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旅主要担负建设和保卫东北辽吉根据地的任务,参加了四战四平的全过程。现将当时我部参战情况回忆整理如下。
一战四平
1946年春,虽然国共谈判签署了全国停战令,但国民党的军队却一刻不停地向东北我军大举进攻。为了阻击敌之北进,配合兄弟部队给进犯长春、齐齐哈尔和佳木斯等城市之敌以迎头痛击,并协助地方,开展根据地的各项建设工作。1946年2月末,我旅奉命以部分部队攻打四平,一部分留驻郑家屯一线执行任务。马仁兴同志和我研究。认为四平乃东北之战略要地,敌人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很可能负隅顽抗。而且这是新区,群众对我军尚不够了解。现在,上级命令我旅为主攻部队,并调兄弟部队归我们指挥,配合作战,这是我们到东北后的第一个大战斗,一定要打好,下决心夺取胜利。并立即向部队作了传达动员。
当时四平守军是伪四平省主席刘瀚东与伪保安司令张凯所辖反动武装及土匪铁石部共4000余人。他们乘苏联红军撤出东北之际,盘踞四平,不仅不向我军投诚,还在城内积极构筑工事,图谋等候国民党主力部队前来“接收”,以便从中得到好处。
3月16日,东北的天气还很寒冷,马仁兴同志率旅部指挥机关一部和保安一团,在东北民主联军万毅纵队一个团和辽吉军区四分区部队配合下,共6000余人,斗志昂扬地多路同时进抵四平郊区。经一天的战前准备,翌日4时向敌发起攻击。我们将辽吉四分区部队置于四平北三道村子一线担任堵击。令保一团担任主攻,由城西突入。该团打得异常勇猛,进入城区后一部分向北,一部分向东扩张战果,战到下午2时,即将伪省府团团包围,我们组织炮火猛烈轰击,伪军伤亡惨重,难于支持,伪四平省主席刘瀚东和保安司令张凯只得率残部向我军缴械投降。四平随告解放。除零散逃跑了200余名伪军人员及投诚部分人员外,其他均被我军歼灭。计歼敌3000余,击毁装甲车2辆,缴获追击炮3门,机枪50余挺,长短枪2000余支,以及其它大批战利品。
刘瀚东与张凯被迫向我军投降后,因上级急待了解情况,电令我部火速将他们送去。因此,我们只对其作了简单问话,他们说是由于对国民党抱有幻想,没有认清形势,错误地在战斗弃始时抗拒了我军解放四平,承认有罪。
部队刚进入四平市区时,敌人虽已解除了武装,但街上垃圾成堆,商店关闭,还呈现着杂乱荒凉的战争残迹,且有政治土匪干扰。夜间时有枪声。我旅机关已担任了四平卫戍司令部,立即着手进行城市建设等工作。首先是派出巡逻队,维持治安,恢复社会秩序,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组织部队清除垃圾,整理市容卫生。张贴安民告示,宣传党的政策,解除群众思想恐惧。要求部队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组织救济贫苦市民。协助地方组织各级政府。几天时间,商店即普遍开业,外逃市民纷纷回家,城市秩序迅速恢复了。
二战四平
进攻我东北解放区的国民党主力部队,在侵占锦州、沈阳等地之后,于1946年3月下旬,以5个师的兵力,沿着沈(阳)长(春)铁路北犯。为迟滞和阻击国民党军,我旅保一团配合兄弟部队,在四平以南与敌展开激战,歼敌一个多师,使敌原定在四月初占领四平之企图未能实现。但此时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城市均已被国民党收编的伪军和土匪武装控制。国民党主力部队于4月间就集结兵力,企图夺走四平,以控制中长路,逼迫我们在国共和谈中接受其苛刻的条件。中央军委指示东北民主联军总部,要坚决守卫四平。并任命我旅旅长马仁兴同志为四平卫戍司令。在兄弟部队配合下,进行四平保卫战。
战斗从4月18日正式展开,兄弟部队配合我保一团顽强地阻击上有飞机、下有大炮和坦克掩护的敌军猛烈进攻。
我保一团在铁路以西地区阻敌,将钢板、铁轨构筑坚固的地堡等防御工事,日夜抗击,士气始终不减。敌左翼七十一军,仗着优势装备,人多势众,从昌图、八面城一线压过来,狂妄地说他们是入缅的远征军,能征贯战,一天就能拿下四平。他们以新三十师和新五十师夹击在铁道以东之友邻部队五十八团及铁道以西之我保一团阵地,保一团的同志经过政治动员,战斗情绪特别高涨,他们表示,不惜流血牺牲,誓死保卫四平。用铁轨和钢板构筑了坚固的地堡工事。尽管敌人从17日11时开始,就以飞机、大炮猛烈轰击我军阵地,步兵连续向我冲击,但保一团的同志无比顽强,寸土不让。特别是该团三营,在四平南面英勇抗击了数倍于己的敌军,使敌连续攻击3日,毫无进展,并遭受大量伤亡。
敌军恼羞成怒,于20日发起更猛烈的进攻,一路在铁路东鸭湖泡,一路在前后椁林子(现名玻林),还有一路向我保一团二营三道村子阵地猛攻,突破了我七连阵地。二营领导立即组织反击,在反复争夺阵地中,二营长李林同志身负重伤,营教导员张增堂同志壮烈牺牲。一营的同志勇往直前,使敌无法前进。连续几天拚杀,一、二营阵地屹立未动。三连战士刘增荣在前沿奋战至孤身1人,还击退了敌人四五次冲锋,打死敌人30余,一直坚持到援兵赶到。
由于铁路东部队阵地后缩,我前后椁林子阵地已过分突出,从20日至24日,连续5天,敌新一军集中了火炮百余门,以密集火力掩护其步兵向我阵地反复冲击,但均被我军击退。在激战中,新战士邵禄同志,单人固守前沿地堡,打退了敌人三四次冲锋。十一连的同志在铁路侧的前沿两个地堡被敌炮火轰塌,有12名同志遇难,敌人扑过来时,十连的同志在连长谷绍珍、政指刘汉章率领下,立即组织迎击,著名的窦玉芳突击组5个人以白刃格斗与手榴弹痛歼敌人,毙伤敌30余,又夺回了阵地。十一连在连长率领下,也勇猛插入敌群展开肉搏战,歼敌70余。至25日,因我保一团伤亡大,兄弟部队上来接替了我三道村子阵地。号称王牌的国民党新一军,虽然装备精良,连日多次进攻,亦无法攻取我们在铁路西南15公里宽的正面阵地,形成对峙状态。一直战斗到5月18日,我们奉命转移,才于夜间撤离四平。
这次旷日持久的四平防御战。共历时三十一天,计毙伤俘敌万余,我也伤亡8000余。由于我旅打得顽强,受到了党中央和东北民主联军总部的嘉奖。党中央4月28日嘉奖令指出“为和平民主,你们坚守四平,甚为英勇,特传令嘉奖l望你们再接再励,坚守到最后胜利,把四平街变成马德里l”四平保卫战打得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旅旅长马仁兴同志和保一团团长邢程同志都自始至终坚持在前沿指挥战斗,给了指战员以巨大鼓励。再就是防御工事搞得好,这也是在敌强我弱的条件下能以进行防御作战、持久御敌的重要条件。而强有力的思想工作与严明的纪律也起了保证作用。我旅部队及时宣传英模事迹,及时进行战评,不断提高了大家的斗志。还有一条重要因素是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的全力支持,辽吉省委书记陶铸同志曾亲临前线慰问,逐个看望伤病员,组织大批民工参战支前,抢送伤员,运送器材给养,使部队很受感动。
三战四平
国民党军队抢占了四平,我们是决不甘心的。同志们说,决不许蒋介石掠夺抗战胜利果实,他怎样吞下四平街,还让他怎样吐出来。1947年春,党中央发出了《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的指示,中央政治局确定了彻底粉碎蒋介石的军事进攻,把解放战争进行到底的战略方针,5月,上级决定我们攻打四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三打四平了。
此时,四平守军为国民党的第七十一军两个师和十三军的五十四师及六个保安团,总兵力达3.6万人。他们经过一年的苦心经营,在四平修筑了现代化工事,碉堡林立。形成了一整套永久或半永久性防御阵地。
我参战主力部队为一纵与六纵的十七师,和西满纵队(七纵)。我们保一旅已编为西满纵队独一师,辖3个团,马仁兴同志为师长,我为师政委。一纵一师和二师为西南方向主攻,六纵十七师为预备队;我西满纵队(七纵)从西北方向攻击,一纵三师为东北方向助攻。
在进军途中,我师一团和三团于5月18日,在离四平不远的梨树北歼灭了国民党辽北保安一团团部及一营共500余人。22日,三团在卡楼歼灭了从卧虎屯东窜之敌八十七师一部300余人。6月初,进抵四平西北地区,15日受命扫清四平外围之敌。次日20时,我们令一团作前哨战,因敌军也有充分准备,我一团八连向城西北外围地堡群首次攻击未能奏效,该连班长郝印堂、副班长张朋年同志即带领爆破组,不顾敌人炮火阻击,冲上前去炸开了铁丝网和鹿砦,突击队随即冲入敌阵地,展开搏斗。一连的同志也连续攻克敌两个地堡群,很快就胜利完成了扫清外围的战斗。
17日19时,开始攻击四平城,九连爆破手李桂元同志率先登城,炸开突破口,一团主力即冲进城内与敌展开激战。天明之后,敌以航空兵、炮兵配合对我实施反冲击,我一团伤亡重大,二营副营长韩光荣同志身负重伤后还伏在沙袋上扔出了许多手榴弹后,壮烈牺牲。一营只剩副政教,九连只剩副政指指挥战斗,我们立即调整组织,与敌拚搏。
敌人组织了督战队,后退者用机枪扫射。他们在飞机、大炮掩护下,自大红楼、铁道公园方向连续向我军反冲击,均被我一团击退,并切断了大红楼敌人之退路,达成了对该敌之合围。我和马师长考虑到大红楼为四平城内西北方向之高大建筑据点,为敌二六三团千余人踞守,必须强攻下来,而一团减员量大,即将二团一营临时配属一团,加强攻击力量。
一团派警卫连在大批民工配合下,到城外敌飞机场拆运了炸弹中的黄色炸药5000余斤,决心炸开大红楼。该团以一连为主攻,于19日19时,集中了40挺轻机枪作掩护,由八班副班长李广正同志带领爆破组,冒着枪林弹雨,冲到楼前爆破,那座楼确实很坚固,一夜之间,进行了11次爆破均未爆塌,第12次,一团装了800斤炸药,李广正同志不顾安危,断然拉火,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震撼了四平全城,大红楼北半部坦塌下来,我军立即冲进去全歼守敌千余人,拿下了红楼制高点。
20日,二团在铁道公园附近歼灭了敌二六四团一部300余人。三团亦歼灭了敌交警大队200余人。21日,因敌军疯狂阻击,炮火猛烈,我军难于向纵深发展,而且三团副政委杨宝生同志不幸牺牲,部队被迫撤回。当晚上级命令停止攻击,准备南下打敌援军。次日我军即行撤离。马仁兴师长对我说:为了便于总结这次战斗的经验,去看看地形吧。我说:好I当我们几个师的领导干部一起刚走到铁路西南角小桥时,敌人一发冷枪弹击中了马师长,急救无效,马仁兴同志牺牲了。全师指战员无比悲痛。后来经中共东北局批准,将四平市最繁华的一条街命名为仁兴路,中共辽吉省委追授他为“辽吉功臣”。
三战四平,仍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进行的一次攻坚战斗,我军发扬了英勇果敢,连续战斗的优良作风。给了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共歼敌军2700余人,俘敌八十八师作战主任以下大批官兵。战斗中也涌现了大批功模,纵队给一团三营记大功一次,并授予“模范战斗营”称号。八连被命名为“功臣连”,李广正同志荣获“特级爆破英雄”称号,郝印堂突击组荣立特等功。战斗虽未拿下四平全城,但在大部队攻坚战中也使我们取得了经验,受到了锻炼。存在问题主要是因敌军兵力还强,我军使用兵力少,协同配合不够,穿插分割歼敌不够得力,特别是马仁兴师长等几位师团干部阵亡,付出了大的代价。
四战四平
四平没有打下,指战员愤愤不平。我也怀着给马仁兴等战友复仇的心情,总想有朝一日痛歼敌军,彻底解放四平。
1947年,我军在东北战场的秋季和冬季攻势,打得非常好,在运动中歼敌20余万,敌军已被迫缩入大城市,辽吉黑与热河大部分土地已经解放。而且西北战场上我军于1948年春已转入对胡宗南所部的反攻,捷报不断传来,广大干部战士很受鼓舞。
到1948年3月,上级传达了彻底解放四平的命令,这就是四打四平了,我军士气高昂,立即行动。
四平守敌在受到沉重打击之后,已重新组织七十一军八十八师及辽北保安团,还驻有新一军留守部队和骑兵总队,总兵力为1.5万余人,但因全国解放战争的迅猛发展变化,敌军士气已很低落。
我军参加这次攻打四平的部队有东北一纵、三纵和七纵,这时我师已由西满纵队独立一师改为七纵十九师。根据纵队指示,我令五十六团(即原二团),并配以野炮、榴弹炮各一个营和师直山炮营首先向四平外围制高点三道林子发起攻击。在上次三打四平时,我们未攻下该地,和油化工厂制高点,所以未全歼守敌。我军撤走后,敌人又在那里增构筑了7个现代化地堡群,敌人自称三道林子是。防守四平的要塞”,以其战斗力最强之“长官部特务营”驻守,妄图阻挡我军进攻。
3月7日六时,攻击开始,因敌外围工事中炮火组织严密,我五十六团五连虽数次攻击均未突破,该团改由七连突击。七连的同志在我炮兵强大火力掩护下,迅速跃过300米开阔地,炸毁了障碍物与地堡,冒着硝烟冲入敌阵地.仅15分钟即攻占了敌第一个大的堡垒群,到15时,又占领了敌第二个地堡群,至8日又攻占了第三个地堡群。这就使敌城外围阵地均被扫除,为我军攻城创造了有利条件。
8日晚,七纵首长命我师将阵地交给一纵战友,全师转向四平城西南方向担任突破任务。我师五十五团六连于11日夜在四平西南开始攻击,一举攻占了敌二号地堡群,该连五班副班长张凤桐不顾敌火力严密封锁,只身一人,巧妙地通过了敌铁丝网,炸毁了一座敌堡,歼敌一个班。张凤桐亦身负重伤,但仍坚守阵地,直至后续部队接应上。战后他荣立特等功,他独战二号敌堡的英雄事迹在部队广为流传。
3月12日9时正,四打四平的总攻开始。五十五团十一连以十几分钟的猛攻,即突破了四平城西南角敌人防地。师团主力随即突入城内,11时,在四平中央大街与一纵战友胜利会合,协同奋战到14时,已将铁道西敌人全歼,并向铁道以东之敌展开进攻。五十五团迅速攻到了天主堂,五十七团(原三团)进到大街东侧,此时,该团勇猛善战的参谋长王建同志不幸中弹牺牲了。大家怀着悲愤的心情向敌阵激烈冲杀,势不可挡。十三日晨,守敌全部被歼,四平彻底获得解放,实现了我们数年的宿愿。我师在此次四打四平中,除扫除外围的战斗外,歼敌二六三团大部,辽北保安团一部,共2300余人。
在战斗中,为了便于掌握情况,组织进攻,我们的师指挥所总是设在主攻部队附近,并及时前移。3月8日,全师转向城西南角后,指挥所即设在距城三里路的草棚内,紧靠五十五团。12日上午,移至城西南角屠宰场,下午3时进至道东天主堂附近指挥作战,直至战斗胜利结束。
四战四平,是我军一次十分激烈的攻坚战斗,因敌军凭借高大建筑顽抗。逐一被我军摧毁。战后群众说,四平四平,真是平了。
四战四平,我师伤亡较小,只是团参谋长王健的牺牲使我甚感惋惜。他与三打四平牺牲的马仁兴师长及团副政委杨宝生同志,均有英勇果断、身先士卒的特点,都为人民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此次战斗,由于头年秋季和冬季攻势打得好,进一步提高了战斗力,改善了武器装备,特别是接受了三战四平的经验教训,按照毛主席的教导,集中了优势兵力瘾歼敌人,而且敌情明,决心大,3个纵队协同攻坚动作搞得很好,步炮配合得力,纵深穿插快速,一块一块聚歼敌人,使敌很快就乱了阵脚,无法形成拳头而被全歼。我军一鼓作气,斗志高昂,为尔后攻坚夺取大城市,进行辽沈战役,全歼东北敌军打下了基础,积累了经验。(铁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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