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抗日武装取得武器的办法有两种,一种向敌人夺取,包括蒋介石运输大队长在内,抗战初期也是这样,这主要指步枪和大炮;二是自己有条件也生产一些,因为我们所处经济落后的农村,工业科学技术是落后的,很精致的重武器生产不了,但手榴弹这类结构简单适用的武器是可以生产的。肥城县东南山区的葛家台设立了修械所,收集了许多国民党军队于退却时失散在民间的陈旧的手榴弹。它外形很像样,但因受潮的引信及炸药变质,不爆炸了。从外地请来了几个会做起爆药的工人,来修理,不到一个月,修理了几百颗。不久又吸收了几个旋制棒锤的木工旋制手榴弹柄,铸锅工人造弹壳,爆竹作坊的工人造黑色炸药,来年就造出了新的手榴弹。
1940年,我离开泰西到鲁西军区供给部工作,1941年调到冀鲁豫军区第二军分区任后勤处长,这里也有一个手榴弹生产厂,他是鲁西军区供经部创建的,规模还是不小的。分区手榴弹厂生产的手榴弹底是平的,对手榴弹带损伤厉害,但还是一种杀敌的利器。以后我们把弹壳形状改铸成鸡蛋形,不但解决了棱边问题,而且弹壳的厚度也比以前均匀了一些,很受部队欢迎。不过木柄和弹壳结合部结合不严密,有受潮的可能,尤其是下雨时更不好保存,因此我们又加以改进,起爆药采用了硝酸汞(即白药,也叫雷汞)和氯酸钾及硫化锑混合拉火药,比雄黄做得好多了。弹壳有大型和小型的,小型的便于携带,可作为隐蔽武器,侦察员和战士们都喜欢用这类炸弹。我们还生产了一批用步枪射击的枪榴弹,提高了火力杀伤范围。这些改进不到半年就完成了,产量也提高了。这些武器成了主力部队的得力利器,冀鲁豫军区下辖的十几个军分区都有手榴弹厂,民兵也建立了手榴弹厂,这对部队战斗力的提高起了很大作用。
1941年至1942年,鲁西根据地的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由于敌人加强了对华北强化“治安”、“围剿”,“扫荡”更频繁,据点增多,根据地缩小,我们的兵工生产受到遏制。为了保证武器供应,我们采取游击式的生产方法。如化铁炉是比较笨重的,转移很困难,化铁时火光烟雾很大,容易暴露目标,我们根据敌人活动的规律,依靠有利的地形条件,有计划的设立几个据点,多备几个炉子,焦炭、生铁甚至弹壳也可以埋在地下。敌人扫荡西边,我们就转移到东边的据点进行生产,敌人扫荡东边,我们就转移到西边的据点进行生产。引信装配部门工具简便,比较好办,把必需的工具和原材料有计划的组成手提肩挑形式,甚至装扮成农村修锅补碗的工匠,进行流动式装配产品。我们的工人和干部都配有长短枪枝,必要时也可以打击敌人,粉碎敌人的扫荡和袭击。我们誉之曰:机动灵活游击战,游击工厂走山川,武装工人搞兵工,敌来我去大生产。
二分区不但有炸弹厂,还有很大的修械厂,不但能修理步枪,机枪,还能修理大炮。鲁西部队在梁山战役中缴获的两门七五山炮和潘溪渡战役中缴获的九二式步兵炮,我们都把它修好了,以后还仿造了几门炮。当然根据战斗的需要,我们还制造了土武器,一是利用破汽车的轮子,制成了容易推动的三轮土坦克。它与现在的三轮卡车差不多,但无发动机,外边用鳞片状钢板按照流线形排列。坦克内能容三人,用人力推动到据点附近安放炸药。二是用毛竹制成轻便的爬城云梯,供部队攻城。以后又在毛竹竿上缚上炸药包,叫做爆炸竿。这些武器都得到分区领导曾思玉、潘炎,作战科长李觉,轮训科长王正南同志的肯定、支持和推广,对工人干部的创造性起了强大鼓舞作用。军区首长杨得志、杨勇、傅家选等同志也给我们很大的支持和鼓舞,这也是我们能够胜利完成任务的根本保证。1945年日寇投降时,平原分局和冀鲁豫军区决定成立军工部,由我和徐剑平负责。
还值得追忆的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为什么改变得这么快,这样好。我们的工人和干部不仅有高度的政治觉悟,还有一定的文化和技术。典型的如引信排长杨振阁,他原来是手工业学徒,抗战一开始就参加了部队,跟着肖华司令员和后勤部长黄焕新当通信员,1939年转到修械所当工人,好学习钻研技术,改进发火的准确性和防潮;钳工郭明清、赵云龙等带着夏振西、郭文中、杜茂才、焦明远等十几位年轻的侄儿外甥参加兵工厂;杜竹林同志也和这些同志一样,带领全家参加了革命,这些同志都成了兵工生产的骨干。再如炸弹厂厂长赵慕三,他是革命的知识分子,懂得化学,和副厂长、老红军彭能位同志配合得很好。他们都能向有技术的工人学习,相互鼓励,只要他们熟悉了炸弹的要领,就会发挥自己的知识特长。还有一些年轻的领导干部,除自己努力学习之外,还能根据党的要求,发挥工人和技术人员的作用。重要的是在政治上尊重他们,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部队规定对这些老技术骨干一定数量的津贴,供改善生活用。
我们的政治思想工作是很强的。工厂有政委、指导员。工厂实行的政治委员、指导员、政治战士,厂长、工务长、班排长两条线的管理制度。配合是很密切的,当然也有一定矛盾,如也有以谁为主的争论。由于有正确的路线,这些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一般政治委员、指导员对生产不熟悉,由领导上引导他们去学习,很快也就变成内行了。他们是本着政治和生产密切结合的方针,互相学习互相尊重。我们指导生产的原则是质量第一,兵工产品要绝对保证使用者和生产者的安全,以质量来保证数量的。条件虽然很差,我们也用于作各种试验,不成功不能投产。
物质技术供应除了缴获敌人的以外,还千方百计地到大城市敌占区去购买必要的工具和原材料。我们利用黄麻编草帽甚至粮食,换来必要的物质。我们团结了大批爱国商人做我们的采购员,这些人经过几年的锻炼,大都成了根据地工商财贸部门的骨干。
我们的工厂地处冀鲁豫边区的濮县、范县、观城,周围是平原地区,工厂能生存是容易的,当然也有有利条件,花园口掘口,把黄河改道以后,虽没有大水,但黄河本身里的黄沙却成了我们能够借以掩护的条件,尤其在冬春之际,经常是黄沙扑面,对面不见人,敌人是不敢轻易侵犯的,我们把这叫做“黄河两岸度春秋”。从1939年到1945年敌人投降的岁月里,我们依靠的另一个条件是借助高粱、玉米等青纱帐天然屏障搞军工。再一个条件是把所有的公路、大路挖成走牛车的交通沟,处处埋上地雷,敌人就不敢轻易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