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卢兆法回忆录

静心居士 发表于2024-08-22 20:49:36

   淮海战役是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同国民党军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决战。

    淮海战役的战场是以徐州为中心,苏、鲁、豫、皖四处的交界处,东起海州,西至商丘,北到临城,南达淮河的广大地区。

    是华东和中原野战军,以及华东、中原、华北军区地方部队,六十万大军,在中央军委、毛主席亲自组织和前委直接领导指挥下,与国民党军七十万余人进行的一次决定性的战役。

    战役自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六日打响,到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结束,历时六十五天,我军以十三万四千余人的代价,歼敌五十五万五千余人。

    当时,我们在十月底结束了在济宁地区的休整,开始经过邹县、苍山县、向城到达邳县西北面,在十一月六日,与其他纵队一起进入战斗,向邳县敌人发起攻击,就此揭开了伟大的淮海战役的序幕。

    战斗发展得很快,七日晚我们攻克邳县,并连续向官湖、炮车车站进展,在追击敌人时,几乎与敌人紧贴在一起,追到运河边,许多敌人争抢着要过运河桥。我军在后面追,敌人慌乱成一团,各自拼命抢上桥去过河。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些伤号,拄着拐杖在人群里,不少人被挤下去,掉在河水中挣扎着、喊叫着。他们一些军官坐的大小汽车,也为了不当俘虏,不顾一切的从人群中冲上桥去。许多人被压死、压伤或被挤下河去。人群中喊叫着、大骂着,有的敌人向军官坐的汽车开枪。我们部队在后面紧迫不舍。桥南的敌人怕我们的部队跟在逃跑的敌人后面,一起跟过河去,就架起枪炮向桥上射击,把桥封锁住。此时此景真是无法言表。敌我双方的枪炮声,拼命过河的汽车声,及敌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响成一片,桥上血红一片,桥下河水也成为红色的。

    我们追得太急、太近和敌人靠在了一起,遭到桥南敌人的火力封锁,我们团直机关单位被迫向后撤退了二三里路,连队才展开阵形,当时有个纵队的榴弹炮连跟着我们团,就把炮推到离敌人阵地三里路处,用直接瞄准的方法进行直射给敌重创,随后,战斗连队迅速追过桥去,并于十一月十一日包围了碾庄子。

    黄百韬兵团也是蒋介石的主力部队之一,他们凭借村落、房屋土墙和修筑的工事,进行顽强抵抗。我军也英勇顽强的冲击。激战到二十二日黄昏,一个兵团部、四个军全部覆灭。连兵团司令官黄百韬也被我军击毙,至此,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结束。此后,我们又奉命迅速以每天120里路的速度急行军,向西南符离集方向插进。大家在急行军的途中,冒着多次敌人的飞机轰炸、拦阻,坚持勇猛前进不停脚步。因为是在和敌人抢时间,争分秒,尽管都非常疲劳和辛苦,但是大家都没有掉队的,在胜利的号召下,求战心急切。 

    部队到达符离集以西,迅速占领阵地组织防御,任务是:坚决阻击徐州方向敌人南逃,防止与已经被包围的黄维兵团会拢,也防止黄维兵团向北突围与徐州敌人会合。达到穿插、分割包围和全歼敌人的目的。

    大兵团作战,各路大军调动频繁,都在按照上级的命令,迅速到达指定地点,占领阵地修筑工事,做好一切战斗准备。

    被我军包围在陈官庄为中心的南北十里、东西二十里地的范围内两个兵团八个军的杜聿明集团,外部没有援兵,内部混乱起来,全军覆灭已成定局。

    当时我军对杜聿明集团的攻击围歼,等于是瓮中捉鳖,我军当时暂停攻击,围而不打,边围边休整,此时,平津战役已经开始。一直围困杜聿明兵团至一九四九年的一月五日。六日,我华东野战军以三个突击兵团,同时出击,向外围敌人发起猛烈进攻,激战到九日,敌人开始在二十多架飞机的掩护下,施放毒气,向西南突围,但被我军击退回去。黄昏时分,我军全线出击,多路插入敌人阵地,激战到十日下午四时,将杜聿明集团全部歼灭,杜聿明被俘,同时击毙第二兵团司令官邱清泉,仅李弥等少数人化装后突围潜逃。在围歼敌人的过程中,我们团处在刘集(楼)与刘小楼之间,它们两个一个东南,一个西北,两者相距五六里路。一开始,上级就命令我们团迅速插到刘集(楼)和刘小楼之间,不能使两下敌人靠拢,达到分割包围、个个歼灭的目的。刘集(楼)和刘小楼之敌,还是我们的老对手新五军。

    在包围敌人长达一个多月里,我们周围的部队不断地组织部队,向敌人攻击,压缩敌人占领的范围,缩小包围圈。我们阵地上的战壕,也随之不断地向前延伸着,双方的战壕相距很近了,只有四五十米远。用劲投,可把手榴弹投到对方的战壕里。

    淮海战役,前沿阵地上,战斗打得猛烈,我们前沿阵地的工事也不断的被敌人的炮火摧毁,急需木棒、门板等作工事用。

  一天晚上,我刚从伙房打来米饭,大家盛好还没吃,我刚吃一口还没有咽下去,管理员接到张玉奎同志送来的一个通知:要供给处,马上搞八块门板送到三营前沿阵地去。管理员手里拿着通知迟疑了一下,看样子是在考虑让谁去好,因为大家都忙了一天,很劳累了,还没吃饭,天又黑了,看到这个情况,我说:“我去。”放下饭碗,就跑出去。在我们驻地的村里,走了好几个门才找到一辆独轮手推小车,推着出了庄向东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就我一个人使劲的推着小车,在坑坑洼洼的田间小道上走着,遇到一个村子,几乎没见到一个人,因为离战场近,群众早离开了,这里的各户门板、木棒等什么也找不着,连桌子、箱子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不用说,早巳运到前面阵地给工事用上了。出了这个村,又向东去,走了一段路,有一个较大的村庄,不少群众还都在村子里,因为离前沿阵地远的关系。当时虽然天很晚了,还有些人没有睡觉,男的女的在大街上走动着,有的妇女抱着小孩站在自己的大门口玩。他们听着前面阵地上的枪炮声,看着发出一阵阵的火光——如同过年一样的热闹。

    我进村后,把小车放在街上,去摘门板。当时,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一个人每到一家摘门板时,也不用问、也不用先和主人打招呼,有门遇到就急忙去摘,这家的人也好,街上的人也好,都不问一声,你摘我的门干什么?不让摘。就是有人站在你的一边,也不问一声,随便由你摘。过后我才想到,可能地方政府有指示,为了战役的胜利,一切尽管使用……

    我费了好大劲,摘了八块门板,放在小车上捆好(实际在小车上很难捆结实),推着出了庄往回走。

    八块门板也挺沉的,在小车上也不好捆,又是在夜间的田间小道上,坑坑洼洼很难推,加上自己又饿又累,小车不断的歪倒,门板散落在地上,黑夜里八九里路,没有遇着一个人,自己急得真想哭,但又没有哭,因为又想,你哭是没有用的,只有耐心点,不要怕,车子倒了就扶起来,门板掉到地上再搬到小车上,实在推不动了就休息一会再走。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下两点时才回到驻地,叫醒管理员:“八块门板,我找来了。”管理员急忙起来,叫运输排长赶紧去人送到三营营部。

    这正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双方都有不断地进攻,打得非常激烈,进攻的勇猛,阻击的顽强,因此,战斗的双方伤亡都很大,尤其敌人伤亡更惨重。他们受四面包围,外没有援兵,内没有退路,众多人马挤在一个小村子里,处境十分困难。死的、伤的和活着的掺在一起,虽说是个大冬天,但是因为时间长,到处都有伤号的哭叫声和死尸,加上各处满地的人粪尿,使活着的人也很难活下去。他们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很多人只能喝战壕下面融化了的雪水,实际都是泥水、血水。

    杜聿明集团,离开徐州,逃到肖县、永城之内的陈官庄一带,三十多万,加上许多车辆马匹,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大冬天,拥挤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一个多月,只在生活方面就使他们够困难的。他们三十多万人拥挤在一起,没有住的,没有吃的,没有烧的,喝水也极困难。

    他们开始杀马吃肉,把马皮等都扔掉了,后来把马吃光,就把扔掉的马皮等找回来再煮着吃。

    他们人多,又是冬天,烧柴用量很大,他们开始烧群众的柴草,烧群众屋内的家具,门框,后来又发展到砍树、拆屋,这些也不够用,就找坟基挖棺材板和挖树墩、树根,哪怕很小的树根也被挖干净,因为大冬天,又经常阴天和下雪,他们很又耐心,不厌其烦地把棺材板、树墩、树枝、树根劈得如同筷子大小,放在战壕底部北侧晾晒着,当战斗结束,我们进入他们的阵地看到这些情况,觉得他们真是可气又可笑。

    蒋介石为了挽救他们,天天从南京用飞机向他们运送大量大饼、馒头等食品,空投到他们的阵地上。但是往往因为他们占的范围很小,投落不准,落到周围我军阵地一方,因为他们人太多,靠空投食品很难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也不均匀,有的吃不上,就互相抢打起来,因为他们饿急了眼,就用枪向对方射击,互相残杀。后来他们按驻地划分地盘,落到哪个地盘里,就属于谁的,还是不行,因为他们饿,还是相互抢、打。有几次连阴天带下雪,敌机找不准目标,空投的物资大部分落到我军阵地上,连着几天他们都捞不着吃。

    刘小楼的敌人,为了摆脱极端的困境,经常拼命的向外突围,但都没有成功。一天又突出一大股,我们团进行了坚决阻击。当时三营七连处在最前面,全连进行英勇顽强的射击,在连长李云岭、指导员刘楹厚的指挥下,一排在原地阻击侧翼敌人,保障二三排的反击。敌人拼命的向刘集(楼)方向突围,二、三排英勇顽强的阻击。战斗到中午时分,双方伤亡都很大,我们两个排的兵力,最后打到还剩八九个人,手榴弹也只有几个,子弹全部打光,当时的情景十分危急,连长李云岭派出三个通讯员,向营里要弹药,都牺牲在半路上,连长李云岭一看敌人马上又开始进攻,对指导员刘楹厚说:“老刘,你在这里先指挥着,我去营里要子弹去。”他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离开了战场,从指挥位置下去了。他在一排处的交通壕里,遇到一位伤号,就顺路背起来去营部。

    在阵地坚持的几位同志和刘指导员,看到敌人又一次的冲上来时,刘指导员命令大家投出一排手榴弹,趁着爆炸的烟雾,顺着交通壕后撤。他们在后撤的当中,也遭到敌人投过来的一排手榴弹,炸倒了我们好几个同志。

    这时只有刘指导员和通讯员小祁,他们跑了十几米,停下趴到战壕边上,就在这时,旁边跑过来一个全身国民党服装的战士,刘指导员大声问他干什么的,他连连喊着“不要开枪,我是二连的战士。”他跑过来后,被刘指导员喊住,要他就在这里坚守,通讯员小祁一把按下他说:“就在这里吧。”他紧挨着小祁,从手上摘下一块手表,对小祁说:“你把这块手表给那个长官。”小祁不要。就在这时,敌人扔过来一棵手榴弹,把小祁的嘴给炸豁了,鲜血直流,要求指导员快给他包扎,指导员一看没法包扎,也来不及包扎,就说你赶紧下去吧。小祁两手捂着脸下去。

    敌人上来了,刘指导员带着这个刚从二连跑过来的战士跑步从交通壕里往下撤,几个牺牲的同志躺在壕底下,他俩要从中间超过,这时刘指导员的衣服,从后面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先冲上来的国民党兵,他还喊着:“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刘指导员急眼了,就猛一转身,将手里的勃克枪狠狠地砸在那个人的脑门上,那个人立即松开手,倒下去了。

    刘指导员脱险后,加快步子向下撤,在交通壕的拐弯处,趟过一些泥水,遇到寥国熊、民作征两人,带着一挺机枪下来了,在不远处,看见八班的副班长白景菊,这是两个排的人,还剩下这三个,刘指导员把他们叫到一起,和从二连跑过来那个战士,一共五个人一起向下走,遇上团里的作战参谋马发尊,他说:“那不是刘指导员吗?你们不要再走了,就在这里坚守吧。”刘指导员回答说:“我们连一粒子弹也没有了,怎么坚守?”朝马参谋发起火来。

    他心想: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两个排的人都没了,连长早早脱离指挥位置跑下来,自己又差点被敌人抓住,现在这几个人连一粒子弹没有,自己勃克枪筒子也灌满泥,怎么坚守呀?但是又想他是团的作战参谋,还得听他的,他说在这里坚守,就得在这里坚守,不能乱动。

    战斗,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杀。

    后期,我们团的主攻方向转向刘集(楼),有一次团里组织部队向刘集(楼)发起进攻,其他连队配合,一营二连担任主攻。这次战斗没有打好,伤亡很大,二连上去,基本上没下来,只下来两个人,一个指导员,一个卫生员刘兴厚(刘楹厚的弟弟)。

    战斗频繁,连队减员很大,团里不断地从团直各单位抽调一些老同志,补到连队去,作为骨干,带领随时刚从战场上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士兵——我们的新战士,继续战斗。后勤处运输排一共30来人,一次就抽去12人。

    因为人员不足,全团三个营,缩编为三个连。一营编为一连,三营以七连为主(因为七连的老底是红军连,又是黄崖山阻击的荣誉连和莱芜战役中的遵纪模范连),连长王久锡,指导员刘楹厚编为二连由一营指挥。

    过了元旦,到了一月九号,从这天晚上开始,我军全线要对敌人发动总攻,当时二连(七连)的任务是:一排爆破,二排实施突击,三排紧紧跟二排前进,占领突破口后,二排在左,三排在右,一排跟二排,同时迅速展开勇猛向敌人冲击前进,分割、包围里面的敌人,达到全歼。

    总攻开始,一排的同志在我方强大的火力掩护下,按着顺序迅速隐蔽接近敌人的战壕、土围子。接二连三的爆炸,打开了突破口,二三排立即跟上,控制住突破口,左右展开,如同猛虎下山,向敌人扑去。在其他方向上的兄弟连队,也先后突进村庄,相互协同下,打乱了敌人的阵容。此时的战场上,一片混乱,人仰马翻地喊叫声、枪炮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

    此时,刘指导员的通讯员李富贵,撇开领导,自己向前跑去几十米处,用两颗手榴弹,炸坏了敌人一挺正在向我射击的机枪,翻身一跃越过一座墙头,在里面不一会出来,牵着三匹马,上面还驮着一些东西,身上背4支勃克枪,到了指导员的跟前。“打仗你不在我的跟前,乱跑什么?”刘指导员批评他,他笑笑说:“我光想上去多抓几个俘虏,你看我缴获的这些东西。”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都纷纷缴械投降,大家忙着集合俘虏,搜索战场,集中各种武器弹药物资。这时,已是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下午四时整。至此,伟大的淮海战役胜利结束。

    淮海战役的胜利,是毛泽东伟大军事思想的光辉体现,是人民解放军和广大人民群众艰苦奋斗、英勇善战的结果。战役中,参加部队全体指战员敢于打大仗、打硬仗,不怕敌人飞机大炮、坦克、毒气,冒风雪、涉河水、架人桥、闯火阵,逐村逐巷激战,一沟一堡争夺,前赴后继、奋不顾身,表现了勇往直前、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被解放过来的蒋军士兵立即加入人民解放军行列,控诉国民党反动派的罪行,调转枪口杀敌立功。华东、中原、华北地方党政机关和广大人民全力支援,要人有人,要粮有粮,二百万民兵、民工,冒枪林弹雨、忍风雪饥寒,千里远征,随军转战,对战役的胜利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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