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1927年10月15日,钟祥郢中镇人。小时候.家中十分贫穷,父母无法供我读书。
1938年日本鬼子打到了钟祥县城,白天天上有飞机狂轰滥炸.夜晚有土匪抢劫骚扰,我就随父母逃离郢中.从皇庄庙码头挤上渡船向西北逃去,没想到,当时船小,上船的人多,父亲只好叫我先上船,等第二趟渡船过河。可是,我上了岸后再也没有看见父母.就这样他孤身一人.从此与父母离散了,成了一个孤儿。
一路上我走走停停、躲躲闪闪向人们打听父母的消息,终无结果。经过三四天的时间.才随着逃难的人们来到了双河乐乡关。一连好几天,仍然没有寻找到父母的下落,饿了沿路乞讨.渴了就爬到水沟里用手捧着水喝,晚上就睡在人家的屋檐下,禾场稻草堆里,听到有人喊土匪来了,就躲到刺树林子里,杂草丛中,连一口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土匪抓住了,蚊虫叮咬也顾不上了,只盼天明离开这里,准备继续向西北流浪逃亡。有时肚子饿得咕咕叫,疼痛难忍,在荒山野林里.找不到人家讨饭,就在山上找野果子,挖草根充饥。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身体瘦得皮包骨,饥寒交迫。
在流浪的岁月里,我看到了一群又一群,一批又一批的逃难的人们,有的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在路上,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有的被炸伤的人,无人包扎,无钱医治,任其伤口恶化,有的孩子爬到父母的身上哭着,摇着,也不知道父母是死是活。
正当我万般无奈.身处极端危险的困境的时候,在双河乐乡关听人说有地方要收留孤儿,经人指引找到一家大院门前.挂着一块木牌上写着“中国战时儿童保育院”(专门收留抗战先烈的子女,前方抗敌将士的子女,战时难童,无依无靠的孤儿,年龄要求在15岁以下的儿童)我当时已有十一二岁了,流浪的生活,实在无路可走了,为了有口饭吃,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于是就进了这家保育院。
1938年8月,武汉吃紧,武汉国民政府拟议迁往重庆,汉口第一临时保育院的孩子要往四川、贵州、广西等大后方转移。保育会在1938年6月至1939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前共往后方运送儿童28批,15000多名儿童,我就是其中之一。
15岁时的我和几个保育生商量偷跑出去,趁一个夜晚离开了保育院。
偷跑出来后,我们就在重庆报名当兵了.随所在的部队徒步经贵州到广西的南丹与日本鬼子打起仗来。在一次战斗中结束后,刚休整不久.部队突然转移了,在途中,我掉队了,与部队失去了联系,从此我又开始了第二次流浪生活。直到1949年10月25日,我在从江县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39军116师346团电话排,当了一名电话兵。就在这一年,我所在的部队解放了广西,部队一分为二,一部继续南下,打海南,另一部调至河南进行整训学习。我随这一部来到河南驻马店,一边学习,一边参加大生产,我搞过运输,为修铁路锤过石子等劳动.挣钱购买文化课本和日用生活物品。我在部队荣获过三次三等功,还多次受到部队的嘉奖。
后来.我终于在部队收到了父亲的信,获悉父母在抗战胜利后回到钟祥郢中,只是没有机会回钟祥与父母相见,只能通过书信往来,直到1954年,失散6年的我才回家与父母团聚。
赴朝作战光荣负伤
我所在的部队,在一个夜幕降临的晚上,我身背一台苏式交换电话总机约二、三十斤重,还携带绷带箱.悄悄地从鸭绿江安东大桥走过去的.一踏上朝鲜的国土就看到燃烧着的战火,双眼看不清前方的目标物,只好一个跟着一个地前进,心中充满着对美军的无比仇恨。由于连续好几天的行军,战士们非常疲劳,有的战士一边走着,一边就睡着了,有的走到路旁沟里去了,有的跌到了爬起来再走,整个部队要求必须在拂晓之前赶到目的地完成包围云山的的任务。
白天.战士们在挖的掩体里可以看到美军的飞机在天空中盘旋,搜寻目标,企图援救被困的美军。当晚,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了夜空,我军采取战术是“三面包围、中间开花”夜战突然袭击的打法.志愿军部队同美军贴得很近,迫使敌机不能起飞,就是起飞了也不能发挥其战斗力。在突破“三八线”的战斗中.朝鲜山高岭陡要用双手攀登往上爬。我背着电话机.浑身使不上劲,一次又一次的从山下滑进雪坑里,我就呼喊战友的名字.在战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翻过一道山岭。又要下山,战士们索性脱掉衣服把头包起来,双手抱着枪,从上往下.边滚边滑,我背的这台电话机是全团的心脏,比生命还重要。
突破“三八线”时,我们团遭遇美军严密炮火封锁的一个山口,我们的任务必须是抢占制高点,摧毁敌人的工事,突破山口,战斗进行到最艰苦最激烈的时候,我被美军密集的炮火击中。炸断了双腿,顿时血流如注,疼痛难忍,但神志清晰,当时排里好几个战友牺牲了.有的战友负伤很严重。这时胡副排长拿出绷带箱帮我包扎伤口,并叫卫生队用担架立即抬到战场临时手术室里——一个朝鲜老乡家的院子里用油布遮盖着的简易手术室。手术室的中间顶端挂着一盏煤汽灯,一点亮光都不能透出来,以防敌机偷袭。手术医生要立即锯掉我右上部大腿,以保全生命,防伤口感染,必须手术截肢。我心中十分难受。当我醒来的时候.用手一摸右大腿没有了.眼泪直流,心想只有二十三岁.没有了腿今后怎么生活啊!但又一想到团里在几次战斗中牺牲了不少的战友,还有的受伤比我更严重。毛主席说,要奋斗就有牺牲.尽管没有腿了,也值。手术后.医院安排了六个战友把我抬到代号“华北野战医院”治疗。
朝鲜的冬天冷的出奇.气温在零下30—40度.医院里不能生火.怕冒烟.暴露了目标,敌机整天在空中盘旋不停。就这样我的负伤的左小腿完全冻坏了,整个小腿冻的像石块一样,失去了知觉.医生检查后需要及时手术,又用担架抬着,借用朝鲜老乡的爬犁拉着把我送到安东临时医院(一个名叫五龙背的学校),因医院设备差.战士们又用担架送到黑龙江桃南县卫生院里手术截肢,只留下了部分膝盖部位。1951年1月又把我送到察哈尔逐鹿县健康大队疗养院至1954年作为一等残废军人复员回家。
转业回乡再立新功
1956年元月,我怀着愉快的心情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到钟祥县邮电局担任了机务员。开始,无论在个人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上都碰到过很多困难,如假腿走路不方便怕迟到,我就提早半小时做好上班前的准备工作.所以从未缺过勤。由于假腿走路不能过多,而每天步行上班和下班要走六里路的坡拐道路.不到一个月腿就磨破五次,但我一想到工作.就忍受了肉体上的痛苦。
虽然成了残废,在党和政府的培养教育下,我的工作热情始终是饱满的。在合作化的高潮中.邮电事业也要随着跟上去.上级要求乡乡通电话.区区设总机,可是话务员却不够用。为了解决这一困难.邮电局招收了一部分堂员,我带着两只残废的腿给学员们上课.耐心的讲解话机的性能和使用方法。在短时问内,学员们很快掌握了基本的技术操作方法,分配到各区工作,解决了缺乏话务员的困难。年终被评为全省烈军属、革命残军人、复员军人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代表。
此后.我作为一等残废军人由钟祥县民政局管理,为了发挥其骨干作用,我被民政局直接安置到救济院负责工作,要我把那些讨米要饭的散游在社会上的残废人、孤儿、老人集中管理,料理他们的生活。为了改善这些人的生活,采取自己动手.生产自救办法,发动大家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教会大家做蚊烟、搓草绳、打麻绳、结发网等活路,我柱着双拐牵着盲人在郢中大街小巷叫卖蚊烟.收入用来改善生活.由于工作出色,1957年又一次出席湖北省荣复军人积极分子代表大会。1958年经组织介绍结婚.时年31岁。1959年因国家自然灾害,地方生活困难,我第二次被集中安置到武昌革命荣军学校集体休养,1962年为战备需要,第二次分散安置.从武昌又回到钟祥家里。婚后,我先后生两儿一女,家庭生活仅靠那点津贴补助是不行的,操起本行先搞有线电修理,电话机.小型电器之类的小玩艺,后来我又自学无线电修理,电子管、导体收音机技术,又把那些老伙伴、残废人、孤寡老人发动起来,在郢中东街成立街道服务社.烧焊锡、补铝锅、水壶、修板车、自行车、锤石子等劳动,后来与城关修配社合并。1964年我第三次出席荣复军人积极分子代表大会。
我的先进模范事迹,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彰和人民群众的爱戴。从1954年至1962年连续三届当选镇、县人民代表和政协委员。全县中小学多次邀请我到学校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整理:胡丹 汤正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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