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脚一个藏民村子里休息了一天,给病号弄来点辣子和生姜片,准备明天爬山好用。据老乡说,爬山头晕要吐的时候,吃点生姜片,可以提提精神。
第二天,很早就出发了,因为要争取在上午六时至十一时爬过山去。我那时生病刚好,身体很弱,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贺光华同志走在我的前面,一路上亏了他不时地照顾着我。
太阳刚刚升起,红霞照射在雪山顶上,我昂起头朝上望,只见山顶全是白皑皑的,跟天接着,几乎分不出哪是天空,哪是山顶。我们顺着牦牛踩出的“之”字形山路向上走。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接近山腰后,天气就越来越冷了,我们都穿的是单衣,冻得直打颤,只好把小破被单子缠在身上,这哪里抵事呢?还是照旧地哆嗦着。大家一口一口地抽着长气,总是感到气不够用,呼哧呼哧地喘得厉害,腿也酸软得不行。
走了两个多钟头,这才到了山顶。山顶空气更加稀薄,大家更感到喘不上气,像是在一阵急跑之后,肺都要炸了一样;头也晕,肚子很难受,老想吐;两腿似乎支撑不起身子来,总是向下打弯,迈不开步。同志们都吃力地在互相搀扶着走,谁也不敢落下,大家互相鼓励着:“同志们,坚持住,坚持住就是胜利,谁也不要停下!”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山顶有一段地势稍平的慢坡儿,刚走上山顶的慢坡,跟在我后面的一个饲养员小牛突然走不动了,脸变得煞白,两腿像瘫痪了似的,眼看就要倒下了。
我马上上前去抱住他,把我仅有的一块生姜片塞到他嘴里扶着他走。大家看到小牛要倒,也都跑拢来。小牛的腿已经站不住了,只好由几个人架着他走。我们虽然是第一次爬雪山,可是听先头部队的同志说过:在这里是不能休息的,坐下就再不能起来,我们怎么能让我们的同志倒下呢!好容易爬完了这一段慢坡儿,开始下山。可是下山也不是很容易的,道路很陡,又很滑,如果滑出路边,掉到雪窝里就爬不上来了。
刚离开山顶不远,我一不注意,滑到雪窝里去了。一下子陷到半腰,两脚一点也移不动。我想用手按住雪,将腿拔出来,谁知越挣扎,身子越往下沉,怎么也爬不上来。我真急坏了,心想这可怎么办?还是走在我前面的贺光华同志,看到我掉到雪窝里去了,连忙返回来喊:“不要动,我来拉你!”说着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用力向上拉,他的两脚也陷在雪里,大腿没了半截,他拼全力拉着我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后移着,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拉回路上来。把我拉上来了,他却累得喘不上气来,倒在地下,天气本来很冷,可他脸上却直淌汗,他的草鞋也陷掉了,光着脚踏在雪上。
这时,我心里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想说几旬感激他的话,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眼眶也热了起来。我们互相搀扶着又走了不远的一段路,来到一个陡峭的崖畔,向下看,深得很,崖下的深雪坑里,有几个炊事员同志,身体被雪埋了,行军锅还背在身上;还有一个同志身子斜倒在雪里,一件破烂的单衣被风刮下来,飘在矮矮的秃树枝上。原来是我们的先头部队爬雪山时遇上了大风,不幸被刮下去了,没法救上来。同志们看到了这种情景,都感到很悲痛,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低着头,谁也不说话。怎么能不悲痛呢?他们是我们的弟兄,我们的同志,他们经受过多少斗争的考验,吃了多少苦、为革命贡献了多少力量啊!现在革命还没成功,他们却被吞没在深雪里了,怎么不叫人难过呢?
这时,我又回想到刚才贺光华同志把我从雪窝里拉出来的情景,我想要不是他拉我出来,我也算完了!我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向他说:“贺光华同志,今天是你救了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他却带着安慰我的口气说:“没有啥,都是革命同志嘛,应该这样。”我真感到他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心里觉得特别温暖。同志们也都越发显得亲密,互相搀扶得更紧了。
我们继续往下走,大约离山顶有三里多地时,雪渐渐地没有了,冷气减轻了一些,人们也不感到喘不上气,头昏要吐的现象也渐渐消除了。小牛现在也能自己走路了,大家精神好了很多,队伍里又开始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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