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一点失去这样难得的机会。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的时候,我在另一个战略区——苏中区开会。这一年的5月上旬,法西斯德国已被打败,日本侵略者也已日薄西山,岌岌可危。但日本投降来得这么快,仍有点出于人们的意料。
1943年,有一句很鼓舞人的口号,叫做:“今年打败德国,明年打败日本”。但这一年没有打败希特勒,重要的原因是英、美拖延了开辟第二战场的时间。虽然如此,但是先打败德国,再打败日本,则深深地印在我们的头脑中了。
日本投降前夕,我作为苏北记者的代表,去参加苏中记者代表大会。他们要选举出席解放区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因为国民党反动派不顾中国共产党的反对,已决定召开伪国民代表大会,企图独占抗战的胜利果实,我们则以召开解放区人民代表大会与之相对抗。
日本天皇宣布接受波斯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形势大变。朱德总司令命令八路军、新四军和其他人民抗日武装,立即向敌占城市和交通要道进军,接受日伪军投降,敌人如不投降,就消灭他们。新华总社也公开发布通告,责成各地记者,就近随军出发,迅速报道大反攻和接受日伪投降的消息。
形势大变,苏中的记者代表大会停止举行,到会代表整装待发。我和淮北、淮南的代表,也立即告别主人赶回各自的地区。这时苏中与苏北之间已经没有敌人的封锁线。我乘船从宝应县北返,归心如箭。秋季的苏北平原,沿河两岸风景如画,我无心欣赏。只嫌那用一支橹摇的小木船走得太慢。
我匆匆赶回黄海边上的《盐阜报》社驻地,人已走掉了一大半。报社的许多同志上了前线,新华社苏北分社的4个记者,在外面采访的,就近跟上部队,原来留在社内的一位同志,没有等我回来,留下一张条子,说机会难得,他也找部队去了。他把收发报台留给我,让我留在社内负责对总分社的发稿工作。
怎么留得住呢?我马上打听部队的动向,得知黄克诚师长正率领新四军3师和2师主力集结在津浦路南段待命。我只好暂留分社值班,过了几天,前方传来消息,3师已回师向两淮(淮阴、淮安)进发,准备解放两淮。
这样,我如留在海边,因为交通不便,会影响对外报道的时效,不如带了电台和有关人员一起上前线,争取直接参加解放两淮战役的采访报道。
当我们赶上主力部队的时候,3师10旅和地方武装已扫清淮阴外围据点,包围了淮阴城。我军向守敌发出最后通牒,敦促其缴械投降。敌伪师长潘干臣已受国民党加委,以“曲线救国”的胜利者自诩,拒不投降。经过一番准备,我军于9月6日下午2时向淮阴守敌发起总攻,经过1个半小时的激烈战斗,全歼守敌9000余人,伪师长潘干臣被当场击毙。淮阴宣告解放。苏北分社记者许铭随10旅行动,报道了淮阴之战。
我军稍事休整,于9月13日开始紧缩对淮安城的包围。淮安在江苏是仅次于南京的古城。城墙又高(12米)又厚,易守难攻。敌军北面依托运河,在南部筑工事坚守。我到了3师7旅、8旅的前沿阵地。只见淮安城南的一大片开阔地上,已用沙包垒起10多个面向敌城、半圆形的“炮楼”,它高过城墙,成为可以居高临下用火力掩护我军冲锋的制高点。同时,利用坑道作业,挖了一条长约1500米、通向城西南部的地下坑道。做好准备工作,我军于9月22日上午对淮安守敌发起总攻。一路通过地下坑道进至城西南脚下,准备用炸药炸开城墙;另一路则在城东南部,在火力掩护下,由突击队员攀云梯,突入城内。经过请示,指挥部批准我随攻城突击队登城。8时正,总攻令下,军号和枪炮齐鸣,地下与高空并进。我肩缠红布条,跟在突击队员后边,越过宣传鼓动牌向前奔跑。文工团员在简易的掩体后面唱歌、喊口号给我们鼓劲。突击队刚冲到城脚下,西南面一声巨响,火光和烟雾冲天,城墙被炸开一个大洞,攻城部队涌入城内。我们在火力掩护下,从东南面攀云梯登城。由于各个制高点上轻重机枪的火力发挥威力,突击队员像飞将军从天而降那样出现在城头,进入了城内。各路入城部队由南而北扫荡残敌。激战至上午10时,敌依托高大城墙精心设置的防线,全部被我军摧毁,守敌大部被歼。中午,伪旅长吴漱泉、伪专员李云霈带领残部利用鼓楼和楚王殿的工事顽抗,战至下午3时,也被我全部歼灭,吴漱泉被击毙,号称“铁打的淮安”宣告解放。
战斗一结束,我赶紧从城的北部爬出城墙,在奔跑中打腹稿,一跑到电台,立即向译电员口授苏北名城淮安解放的消息,发往新华社华中总分社并总社。总社以急电转播,延安《解放日报》作为第一版头条新闻发表。
两淮相继解放,共歼敌1万5千余人,缴获大炮15门,轻重机枪180多挺,长短枪8400多支,弹药和军用物资一大批。两淮解放之后,我军乘胜肃清盐城等地残敌。两淮解放,我军控制了一段运河航线,使得苏中、苏北、淮南、淮北4个解放区联成一片。为1946年夏反击国民党军队的猖狂进攻,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我于1944年初开始担任新华社记者,采访过收复阜宁县城、淮安外围石塘镇和车桥战役,曾目睹我军指战员奋勇杀敌的场面,但自己作为战斗的一员,和突击队员一起登城,只有这一次。事后有的同志问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我说,经过八年艰苦抗战,终于盼到这最后胜利的一天,能和战斗员一起去夺取胜利,是十分令人振奋的事情。投身这样的一场大的战役,和成千上万的指战员和民工在一起,战场上的热火朝天,只感到自己渺小。“皖南事变”以后,我从浙西转到新四军部队曾在战斗部队当过战士,担任过连指导员、团宣教干事和旅的侦察参谋,有一点部队生活经验,我要求参加突击队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原载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编印的《我们的脚印》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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