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振华回忆遵义大捷

Admin 发表于2015-12-20 10:35:32
从桐梓城向南行十八公里,就是著名的娄山关。关北的山下,有个叫红花园的村庄。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五日,我们红三军团就是从这里向娄山关发起进攻的,这次战斗,是取得整个遵义战役胜利的关键。遵义会议以后,部队在扎西进行了整编,我们红三军团所属的各师,整编为四个充实的团(即第十、十一、十二、十三团)。各师师部撤销,从师长、政治委员到连、排、班长层层下放,我们五师政委钟赤兵同志任十二团政委,我到十二团二营任教导员。整编结束后,我军趁黔北空虚之际突然回师东进,再渡赤水,进入桐梓地区,即准备急速南下,再次攻取遵义。
据情况通报,遵义的北大门娄山关至板桥一线,仅有黔军王家烈部两个团防守,但遵义附近的敌人正在组织增援;同时,蒋介石的中央军两个师也正由贵阳向遵义方向开来。军委命令,整个遵义战役由红一、三军团担任,并要在增援的敌人到来之前,首先拿下娄山关,乘势再夺遵义城。二月二十五日拂晓,担负三军团前卫任务的十三团向娄山关守敌发起进攻,一开始战斗就打得相当激烈。娄山关自古就以军事要隘而闻名,关口地势险要,四周是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两山之间只有一条公路,仿佛丫口和漏斗,两座千米高山,居高临下,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尽管这样的地势利守不利攻,利敌而不利我,然而,十三团的战友们打得猛,冲得快,从山脚一气打到山顶,很快占领了山丫口两侧的制高点—点金山和大小尖山。
这一仗关系到我们能否及时再占遵义,扭转战局,也关系到黔军能否在中央军到达之前守住遵义,因此,敌我势在必争。我们打得英勇,敌人反扑也拼命。在十团、十一团向左右两侧迂回的同时,我们十二团在十三团占领高山阵地后,即由二梯队变为主攻,直接从山丫口的公路通过投入战斗。最先进入战斗的是我团三营,他们冲到黑神庙,就遭遇敌人约一个团兵力的反击,敌众我寡,三营受挫,被敌人从黑神庙压回约几十米,我们二营随即猛扑上去,向敌人冲击。敌人凭借人多火力猛的优势,又把三营压退了一小截。我随五、六连冲下关口不远,在黑神庙半坡一个山凹处,见到了我营前卫四连指导员丁盛,他报告说,前面敌人火力很猛,三营受阻,同时告诉我,随三营行动的团政委钟赤兵同志负伤后还未下来。我当即向丁盛交代:告诉你们连长,必须把敌人压下去,五连、六连随即支援你们。并特别强调,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钟赤兵政委抢救下来。接着,我同战士们一起向敌人的反击部队冲去,终于把敌人打下去了。
我们冲到黑神庙附近半山坡,看到钟赤兵政委躺在路旁山洼的草地上,一位参谋正和警卫员彭登云一起为他包扎伤口,鲜血从他的左腿上渗出来,由于连续急行军的疲劳和负伤后失血过多,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不能动了。我同钟赤兵同志相识于中央苏区,一九三四年我从中央红大毕业后,总政治部分配我到红三军团五师十四团任政委,当时的师政委陈阿金同志在万年亭战斗中牺牲后,即由钟赤兵同志接任师政委。他年长于我,为了做好红军的政治思想工作,我常常求教于他,在较多的接触中,深感他是一位对党忠诚的优秀党员。对我来说,他更是一位谦和的兄长,他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下级和战士更是诲人不倦,关怀备至。从长征到云南扎西整编后,我们一直战斗在一起。看到他身负重伤,我不胜难过和愤慨,便吩咐身边的同志,赶快把钟政委安全抬下战场,接着举枪高呼:“同志们,敌人反扑上来了,坚决把它打下去!”我营如猛虎下山之势,很快就把敌人压了下去。我们十二团沿公路猛追敌人,沿途杀伤甚众,路边沟底和稻田埂上,随处都可见到敌人的尸体、伤兵和武器。有的俘虏蹲在地上,乖乖地向红军缴枪,可笑的是,有些俘虏还苦苦哀求:“老总,能不能把这支烟枪给我留下!”过去听说贵州军阀的兵都有两杆枪,真是名不虚传!
这天的战斗从天亮开始,经过两个多小时激战,歼敌两个团,夺取了娄山关。我们全军团的各部队并没有就此停顿,更没有歇脚,而是沿公路向南,乘胜朝遵义方向急追!
我们尽管也很疲劳和饥饿,但战士们仍然精神抖擞,以锐不可当之势紧追敌人,大家只恨自己的腿跑得不够快,我们队伍行至板桥,见到彭军团长和邓萍参谋长。他们两位是紧跟十一团从娄山关的东侧向南迂回过来的,赶到了我们正面攻击部队的前头。这时,四面还响着稀稀落落的枪声,彭军团长看到战士们这样英勇追击敌人,非常高兴地对我们说:你们打得好,追得快,要继续追击下去,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他的话,对我们是极大的鼓舞和激励,我边走边把彭军团长的命令向各连传达。战士们士气更加高昂,追击的速度更快了,边追边打。有个福建客家籍的轻机枪班长,身材高大,体格壮实,他跑到队伍的前头,紧追逃命的敌人,一边跑步,一边射击,只见弹壳从他端枪的右侧乒乒乓乓不断地迸出来,被击中的敌人东倒西歪地一个个倒了下去。在我们猛烈的冲击下,敌人狼狈逃窜,溃不成军,鬼哭狼嚎地散落在路旁和山间的夹缝中。
我们遵照彭军团长的命令,越过板桥,追到十字坡以后,又在高坪、董公寺一线击溃了赶来阻击的黔军四个团。这样,我们十二团和十团、十一团、十三团的部队,从娄山关一直打到遵义城下。
二月二十七日下午,我们红三军团逼近遵义城外,部队进至老城北门对面的凤凰山、小龙山下,抢占了新城城边的村寨,控制了芙蓉江的跳蹬河至洗马河滩一线,与老城之敌隔河相峙。为了迅速拿下新城和老城,军团邓萍参谋长亲自带着我们营以上的干部,冒着敌人的枪弹跳跃前进,迫近到城下跳蹬河滩边,隐蔽在附近土墩的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地形和敌人的守城部署,邓参谋长给各团、营干部传达了彭总的决心:要在当天晚上攻下遵义城,以便第二天歼灭增援遵义的中央军。就在这时,邓萍参谋长不幸中弹牺牲。这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天寒风冷,夜雾初起,许多干部眼望着这位受大家崇敬的忠于党和人民的优秀指挥员为革命事业献出了生命,都流下了眼泪。全军团听到邓参谋长壮烈牺牲的消息,无不悲痛。彭军团长是一位意志坚韧,感情内敛的革命家,这时也因为失去了这位亲密战友而热泪盈眶,他和邓萍同志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的志向,有着生死患难的革命情谊。邓萍同志少年投身于革命,是党派到黄埔军校的早期毕业生,有很高的政治和军事素养,平江起义前,他就是党派到彭军团长所在的部队中的共产党员之一,他英勇沉着,多谋善断,是彭军团长的得力助手,也是指战员爱戴的出色领导者,他在遵义大捷前夜,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直接部署的战斗获得胜利,就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使我们很是难过。当晚,我们军团的干部战士怀着为邓萍同志复仇的满腔怒火,向遵义新、老城发起了猛攻,一举歼灭守城之敌。从娄山关到遵义城先后歼灭和打垮了王家烈六个团,终于在中央军未赶到之前,先敌占领遵义,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二月二十八日的遵义城,我们在欢庆胜利的同时,准备迎击蒋介石的中央军。果然不出所料,蒋介石嫡系吴奇伟率五十九、九十三两个师,星夜兼程从贵阳向遵义赶来。红三军团以黄克诚同志为政委的十团和以彭雪枫为团长的十三团,迅速占领控制全城的制高点—老鸦山,以及红花岗、插旗山、碧云峰—一线的山地要点,构筑防御阵地。一军团的第三团和三军团的十一团奉命分别向懒板凳和鸭溪方向迎击敌人。我们十二团根据军团命令,在遵义通向贵阳的公路以西迂回,准备向敌侧背进攻,配合正面防守部队,歼灭向我老鸦山、红花岗一线进攻之敌。
敌人首先向老鸦山发起攻击,在那里的争夺战打得十分激烈。
吴奇伟所部是蒋介石的嫡系。这次向遵义进攻的两个师,是蒋介石亲自授命长期追剿红军的部队,骄横跋扈,不可一世。敌人的先头部队在懒板凳一带同一军团第三团接触后,接着以主力转向遵义城西南侧主峰老鸦山一线阵地展开进攻。
三军团十团坚守老鸦山,该团经受了敌人一个师以上兵力的多次猛烈进攻,敌我短兵相接,肉搏相拼……有的阵地失而复得,打得最危急的时候,老鸦山主峰一度被敌人占领。在这最紧张的时刻,彭军团长根据军委的指示,命令陈赓团长和宋任穷政委率领的干部团配合十团进行坚决反击,并一举夺回主峰阵地。这场恶战,我们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也使敌人遭受重大伤亡,并始终被阻于山下。战斗进行到当日下午五时左右,军团下令向进攻之敌实施全面反击,我十二团、十一团的迂回部队逼近敌人背后时,敌人一片混乱,当其还未来得及调整,我们就发起了进攻,经一阵猛烈火力和冲杀,打得嚣张一时的中央军毫无招架之力,他们比不上王家烈的地方军跑得快,又因人生地不熟,不如地方军会躲藏,因此,这两个师的大部就这样在老鸦山脚下和半山坡上,被打得伤亡惨重,失去再战的能力。加之红一军团主力在遵义至贵阳公路东侧由北向南发起进攻,吴奇伟看战局对其不利,慌忙下令向贵阳方向撤退,被我红一军团猛追至乌江边,将其全歼,只剩下吴奇伟单身逃回贵阳,向蒋介石请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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