到了医院的病房。那时候医院没有病房,只是在黄河故道的大堤根部挖成一个一个小土洞,洞顶部用木板顶住,里面铺些谷草,再用木板做成门。父亲住进医院以后,病情急剧恶化,发高烧连续几天温度不降,什么东西都不能吃,喝水都吐,肚子胀得像个洗脸盆扣在上面。李奕特别焦急,因为那时候,由于敌人的严密封锁,八路军的后方医院根本买不到医疗器械和药品,只有碘酒和酒精之类的消毒剂。
李奕,1917年生,陕西省蓝田县人。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
1933年由共青团转入中国共产党。
李奕决定叫人把我父亲抬回村,请中医治疗。喂了几副中药,没有效果,父亲进入昏迷状态,死神一次又一次向他招手。李奕心如火焚,赶快派人到外地请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老中医,他决定采用“先泄后补”的治疗方案,果然奏效,父亲排出的大便是黑色的液体,且腥臭异常。连续服药20多天,终于把父亲从鬼门关那里救回来了,而且逐步好转。
二分区的首长,以及后勤处的战友都来看望我的父亲,二分区的首长还批了一些钱给医院,让医院给我父亲买些营养品,恢复体力。李奕多了个心眼,特意请教那位老中医,吃什么东西滋补为好,老中医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八个字:幼犬精肉,每日二两。
李奕看了十分高兴,赶紧走到村头的李大爷家,想向他买一只生下来已有三个月大的小狗,李大爷问他:为什么要买小狗?李奕只好如实讲出原因,老大爷一听是为了给八路军的干部治病,就十分坚决地说:“给咱们八路军治病,不能收钱!你赶紧把那狗崽子抱走吧。” 李奕悄悄地把钱压在狗窝上,把小狗交给炊事班,叫炊事员把狗杀了,腌成咸肉,每天切二两,蒸熟了给我父亲吃。而余下的钱则全部买成鸡、鸡蛋、挂面等,也给我父亲每天定量地,慢慢地补充营养,又过了20多天,父亲基本恢复了健康,又生龙活虎地投入了抗击日寇的战斗。
文革期间,我们听父亲讲起过这件事情,父亲满怀感慨地说:“抗战八年,我没有受过伤,但是那次得伤寒病,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多亏你李奕叔叔,还有那个老中医救了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