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的行程/卢兆法回忆录

静心居士 发表于2024-08-22 20:45:14

    我们华野第八纵队,先后在一九四七年六月份,从沂源出发,路经泰安、大汶口,过汶河到宁阳去汶上。

    从这年六七月份开始,一直到一九四八年的年底淮海战役结束之前,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们几乎天天行军与敌人“耍龙灯”周旋。从鲁西南到豫、皖、苏等广大中原地区,与敌人天天转来转去,不停地兜圈子,并在与敌人周旋的过程中,打了大大小小的不少的胜仗。艰苦的行程,时间之长,走路之多,生活与环境之苦,真像一次小型的“长征”。

    这年雨水特别的大,正逢雨季,大雨滂沱,平地积水没膝,给我们部队行动增添了极大的困难。

    我们八纵队一个师和三纵队配合攻打济宁,于七月十六日开始,苦战三昼夜,未能攻克,除其他方面的原因外,敌占据城池的护城河水猛涨,水深给我军攻城造成很大困难。兄弟部队于七月十五日攻打汶上,连攻三天,同样原因没能攻下。

    我们攻城均未成功,但是已经严重威胁到敌人的战略要地兖州和徐州,敌人不得不从各地抽调机动部队,来配合当地守军对抗。我军及时撤出战斗,与敌人开始了“耍龙灯”式的周旋,以此来牵制敌人、调动敌人。

    我们又转向西去,在嘉祥、巨野、郓县、梁山、鄄县等一带与敌人展开了更大规模的周旋。随后又转到定陶、曹县、成武、单县、金乡等地,转遍了整个鲁西南平原大地,时耗一个夏季和一个秋天,牵制和调动了大批敌人,有力地配合了刘邓大军南下大别山,也减轻了对沂蒙山区的压力。

    大约七月底,我们团打天鹿桥(吴化文部)。当时团长董玉湘有些轻敌,就在这天要进入战斗的下午,全团集合在一个村庄的东北角上的一个大广场里,他站在一个大石墩子上对大家说“我们今天晚上出发,要去打天鹿桥,吴化文这个老小子,是我们斗败的鹌鹑打败的鸡,各单位司务长都来了没有?今夜要多准备点饭,明天请他们来我们这边吃饭。”全团经过一夜的战斗,没有拿下天鹿桥,撤出战斗,原因除了团长有些轻敌外,当时上级还有个指示精神:能抓他一把就抓他一把,不能抓他一把,就走,不去与敌人死打硬拼,主要以调动、牵制敌人为目的。还有因为当时部队的思想比较混乱,从基层到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对党中央、毛主席决定山东部队要打出去,外线出击的形势和任务不太理解,大家普遍常说的一句话:“反攻、反攻,丢了山东,看不着煎饼,吃不上大葱。”同时,部队扩展的较猛新兵较多,特别是经过鲁南战役、孟良崮战役、莱芜战役后,补充到部队的解放战士太多,都在50%以上,人员思想比较复杂,加上长期在大雨泥泞中行军,生活又差,大家非常艰苦疲劳,病号又多,特别是疟疾和痢疾,又得不到后方运送、安置,只好坚持随队行军,所以给部队有效运动也增加了很大困难。还有的同志思想不太好,立场不坚定,开了小差。因此,为了巩固部队,保存力量,上级决定暂时不与敌人死打硬拼。

    天天在大雨泥泞中与敌人转来转去,一直到八月份,我们才在龙固集住下,休息了四天。在这四天休息期间,部队又一次大轻装,无论干部战士,每个人都要把身上的负重尽量减轻,能搁的搁,能扔的扔,减轻自身的负重量。经四天的休息和轻装后,在第四天的下午又开始出发,与敌人展开了新的周旋。到八月底,大家确实太疲劳了,病号又多,我们纵队决定,固守曹县城,不再与敌人周旋,准备一个月的粮草、弹药与敌人对抗一番。这时大家都在忙着在城墙上挖工事修碉堡。

    我们供给处,住在北门里第一个朝东的巷内离大街不远几家店铺的门头里面,我们管理处的几个人,都用门头上的活动门板支起来作铺用,睡到上面休息。当时我又犯了疟疾病,天天发高烧,昏迷不醒地躺在门板上不能动,连帽子都弄丢了也不知道。当时部队的艰苦情况和大家积极准备战斗的情景,多年来总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一九八八年八月份,我有机会到曹县城,怀着非常激动的心情,特意去看了看过去我们住过的地方,街道和两边的门头基本上没有变化,还是老样子,但是都关门闭户,街上也没有行人,很显然店铺变成了住家,不做生意了。我站在街上,面对着我们曾住过的那家的大门,心情激动,思绪万千,心潮起伏,整整四十年过去了,那些熟悉的人名和面孔,以及大家在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个忙碌劲,那在上面睡过觉的门板,不由地又一一展现在眼前。在我离开曹县城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内,我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静。当大家都在积极地做着与敌人对抗的一切准备时,上级又突然传达来指示:放弃固守曹县的计划,继续行军与敌人周旋。军令如山,就这样,我们又开始了新的行军跋涉,向北走去,我没有帽子戴,只好光着个头和大家一起行军。

    放弃固守曹县城的原因,后来在传说中才知道,听说刘伯承和邓小平建议: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军如果固守城池,必定是被动挨打,会吃亏的,还是与敌人周旋为好。我们上级领导接受了这个建议,才撤出曹县城,又开始行军。

    这时已进入九月,与敌人又周转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抓住有利时机,几个纵队配合一举围歼了包括敌师长段礼貌在内的五十七师,拿下沙土集。此战役后不久,又准备在土山集围歼敌新五军,但没有能达到目的。当时情况非常紧急,原因是敌人得知我军行动意图,有了充分的准备,并开始向我们反扑,使得我军陷入被动,形势不利,于是很快就撤出战斗,向北转移。

    转眼之间已经接近古历的八月十五。我军就在八月十四的这天夜里,来了个陇海铁路“大破袭”,东到商丘,西至开封,在中间这段陇海铁路上,拔掉敌人各个车站,消灭了各车站上的敌人、交警大队。如民权车站、柳河车站、内黄车站,我们团负责攻打野鸡岗车站。纵队的一个山炮连配合,三营打主攻。他们把炮推到离车站敌人炮楼不到三里路的地方,对准敌炮楼直射,两发炮弹打垮了炮楼,三营一拥而上,消灭了敌人一个交警中队,还缴了不少的敌人准备过八月十五的月饼。

    各单位用炸药把铁轨炸的一段一段的又掀到路旁或沟里,翻过铁路进入河南,这是我们第一次越过陇海铁路。开始跨人豫、皖、苏地区。

    越过铁路线后,经过睢、杞一带到太康去周口,这一路到处是茫茫的沙漠荒野,因为是主要的黄泛区,人烟少,很远遇不上个村庄,遇上一个也是仅有的几户人家,住的都是窝棚。三角形的小茅庵贴在地上,得从一头爬进爬出,不到跟前看不见。这里的老百姓,只能在大片沙漠荒野上种点绿豆、豇豆、红小豆等作物,他们生活艰苦。当我们部队每次过黄泛区时,都得到沙漠里拣蘑菇用水煮着吃,蘑菇长得遍地都是,不吃就得挨饿。

    周口解放后,住了三天,又向东北进去,路过包公放粮的秦州、淮阳等地。有一天夜里行军九十里,天亮打下了扶沟城,这已是十一月份,天气很冷了。

    扶沟城虽然不大,但是国民党在这里存放了很多军需物资,特别是有美国救济总署援助国民党政府救济黄泛区灾民的大批物资,还存放在这里,没有下发,已经变成国民党军队的军需物品。主要是毛毯、毛衣、布匹、食品罐头等物资。这些物资被我们缴获后,就拿出一批来补给我们部队。王振雨指导员拿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奶粉,一个是鸡蛋粉罐头叫我背着,共十斤重,挺沉的,每次住下,管理处的同志就拿它当饭吃。

    在扶沟住了两天后,又北上,准备打鄢陵。在我们行军的途中,师侦察人员得知敌人新五军要在几号进驻鄢陵,加强那里的防务,因为那里只有两个保安大队,非常空虚。师首长决定,一定要赶在敌新五军的前头,拿下鄢陵来。我们七零团是师的前卫,团的三营、三营的七连又是前卫的最前卫,他们奉命当天中午出发,经过半天一夜的急行军,走了一百七十里路,天不亮到达鄢陵城下。当时团里的布置是:一营打西门,二营预备队,三营打东门。三营七连连长李怀刚带着一个排走在前头,为尖兵排,他们大胆地走到东门下敌人站岗的近处,敌人站岗的发觉并喊到:“你们是干什么的?哪一部分?”李怀刚个大、嗓门粗,答道:“嚷嚷什么?你们不知道吗?老子是新五军的,今天要来这里的。”说时迟,那时快,上去几个人就把敌人哨兵给缴械俘虏了。他们又叫这两个俘虏带着去找他们的部队,他俩领着爬上城门洞子上面的炮楼里,一个班正在睡觉,把枪给他们一收,喊了声“快起来,你们已经被俘虏了”这个班慌忙的起来当了俘虏。又叫他的班长领着我们这个排去他们的大队部,当了俘虏的这位班长无可奈何,只好领着李怀刚他们去找大队部。小城不大,很快在里面找到一个有很多台阶的大门,两侧各有一位哨兵站岗,敌班长领着他们到站岗的跟前,又缴了他俩的枪,进去大门,有座影壁墙,这个排在影壁墙左右两边先架好两挺机枪,对准了北屋门,其他人员各自找好了位置,作好了战斗准备。这时院内一切都没有动静,此时李怀刚带上两名冲锋枪射手在左右两边,前头是刚俘虏的那个敌班长,迅速进到北屋内,敌人还在睡觉,那个班长先喊到:“大队长,八路军已经摸进城里来了。”李怀刚他们一齐喊到:“缴枪不杀,不准动,谁动打死谁!”就这样,他们就乖乖地做了俘虏。李怀刚命令敌大队长打电话给分队,要他们不要抵抗八路军,要缴械投降,这时正好西门一营攻击开始,响起枪炮声,七连也赶到,俘虏一个大队。西门敌人正在与一营交战,三营上来又接着向西门打去,两面夹击,又很快消灭了那个大队,结束了战斗。三营无一伤亡,一营只有六人负伤。

    敌人新五军很快赶来,我们又撤出鄢陵城撇开敌新五军,向五女店、商水、项城一带转移。当时我们部队也有意暴露目标,吸引更多的敌人,以减轻其他方向的压力,敌人有几个师赶来,想围歼我们。我们部队在上级巧妙地指挥下,与敌人周旋着,到了十二月下旬时,我们部队又撇开敌人的包围北上,在陇海铁路以南、老铁岭一线,抗击敌人一天多,这天,天刚黑不久,敌人开始向我们炮击,一发射就是十二发,落到我军一方,大家一听都知道前面的敌人是十一师,因为我们与他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他们对我们也很熟悉,他们常说:“大炮打不动,不是三纵就是八纵。”敌人也没有再向我们进攻,我们就又撤出,向北过陇海线、经曹县、定陶去打曹州府(现在的菏泽)。

    当时我们二十四师的任务是攻打城北面,我们七零团的任务是攻打城西北角,并要从城东面转到城北边去。就在我们从东向北转的过程中,曹州城外的一些敌人地方部队和土顽等纷纷向城内撤退逃跑,在他们向城里逃跑的过程中,正好又赶上我们的部队,被我们轻而易举的俘虏了一万多人。

    我们团转到城西北角,一营三连、三营八连主攻,八连连长刘乃招、指导员牟红兴带领连突击队各自都炸开了突破口,但因事先没有侦察好,地形不熟悉,护城河水深,又上了一层冰,不能撑人,后续队伍找不到上去的路,淌水过,下到护城河里,冰水没人,也爬不上来,这时突击爆破连队与敌人打得十分紧张激烈,终因寡不敌众,敌又占领了突破口,战斗失利,部队撤出战斗。

    在这个过程中,三营从外围抓到的俘虏中,挑选了几个大个俘虏,要他们来抬担架,其中有一个被城墙上的敌人打来的枪击中腹部,肠子流了出来,他很坚强,硬咬着牙、忍着痛又把肠子塞到肚子里,嘴里不断地喊道“我虽然上半夜是国民党,可是下半夜已经是八路军战士,虽然过来连一顿饭也没吃,但也是一个革命同志了,你们一定要把我的名字记下,我叫什么、什么、家是哪里”三营的书记胡顺乾想拿出钢笔,按他的要求记下,但又没能做到,因为天太冷,钢笔已经上冻了,又是在夜间的战场上,队伍要撤出战斗,时间和情况都很紧。

    撤出战斗这天,正是一九四八年的元月二号。路过定陶县到曹县东面农村住下,部队开始进行阶级教育诉苦。因为我们供给处单位人员不多,就合并到炊事班处,由我和炊事班的副班长老郭在会上诉的苦。我讲述了从小跟随父母逃荒要饭,给地主放牛等所受的剥削和压迫的苦。老郭他是广东人,莱芜战役解放过来的,他控诉了在家时因种地主的地,受地主压迫剥削的苦,以及被国民党军队抓去当兵,所受当官的压迫和打骂的苦。他自莱芜战役解放过来后,补到供给处炊事班,工作一直任劳任怨,积极主动,很快就当了副班长,并多次立功受奖和被评为工作模范。通过诉苦,对大家教育也很大。我们虽然是机关单位,但是炊事班和运输排的人员,从莱芜战役补给过来的占原有人员的一半还多,他们大多是广东和湖南人,也有几个河南和安徽的,都对自己过去作了回忆,受到教育很大。十多天后,又开始行军,南下过铁路去许昌。

    在去许昌的途中,又得过黄泛区。有一天是大白天,过老黄河古道,河水很宽,近百米,水深达大腿根,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大家到河水边上,脱去下身鞋袜棉裤,背在肩膀上,上身的棉衣也得使劲往上卷一卷,用手把紧。下身破冰淌水过河,西北风刮的很大。当时因为我怕冷,只脱棉裤,棉裤里面的衬裤没有脱,穿着过的河,过去河后,因为太冷又刮着大风,简直就站不住脚,迅速脱下单裤,换上棉裤,这时,凡是水湿过的地方都已经结成冰,薄冰贴在腿上真是冷,又得忙着换好衣服跟上队伍,不然会迷失方向找不着队伍。

    这虽然是个晴朗的白天,但是因为刮着十级以上的西北风,被大风卷起的风沙遮住天日,呈现出天地间一片浑黄,真是伸手分不清五指,看不到一米远。为了使大家跟上队伍,领导就让每个人在脖子上系上一条白毛巾,作为信号、标记。后面的人还得抓住前面人的背包走,因为一怕掉队,二怕被大风刮倒,所以都得相互搀扶着走。

    这一天,真是一次特殊而又艰难的行军。太阳落下山去,大风也停了下来,这真是:太阳落山,北风死。我们到达目的地,敲开老百姓的屋门进去,他们在屋内点着小油灯,门窗堵得很严,这样的天气,在屋内白天不点灯,就和夜间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在屋内油灯光中坐下,同志们相互看看对方的脸庞,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每个人脸上满是沙土,只有两只眼睛在眨巴着转动,连嘴里和牙齿上也粘满了一层沙土,变成了黄色。住下后,我们每个人都反复抖擦身上的沙土,洗完脸,晚上要解开背包睡觉时,一看,无论你的背包打得多结实,每一层很细小的缝里都灌有沙土,真是一场罕见的大风沙天气,叫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军人遇上了。

    通过这次艰苦的行军后,我们就在许昌东面不远的农村住下了。这次驻的时间比较长,近一个月,且驻防休整,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又接着曹县时诉苦的阶级教育进行的以及开展了三查三整,是一次全党、全军性的大规模的整党、整军的整风运动,也就是说的三风不正正三风。这次整风运动是党中央、毛主席统一领导统一指示布置的,是一项伟大英明的决策。这次整风运动极为重要,它对我们党、军队的巩固和壮大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对于迎接全国性的战略大反攻、解放全中国起到了很大作用。

    当时,部队经过鲁南战役、莱芜战役和孟良崮战役后,大批被解放过来的战士补充到部队,无疑他们在国民党军队的一些不良思想作风的还多多少少的存在,会带到我们队伍中来,使得我们部队成份变得复杂起来,思想混乱、作风不正等问题越来越突出,这直接影响和腐蚀了我们的部队,甚至有些解放过来的人根本就不懂得怎样为人民当兵,为人民打仗,部队很需要进行一次整顿和教育。

    整风运动,就是开展自我教育的一种极好的方法。在学习文件的基础上,结合平常所暴露的各种思想及问题,进入到三查三整阶段。

    三查三整,主要对象是领导干部,但是广大战士,也得自查自整。每个战士在班务会上首先自查,在战士自查的基础上,再转向领导干部,大家可以广泛地给他提意见。

    运动中的领导者,是每个连队选出的,战士委员会或叫革命军人委员会,干部能不能过去这一关,什么时候过去这一关,都由这个委员会讨论说了算,当然还得在党的领导下,由政工干部给掌握着,不能无领导地乱来。

    三查:就是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以讨论和明确每个人的阶级成份人手,进而检查入伍的动机和战斗工作表现。检查对革命的立场和态度,检查工作作风和群众观念等。接着将三查中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分类排队,以学习文件、作报告、上课等方法,有针对性地重点进行教育,帮助他们提高认识,划清界限,号召大家参加整党、整军,把运动推进到整顿组织、整顿思想、整顿作风上来。

    通过这次三查三整的整风运动,大大加强了全体指战员的战斗凝聚力,健全了党的组织生活,加强了党的领导,实行了三大民主(政治民主、军事民主、经济民主),建立起基层连队的革命军人委员会,纯洁了党和军队的组织,提高了干部队伍的素质。改善了领导干部作风,发扬了民主和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打击了不良的歪风邪气。但也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把群众发动起来后,给领导干部提意见时,有些过火的地方,使得某些干部在思想上产生了一些消极情绪,有点怨气。

    我们部队在许昌经过三查三整,内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广大指战员,阶级觉悟有了很大提高,许多解放战士懂得了为谁当兵、为谁打仗,明确了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大家的心情舒畅,情绪高涨。各基层连队都建立起革命军人委员会、部队民主生活会,民主空气浓了,群众观念、组织性和纪律性增强了,军阀作风和歪风邪气少了,对贯彻上级的指示、执行上级的命令及时、坚决有力了。为在一九四八年的新形势下,迎接新任务,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打洛阳,我们八纵队没有直接攻城,我们的任务是在洛阳以东黑石关一带抗击郑州方向来的敌人增援部队新五军,新五军是我们八纵队的老对手、老冤家。

    我们在许昌城里过的阴历年。大年初二,部队开始冒大雨出发,向许昌的西北方向走去,路过禹州、白沙镇、登封小县城,又到回郭镇、偃师及黑石关,靠近陇海铁路。这时,敌人有所发觉我们部队的行动,我们部队也迅速转移,抢占阵地,修筑工事,准备迎击敌人。

    这一路的行军,我们团在前头,我们团的三营又是前卫营,有老红军毛彦召营长带七连,另加六零炮一门、重机枪一挺,在行进的路上,没怎么费劲就扫清了国民党的地方政权之类的武装土顽。在经过登封城时打了一下,对抗的武装土顽就溃败了,除了在城南门外的路上抛下几具尸体外,多数跑到北山和东山岭坡上的田野里,很分散的装作农民干活劳动的样子。当时是个阴雨天气,我们部队照常行军,也没有理睬他们。那时的登封城很小,我们进南门,出西门,总共得走二里路远,从登封再向北去,就是大山区,黄土地,到处是悬崖绝壁和深谷。    ’

    这正是一九四八年的三月份,洛阳战役已经打响,战斗进行得紧张激烈,尤其是洛阳城里的国民党的“青年军”,打得很坚决,宁死不缴枪。我军各个攻城部队以排山倒海之势,形成强大攻势,压向洛阳城的守敌,使他难以招架和阻挡,昼夜间炮声隆隆、火光四起,震撼着周围的山川和黄河,也给我们打援的部队很大的鼓舞。

    敌人慌了手脚,自东而来到西去增援的新五军,在黑石关闯入我们事先构筑的防御阵地,敌人进攻的凶猛,我们阻击的顽强,使敌人迟迟不能前进一步。经过几昼夜激烈的战斗,洛阳城内敌人全部被歼,战役结束。我们奉命撤出战斗,在撤出阵地时,团长董玉湘要供给处送两百斤炸药到团指挥所关帝庙,军械股的公成美和李玉和两人带民工挑夫送去,把炸药埋在关帝庙的屋内,上面扣一锅,团长安排特务连指导员等团指挥所和部队撤出后,敌人上来时,拉响炸药。结果敌人上来了,炸药却没有拉响。当时这位指导员没有亲自去拉,而是叫他的通讯员去的。

    我们迅速撤出战斗,冒雨摸黑在大深山里行军。向南转移。路过白马寺,进入伏牛山区,准备去打南阳,到了宝丰县一带,南阳已被前头部队打下,我们又停止南去。当地人民群众很苦,没有吃的,我们部队也照样饿肚子。每到一处,到野地挖野菜吃,或者煮高梁米吃。

    又经过几天的行军,转向东去到许昌南的磨屋召住下,休息几天,在这里我们供给处党支部召开党员大会,讨论和通过了我的预备党员,候补期一个月,我的入党介绍人是文化干事曹士启、卫生员张天顺。

    几天后,又开始行军向东去,到周口、商水等地与敌人周旋到六月份到达安徽省的涡阳县境内的涡河边上住下。在这一路的行军中,大家又挨了不少饿。

    住下后,休息了十几天,全团后勤各单位没经过宣誓的党员,在这里开了宣誓大会,由后勤安排协理员组织大家学习和宣誓。部队经过十几天的休整,又开始北上过黄泛区,打豫东战役。

    豫东战役打开封是我们华东野战军自外线出击以来,与敌人周旋一年多,在中原地带由粟裕司令员领导和指挥与敌人进行的一次大规模战役。

    我们部队在涡河边休整结束后,北上路过黄泛区准备打开封,但在柳河南面不远的一个叫小孔集的村庄出了意外,我们团的一营营部和全营的炊事人员及骡马,被敌人新五军掳去。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部队打开封在进入战斗前,一般先把当时与战斗无直接关系的人员、车辆、马匹等统一组织起来,跟在队伍的后面,或者就是留在后方,在那个地方不动,一营因是个营的单位,活动范围很小,不能把他们留在什么地方不动,只好把他们营的勤杂人员组织起来,有人负责,领着跟随部队后面行动。这次一营营部和全营炊事人员及车辆马匹,就是这样跟在队伍后面。当他们要进驻小孔集村庄时,被敌人新五军得知这一情况,因此,敌人抢先到达那个村庄,占领了村子的周围,做好了工事,等待我们部队到达。恰巧我们去的又不是战斗连队,而是一个营的勤杂人员,临时组织起来的,他们本身就很散漫,又没有什么警惕性,在天快亮时,进了村子,也没有去农户家住,而是统一的集体在一个平场上休息。刚到时,他们也发觉村子周围有站岗的,也无人去管问站岗的是什么人,哪个部队(单位)的,大家一到场上就躺下睡了。敌人向他们开枪射击了,他们又毫无战斗准备,慌忙起来,大家都顺着街道向村子里冲去,街西头又响起枪,向他们射击,他们又回头向东跑,东面顺着街又向西打,这时他们伤亡已经很大了,其余人也想不出突围的好办法来,到处瞎跑。最后只有两个人,从西北上,翻过几道墙突围出来,又找到部队。被俘人员当中,大部分是我们在淮海战役和解放上海时被部队解放过来的。

一营后勤,他们损失得很惨。

    这天早上,我们供给处住在他们后面有六七里路,还是黄泛区几家小茅庵(搭在地上的小草棚),我做的早饭,是一锅面疙瘩汤。锅开的都向外淌,也没来得及吃,锅底下的火烧的正旺,也没来得及熄,就跟着迅速集合起来的队伍向西北走去。经过急行军,我们团和供给处转到开封城的西北面,离城不到十里路,这时战斗连队已经投入战斗,枪炮声密密麻麻地响着。

    开封,是当时河南省省会,最早号称:东京汴梁、西京长安。它处于沙漠地带,周围几十里路都是风沙,村庄和树木很少,水源更缺乏。处于苏、鲁、豫、皖的中心地带,也是敌人各个师(军)的后方,在这里存放了大量的弹药及各种军需物资,所以,在地理和军事上都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因为它又是个历史古城,所以城墙高大坚固,加上敌人严密防守,给我们攻城部队带来很大的困难。这次战役,在六月二十二日打响,正是干旱炎热的天气,给我们部队在村庄很少、没有树木,极度缺水的风沙地带,大部队结集、运动和接近敌人,都增加了很大的困难。尽管如此,我们进攻部队的广大指战员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英勇顽强奋不顾身地向敌人冲击,炸开突破口,打进城去,机智灵活地一条街一条街的与敌人进行巷战,消灭了一股一股的敌人。最后被消灭的,是敌人的一个手枪警卫连,坚守在“龙宫”省府住处,他们坚守龙宫,打得十分顽强,但是他们再顽强也抵挡不住我们英勇的解放军。终于被我们全部歼灭,还活捉了河南省省长刘茂恩。

    在战斗进行的过程中,因为战斗发展得较快,我们通讯连要铺设的电话线就不够用了,一天下午,团部来电话给我们供给处,要供给处在夜里派人到铁路上拆下那里电线杆上的电线(铁丝),用它另架一条到团指挥所的电话线。供给处没有多少人,就从运输排抽一个班去,由刘排长带着,因为任务艰巨,显得人员不够用的,我就报名和他们一起去了。出发前,刘排长作了人员分工,由他带一半人去一里外的铁路线,拆电线杆上的电线并运送来,由夏班长负责组织我们向前架线。

    一个班,十多个人,在一夜间,架一条七八里路电话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真是不容易。

    用生锈很厉害的铁丝架电话线路,必须用线杆架起,这么远的距离,得用多少根架杆,又到哪里去弄呢?后来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办法都是逼出来的),用一道道的防风障、柳条棵,选用中间粗些高点的,不远一棵一棵的,把它折断,把铁丝缠在上面,就是这样向前架了一段路,后来又想起来这样不行,铁丝缠在树枝上肯定是不通电,就又想办法,到远处的村庄找来一些书本子,拆开几张几张包在树枝上后再缠上铁丝。就这样,大家忙活了一整夜,天快亮时,架到了前面的团指挥所。

    我们忙活了一夜,按时完成了任务,大家虽然很劳累,但是都很高兴。大家都相互议论着,我们这一夜过的真有意义,大家团结一致,想出了这么多好办法,克服了困难,完成了一件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特殊的任务。返回的路上,大家脚步迟缓无力,也许是太劳累的缘故,每迈出一步,又会滑回半步来,在沙地里慢慢地向前移着,每个人全身都成了红黄色的铁锈人,但同志相互扶着对方,发出的愉快的笑声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

    就在我们架线的第二天夜里,战斗打得紧张激烈,天黑后,城里敌人从南门方面突出一股来,向西北方向逃,在离我们团卫生队包扎所不远的一道柳条棵防沙障前却趴下没动。团指挥所了解这一情况后,派通讯员去通知卫生队,有一股敌人向这个方向逃来,要警惕,做好战斗准备。

    通讯员弄错了方向,到快天亮时,才赶到卫生队,把情况报告给了卫生队长刘洪基、李彬。刘洪基对当时的通讯员张义相说:“小张,快把灯点上。”就在这时,外面站岗的打了一枪,李彬叫上张义相,摸起枪两人就出去了,因为李彬用的是一支手枪,只能用于自卫,不能用于战斗,就把外面站岗的步枪拿来两人去了。站岗的手里没有了枪,就很不满意地说:“我没有枪怎么站岗?”他俩没管这些,跑到不远处的防沙障这边,这时天已经亮了,看到防沙障那边趴了一溜敌人,机枪都架好了,作好了战斗准备。李彬和张义相赶紧也趴下,对着敌人就喊话:弟兄们,我们都不要打,我们都是阶级兄弟,你们快放下武器过来吧,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是两个人的步枪也对准了敌人,做好了射击准备。

    李彬队长这么一喊,在敌人中起来一个人,空着两手,慢慢地向李彬在的位置走来,快到李彬跟前时,李彬站起来,很客气地伸出手去,与那个人握了握手,并要他下命令,给他们的人,全体放下武器,向后转集合。就在这时,卫生队长刘洪基集合了一部分队伍也赶到了。

    就这样,他们没费一枪一弹,俘虏了一个营二百多敌人。缴获轻机枪八挺、重机枪六挺,步枪、冲锋枪及手榴弹、子弹等一批。豫东战役,整个战斗刚结束,外围增援的敌人赶到,对我军形成了包围,我们迅速撤出战斗向东北方向转移。当时部队在沙漠地带运动,吃不上饭,也喝不上水,加上几天几夜的连续战斗行军,非常疲劳,但还是得在大白天里,在敌机疯狂轰炸和扫射下,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在非常干旱炎热的沙漠里,又得不到一滴水的情况下急行军,向东北方向转移。

    我们团就在第一天的行军转移的途中,因为过度劳累,干旱、炎热,又没有水喝,倒下去十几个同志,中暑死了。其中有三营营长卢亲智的通讯员,卢亲智心痛地对卫生队长刘洪基说:“我的通讯员蹦蹦跳跳的,怎么送你卫生队就死了?”刘洪基队长回答说:“你的通讯员要是蹦蹦跳跳的,送我卫生队来干什么?”后来刘洪基又说:“当时真是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有些病号在老牛车上拉着,也没有什么东西遮挡一下太阳,又没吃没喝,同样被晒的够呛。”

    经过我们艰苦的急行军,终于又撇开了敌人。我们七零团又在阵岗打了一仗,经过一夜战斗,没有攻下,部队伤亡很大。后来的睢、杞战役,由于敌我双方部队过多又太集中,调动部队困难,使战役不了了之。

    战役无法进行,我们只好又撇开敌人,与敌人周旋,一直转到九月份,济南战役开始。

浏览:153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漂流者
    漂流者
  • 静心居士
    静心居士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