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

lf0707lf 发表于2024-03-23 10:47:05

济南战役结束后,部队奉命进至章丘地区休整,传达了上级的嘉奖令,授予十三纵队第三十七师一〇九团“济南第二团”荣誉称号,组织开展了向英雄部队学习的活动,极大的鼓舞了广大指战员的士气。

此时,党中央、毛主席根据解放战争第三年的战争形势和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向全党发出了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的伟大号召。广大指战员战斗热情高涨,决心在党中央、毛主席、中央军委领导下,继续努力,在解放全中国的战斗中争取更大的胜利。

部队在章丘休整了大约二十天左右的时间,10月下旬开始向南进军,一五五团先到济南,从济南坐火车沿京浦线至大汶口一带下车,经大磁窑徒步向台儿庄方向进军。

此时,我任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三营七连七班班长。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第十三纵的首要任务是:以迅速勇猛的动作,切断陇海路,攻占曹八集,分割黄伯韬兵团与李弥兵团之间的联系,保证华野主力全歼黄伯韬兵团。

电影《淮海战役》中,粟裕将军有这样一句台词:“不惜一切代价占领曹八集!”,由此可见曹八集的重要性,只有攻占曹八集,堵住黄伯韬的退路,才能实现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

粟裕.jpg

11月8日清晨,我党地下党员,敌第三绥靖区副司令何基沣、张克侠率部起义,让出了台儿庄至韩庄的百里运河防线,部队得以迅速通过敌第三绥靖区的防区,向陇海路曹八集猛插。

我团从汴塘镇渡过运河,过汴塘镇时,城内城外我军部队与国军部队交织在一起,大家开玩笑地说:“哎!这是国共又合作了”。

周志坚司令员回忆:“三十九师一一五团越过陇海路向曹八集猛插,准备向曹八集南门实施攻击。”

部队过河后没有停留,迅速向曹八集发起攻击,我团二营担任曹八集西门主攻任务,我营(三营)作为预备队随时投入战斗,同时担任截击外逃之敌的任务。

战前,二营营长侦察时发现,曹八集外围水壕最窄处的水较深,而最宽处的水深只到腰间(挖土修墙,宽处取土少),于是确定了涉水过河,强攻曹八集的战斗方案。

11月10日夜战斗打响,二营涉水过壕,迅速占领了南门外几幢房子,遭敌阻击后与敌人展开激战,二营重新组织部队向敌人发起强攻,一鼓作气打开突破口,突入城内。

与此同时,三十八师也在北门形成突破,经过一夜激战,占领了曹八集,全歼守敌,成功地堵住了黄伯韬西去的退路。

攻占曹八集后,第十三纵队趁胜对碾庄外围村庄发起攻击,我团担任攻占贺台子一带几个村庄的任务,我营主攻碾庄西北方向的后黄滩。

后黄滩位于碾庄西北方向,与碾庄相距只有几公里,周围几村庄首尾相接,敌人在村庄周围依托水网修筑了一些碉堡和工事,村前有很大一片开阔地,有敌人一个连守卫。

14日夜,我营以八连主攻,战斗异常激烈,敌人在一棵大树上埋伏了一挺机枪,当八连即将突破时,这挺机枪突然开火,八连遭受巨大伤亡,全连仅剩二十几个人,我连随即投入战斗,经过一夜激战未能攻占后黄滩,全营撤出战斗。

后黄滩.jpg

撤出战斗后,部队进行了短时休整,战斗总结时大家认为,战斗失力的主要原因是,开阔地带无依托、无屏障,部队暴露于敌人火力之下,一挺机枪就可以封锁大片区域,很难突破,从而造成大量伤亡。

周志坚司令员回忆:“当时敌人龟缩在以碾庄为中心的狭小地区,小宋庄、大宋庄、贺台子、后黄滩是碾庄西北方向相距3公里远的几个首尾靠得很近的小村,攻克这几个村庄,碾庄西北方向敌人的防御正面,就完全暴露于我军阵前了。纵队以三十八师两个团、三十九师一个团对贺台子发起攻击,自14日至15日两夜,均受挫,于拂晓撤出战斗,真所谓大江大河过来了,却在小河沟里喝了几口水。望远镜里,几百米的开阔地上摆着我们牺牲的干部、战士的遗体,全是进攻队形,战斗激烈到我们撤出战斗时无法运回烈士的遗体。”

随后,第十三纵队奉命阻击李延年、刘明汝两兵团。部队经一昼夜急行军,进至安徽省灵壁县禅堂集地区,上级决定歼灭省灵璧城中的守敌,扫清我军机动作战途中的障碍。

周志坚司令员回忆:“我决心以三十七师全部和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一一七团担任主攻,由西门左右两侧并肩突破。”

我团一营是师团两级的拳头部队,人员成分好、训练好、武器装备好,但自胶东阻击战后就没怎么打过仗,师团两级总想在关键时刻使用一营。济南战役后军里曾提出批评,“部队是要靠战争磨练的,仗越打越有经验,越打战斗力越强,你们的一营总舍不得用,时间久了就成老爷兵了”。

灵璧城战斗团里决定以一营担任主攻。战前,一营王营长调师炮营当营长,新上任的营长的名子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右臂有伤抬不起来,敬礼时总是使用左手,进军福建时任轮训队副队长。

战前一营做了精心的准备,24日黄昏战斗打响,一营从西门左侧发起攻击,将山炮推到距敌人二三百米的位置,直瞄射击,很快将敌人城墙和城门外几个火力点打掉,正当部队在护城河上架桥准备向前发展时,突然遭到敌人设在城外护城河下暗堡的火力封锁,几次架桥均未成功,伤亡很大,前进受阻。

灵壁.jpg

团政委跟随一营行动,当即将一营营长就地撤职,指定三连连长代理营长职务。三连连长将各连长叫到一起,商议攻城案,决定采取“烀饼子”战术,桥不架了,各连潜伏于护城河边,一声令下一齐涉水渡河,架梯登城,迅速突破敌人防线。

此时,一〇九团已经突破敌人防线,上级随命令我营从一〇九团突破口入城。一〇九团突破口在县城的西南角,可能是修城时从内取土的原因,在城内墙下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塘,重武器不便下城,也不利于部队进城后迅速展开。

我营投入战斗后,从我团一营和一〇九团之间涉水渡过护城河,加梯登城,入城后沿街道奋勇突进,将城内敌人分割成数块围歼。

城内战斗进展比较顺利,我营很快就打到了县政府,并将县政府包围起来,八连首先从县政府后门突破,我连随即从正门攻入,全歼了县政府内的守敌,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淮海战役开始后,部队机动作战,大范围穿插,前线补给已经出现困难,部队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集一些粮食,谁先到谁先得。打下灵璧城后,我们在县政府内找到了两大缸油和一些粮食,团参谋长宋忠贤组织人员将其拉走,后分配给各连队食用。

灵璧战斗中,我连连长、指导员均负伤下去休养,九连连长桑世友(音)到我连任连长,桑连长打仗非常勇猛,人称“杀头连长”,胶东保卫战时负伤,休养了近一年后回到部队。

灵璧战斗结束后,部队没有休整,继续追击李延年、刘明汝两兵团。部队吃不上饭,睡不了觉,昼夜行军,一天夜里部队渡过沱河,天刚亮即遭敌机轰炸,兖州战役时加入我军的一个解放战士头部负伤,因头发长无法包扎,卫生员手忙脚乱的就是止不住血,后在其他战友帮助下,剪了头发才包扎好。这个小战士参军后排里曾多少劝其剃光头,小战士就是不肯,这次负伤接受了教训。

12月初,第十三纵队划归中原野战军统一指挥,加入围歼黄维兵团的战斗。我团接受了中原野战军第二纵队的防线,集结于双堆集以西北方向,准备对中周庄发起攻击。

中周庄周由三个十几户住家组成,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近,是敌人双堆集西侧的屏障,攻占中周庄,就使黄维兵团的核心阵地暴露于我军的直接打击之下。

中周庄.jpg

我团担任中周庄主攻任务,战斗于12月8日傍晚打响,我连受命攻击攻中周庄东北角守敌(东中周庄),炮火准备后,我连向敌人发起冲锋,很快就突破了敌人的前沿阵地,将敌人压缩在村内的一个据点,敌人依托村内房屋和工事负隅顽抗,我连遭到敌人火力猛烈阻击,部队前进受阻。桑连长立即组织二排派出爆破组,在全连火力支援下,战友们克服重重困难,将敌人火力点打掉,我连随即冲进敌人据点,全歼守敌。

周志坚司令员回忆:“12月8日16时50分开始炮击,步兵在炮火掩护下发起冲锋,17时40分,一一二团、一一五团先后突破前沿,10分钟后一一四团从西南角突破,21时30分一一二团、一一三团、一一五团合力总攻敌东北角固守点,23点40分全歼守敌,俘敌正副团长以下官兵2000余名,打了个非常干脆的漂亮仗”。

打扫战场时,我感觉中周庄应该是敌人的一个重要据点,庄内的各种物质很多,吃的用的都有,敌人用整袋整袋的大米修筑工整,壕沟内、碉堡里还有成麻袋的大馒头,我在一个地堡里还发现了好几床红红绿绿的段子被子(非军用品),估计是掠夺老百姓的东西。

团参谋长宋忠贤带侦察员来到中周庄,看到这么多的物资后骂桑连长:“我们后面吃的都没有了,你们这里这么多物资也不上报。”桑连长笑着说:“正在打扫战场,还没来得及报告。”早上团里派侦察连几个战士,赶着一架马车拉走了许多物资。

为了吸取第一阶段碾庄战斗的教训,占领中周庄后部队开展土工作业,抢修工事,挖交通壕。双堆集的地质很松,基本不用使镐,铁锹就能挖动,一个人一夜就能挖十几米,交通壕挖的很宽很深,抬着担架都能顺利通过,纵横交错的交通壕,使部队活动隐蔽,减少了伤亡。

中周庄原为中原野战军的阵地,后被国民党占领,我连攻下中周庄后,在中周庄南侧向内修筑防御工事时,挖出了一些中原野战军战士的遗体,应该是中原野战军前期包围黄维兵团时,阻击战中牺牲的。团里立即组织人员进行了安葬,面对兄弟部队战友的遗体,我们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掩埋了烈士遗骸后,我和战友们便以昂扬的斗志投入了后续的战斗。

中周庄战斗结束后,我连撤出阵地休整,准备下一阶段战斗。淮海战役开始以来,我在战斗中冲锋在前,敢打敢拚,表现突出,被任命为一一五团三营七连二排副排长。

我们连撤下去休整也就二三天的时间,15日黄昏,敌人开始突围,我连迅速投入战斗。

我连上去时,中周庄的一些阵地已经被敌人突破,敌人在坦克的掩护下冲向后周庄一线,敌人一坦克被卡在壕沟上,我连五班副班长(解放战士)对坦克有所了解,拿着冲锋枪跳上敌人的坦克,坦克来回旋转,想拚命脱离困境,无奈越陷越深,当敌人打开舱盖准备逃离时,五班副迅速上前,用冲锋枪顶住敌人,连人带坦克全部俘虏。战后三十九师副师长蒋学道同五班全体战士合影留念,并给五班副记二等功。

战至16日,敌人被全部歼灭,黄维兵团想要突围的美梦彻底破灭,围歼黄维兵团战斗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周志坚司令员回忆:“敌另一部坦克冲向后周庄,遭我三十九师迎头痛击,敌人乱作一团,我一一五团宣传股长苗生新率机关人员,机智灵活地堵住敌人,通过喊话,迫使千余敌人投降。在围歼黄维兵团的作战中,我纵毙伤敌第十军军长覃道善以下4100余人,活捉敌十八军军长杨伯涛以下13681人。”

淮海战役时,敌人的武器装备远远优于我军,敌人的飞机经常对我军阵地进行轰炸,敌机每次一来就是好几架,噔、噔、噔地投下一串炸弹,战士们戏称“老母鸡下蛋”。

为了防范敌机轰炸,白天除留少数战士在坑道内警戒外,部队都分散在开阔地域躲避,每人相距十米远,挖一个简易掩体,铺上草,躺着休息。战士们还总结出一套对付敌机轰炸的办法,敌机来轰炸时,向天上望去,如果看到落下的炸弹是一个圆点,说明炸弹冲着你来了,就要马上迎着炸弹来的方向跑,尽快躲避炸弹。由于防范措施得当,敌人轰炸并未给我军造成多大伤亡,我连仅有卫生员被炸弹爆炸掀起的泥土掩埋,及时挖出后并不大碍。

黄维兵团被围后,敌人通过空投补给粮食和弹药,一些物资经常落到我方阵地上,成袋的大馒头,用油纸包着,还标有无锡或苏州生产的字样,我们捡到的馒头有时还是热的。

歼灭黄维兵团后,我们缴获了敌人大量的武器装备。在缴获的武器中,我第一次见到火焰喷射器,出于好奇,就想上前摆弄两下,一个国军俘虏对我说:“长官,可不敢乱动啊,打出来这一片就成火海了”。

一个战士拿了几个像罐头的东西说:“排长,美国鬼子的罐头,分量很足”,几个人凑上前去,怎么也打不开,一个解放战士说:“这不是罐头,应该是电池。”

中原野战军挺进大别山时,部队减员,重装备丢弃,武器装备比较差。淮海战役时,上级有明确规定,缴获的重装备华东野战军一律不许动,全部移交中原野战军。

淮海战役结束后,1949年1月,我升任华东野战军第十三纵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三营七连三排排长。

 

注:

1、文中战斗的具体时间参考了周志坚将军回忆录《峥嵘岁月》。

    2、口述历史,作为一名亲历者,从一名普通战士的角度,记录战争年代的点滴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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