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英同志是在“十年灾难”的第一个年头,也就是反动的“一月风暴”前夕,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三日与世长辞的。现在已经整整廿年了。在纪念他逝世二十周年的日子里,回忆起他忘我工作的一生,倍感怀念。
石英同志为党为人民战斗了一生,在革命的长年岁月中,他数十年如一日,日以继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丝不苟的忠于职守,终年不息的奋斗在各个岗位上,为革命事业鞠躬尽瘁,贡献了他的毕身精力。
石英同志的青少年时代是坎坷的,他子一九〇九年旧历十一月十三日生于湖南湘潭,九岁丧父,家境贫困。一九二五年个人挣扎考入长沙湘江师范,由此得以接触到进步教育,受到革命影响,一九二六年七月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七年“马日事变”后,他曾两次失去组织关系,一九二八年他找到组织恢复关系后,为了掩护组织活动,便到湘潭、湘乡交界的偏僻山区做小学教员,教书所得的薪金,一半都用在党的活动上,另一半也被校长七折八扣的敲诈去了。一九三〇年秋,由于上级再没有来人,他们仅能对下保持组织联系。为等待上级组织的联络,他一直坚持到一九三三年底,学校因经费停办才离开,组织的成员也随之星散。至一九三六年西安“双十二”事变后,他北上投奔红军,经过几个月的辗转,终于回到了革命的大家庭。由于几年来离开组织压抑在心里的苦闷,一经回到了党的怀抱,便暴发出近似狂热的革命热情和惊人的工作毅力。他一心只想多做工作,什么工作他都想做好。他认为游击战争最艰苦,便毅然要求到敌后去工作。他先后在太行区冀西,太北和山东负责财经工商工作。
全国解放以后,石英同志任福建省政府秘书长,后来又负责省财委工作。一九五三年来上海,历任华东财委副主任,市人委第四办公室主任、轻工业局局长、市计委副主任、市财贸办公室主任等职。一九六二年七月当选为上海市副市长,主管财贸工作。石英同志在他的全部工作历程中,他那种忘我的工作精神,给人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他心中只有工作而没有自己,因此,称他为人民的好公仆是当之无愧的。
工作踏实,认真,实事求是,他一惯的作风。他在工作中十分注意调查研究并善于开动脑筋,发挥自我创新精神。尤其是在战争年代里,对太行区和山东的财经工作,他有不少新的建树。如货币管理,开展对敌贸易,出口专卖和专酿专卖等,由于决策得当,措施有力,对改变当时的财政经济状况取得了卓越的成效。一九六〇年,他在上海市计委工作短短的一年里,曾亲自到福建各地城乡、基层进行实地调查,去安徽、江西,山东,跑遍了上海在那里的各个基地,将了解的情况如当时存在的浮夸风等,回来后不避风险地如实地向市委领导汇报,也深得一些基层领导同志的敬佩,说他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领导、好同志。他在上海负责财贸工作时,常常一大早就到附近菜场察看供应情况。当自由市场开放时,他又汗流夹背地在十六铺的人群中挤来挤去。为了改革商业经营渠道,开辟城乡物资交流,他到郊区日以继夜的进行实地调查,回到家里人都累垮了。
他长年深夜工作,然而即使通宵达旦,第二天仍然照常上班。在山东时就有同志告诉我,说他经常开夜车工作,这也是我对他产生的第一个敬慕的印象。福建刚解放时,工作非常紧张,象打仗一样,既要接管,又要筹粮筹款、调拨物资、稳定市场,还要支援前线,团结社会名流,安定民心。他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有力的辅助省领导顺利地克服了当时的困难。一九五一年冬,省人代大会召开期间,他白天开会夜里工作,会务工作效率之高,得到与会者和领导的好评和赞赏。在三年困难时期,为了制定居民日用必需品供应办法,他彻夜不眠地连续工作。在物资奇缺的困难时期,他为全市人民的衣、食绞尽了脑汁。
石英同志在工作中一直坚持自己动手,很讲求工作效率。有很多重要报告,都是他自己动手拟写的,如在山东时期的工作报告和总结手稿,直到“文革”中才失散。在华东财委工作时,为准备中央召开会议的资料,他每天都写到深夜。他修改稿子,更是全神贯注逐字逐句的反复推敲斟酌,一直到他认为满意为止。他批阅文件,当日事当日毕。在福建当秘书长时,每天都要批成堆的文件,批不完他不回家。在上海时,每天带回家一皮包文件,夜里批阅。有时晚上回来太迟了,他就早晨开灯靠在床上批阅。有时他上午要到市里开会,不能到机关办公,就将批好的文件分别装在信袋里,交待司机同志带到机关交给秘书。后来他负责市人委办公厅工作时,同志们也说他处理文件是最快的。
他生活上十分简朴,从不搞特殊化。他因长年累月的拼命工作,终于积劳成疾,得了糖尿病。他想锻炼身体,在客厅里放了张乒乓台子,准备学打乒乓球。后来知道是机关职工要用的,便叫人马上搬走,客厅里则空无一物。他长期从事财经贸易和工业工作,而他两袖清风。有一年春节郊县同志送来鱼,他也好言相劝谢绝了。不仅他个人如此,对我们也很严格。记得三年困难时期,我和儿子到市百一店去了两次,才排队买回一台缝纫机,他发现后,带着质问的语气问我,是怎么买来的?当告诉他是排队买的,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我天天在忙着解决排队问题,而你却出去凑热闹。”
石英同志虽然沉默寡言,但一经接触过他的同志,则又感到他很平易近人,待人诚恳宽厚。他关心人,体贴人,每年春节为增加市场鱼类供应,组织渔船出海打鱼,他十分关心气象预报,当听到有台风警报时,就焦急不安,连连打电话通知有关部门采取措施,并一次次的询问情况。有一年春节前夕,他接到电话,得知有只渔船出了事故,他难过得长时间没说一句话。那一天夜里,他虽然也吃了安眠药,但却辗转难以入睡。有一次,机关里一个同志的家乡打来一份电报,但他已经下了班,石英同志觉得家乡来电恐有急事,于是他回家时就绕道把电报送到那位同志家里。这件事还是他去世以后,那位同志来我家时说起的。还记得有一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有位丧偶的女同志到家里来找他,诉说生活上的困难。因同志们都知道他回家很迟,所以那位同志来的时候,我巳经睡在床上了。当那位同志走后,石英同志马上催我起来。我不解其意,问为什么,他说,我看她今天情绪很不好,要去送送她。那位同志情绪确实很不好,路上走得很慢、很慢。我和石英同志便远远跟随在那同志的后面。一直看着她快到家门口了,石英同志这才放心。他对党外负责同志的安危十分关心。“文革”初期,“造反派”的矛头对准所谓学术权威,我问起某副市长家里情况怎样?他说已经派了人去,都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他虽然患有糖尿病和美尼尔氏综合症多年,但他一直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什么地方也没有去疗养过一天。就连检查身体,还是经医院多次催促,才趁国庆节放假期内,在医院住了廿九天。四清运动开始,他的工作更繁重了,原来主管市人委办公厅工作的市领导同志搞四清去了,他又负责市人委办公厅的日常工作,同时还要负责搞财政、贸易、金融单位,和办公厅,市直机关党委,以及机管局下属单位的四清运动。“文革”开始,他更是疲于奔命,这里开会,那里批斗,又要安排接待红卫兵,又要处理解决“造反派”提出的问题。不仅治疗糖尿病的胰岛素针没空去打,连饭都顾不上吃。有一次,公务员同志给他买了一碗面条,他问明情况以后,不要公务员再去买了。死到临头了,他还是这样要求自己。就这样,他身体很快地彻底垮下来了。有一次批斗大会上。他晕倒在台上。在他去世前的半个月左右,市里主管工业的领导同志因身体不好离职去休养。工业这条线的工作也压到了他的身上。这是我从一天夜里,外面有人打来电话才得知的。打电话的用意是要石英同志到一个批斗会场上去,给工业单位的领导解围。但这天他一到家就吃了安眠药,一动都不能动了,当时已经凌晨一点钟了。在我和他们的对话中,我才得知石英同志这天没有吃过晚饭。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二日晚上,他开会回家,想打电话给李研吾同志谈派人去北京开会的事,但他话已讲不清楚了,电话耳机两次从他手里掉下来,他昏倒了。但第二天早晨,他仍穿好衣服要去上班,说:上午有个会要去参加。后经秘书告诉他,那个会上午开不成了,要他在家休息。这时,他还坚持将要办的文件批好交给秘书拿走,并说他下午去机关。因此司机同志就在楼下等候,他也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而此时此刻还来了两个“造反派”要揪他去参加批判市领导的大会陪斗,尽管司机同志好言相劝,但他们仍然不肯离去,还耐着性子等待石英同志醒来,然而,石英同志再也没有醒来。就这样,一个忘我的人民好公仆,再也不能为人民操劳了。
他为革命事业奋斗一生,仅仅五十七岁,就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时间过去二十年了。今天,回忆往事仍然令人痛心不已。
(此文刊登于1986年12月25日上海商报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