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部队在苏州农村休整学习十几天后,五月中旬时,我们部队开始向上海靠拢,在上海的外围昆山首先与敌人接火打了一仗,一营二营来个南北夹击,敌人不堪一击,拿下昆山后,部队直捣真如镇,这时全师的车辆马匹等都留在南翔,不准进入市区。上海是京沪杭地区国民党最后一个据点。国民党军在上海集结了八个军二十五个师,还有空军、海军、炮兵、工兵、装甲兵部队和保安队,交通警察总队约二十三万人,敌人还构筑了外围阵地、主阵地、核心阵地共三道防御工事,日本在上海时,修建了钢筋水泥碉堡千余座,加上修筑的其他各种碉堡共达万余座,国民党凭此企图继续负隅顽抗。
国民党吹嘘,上海比斯大林格勒的防御还要坚固。蒋介石亲自给上海的守军团以上军官训话,鼓吹只要打半年至一年,美国就能出兵,叫嚣“成败在此一举”。
蒋介石还带了少数亲信住在离上海吴淞口不远的复兴岛上,梦想着汤恩伯能给他创造奇迹,守住上海。
我军经过几天的调动,陆续到达上海郊区各自的指定地点。解放上海是一次特殊的战斗,既要迅速占领这座全国最大的城市,又要使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把大上海完整地还给人民,以利于以后新中国的建设。因此,有人特此形容为 “瓷器店里打老鼠”。
五月十二日,我军开始向上海外围发起攻击,经过十多天的战斗,到五月二十三日深夜,完成了吴淞口要塞、封锁吴淞口、切断敌军退路的任务,汤伯恩二十三万守军成了瓮中之鳖。
但是就在这个期间,我们部队吃了一个亏。因为还是用的常规办法,冲锋号一吹,全体战士跳起向敌人发起冲击,敌人都在成群的碉堡里,火力形成交叉,对我军威胁很大,但我们的火力对敌人威胁不大,所以我们部队进行多次冲锋,伤亡很大,也很难冲上去。三四天后,改变了打法,用主要火力压制敌人的火力发射点,控制各碉堡敌人的射击,我们以小分队或爆破组的方法,隐蔽运行接近敌碉堡,用炸药包炸掉碉堡内的敌人。这个办法很好,用人少,炸一个成功一个,进展也很快,但是炸药和包炸药的布又紧张了,特别是包炸药的布跟不上,当时后勤处有些同志把被子献出来送去包炸药用,我也把被子拿出来去包炸药。
部队很快占领了上海外围郊区阵地,逼近上海市区。五月二十四日,上级下达总攻命令,各部队向市中心发起突击,激战四天到五月二十七日,上海全部解放,鲜艳的红旗在市中心的商业大厦上飘起。
从此,上海属于人民的上海了。
我们团攻打的真如镇,攻打占领后,就直接住在那里,因为部队多,没再向市区前进。
我们的同志,在炎热的天气里,苦战半个月,每人身上的汗水、雨水、泥水或血水融合在一起,精疲力竭了,但每个人都严格地执行着入城守则,做到秩序不乱,遵守各项纪律,做到无论什么情况下不人民宅,夜间睡在马路旁边的水泥地上。上级为了照顾大家,每人发给两条麻袋,同志们说笑话“打进上海两条麻袋,白天卷起,夜间一铺一盖。”就这样大家在战场是英雄、是猛虎,在平时又是遵守纪律好模范,执行指示的好榜样。
上海市确实是个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地方。国民党撤退前就安了六千多人的特务,还有其他许多盗匪等,他们活动十分猖獗。刚解放,上海市内各个角落,时有特务出现,出来作案。连上海市的郊区各县、镇或者农村都经常发生案件,抢劫、绑架、谋杀解放军单独行动的零星人员,如通讯员、司务长等人员,赶集上镇购物买菜的人员被绑架后,往往被勒死扔到路旁或水沟里。
敌人引诱、拉拢我们部队个别同志来瓦解部队的也有。刚被解放过来的上海,是一个花花世界,我们部队头一次进住这样的地方,有个别的同志就眼花缭乱起来。敌人的特务就抓住和利用这一点,向我们的同志进攻。有的人革命立场不坚定、意志薄弱,就会上当受骗,走上了邪路,犯了错误。我们团一营三连,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上海刚解放我们团住在真如镇,一营住在真如镇火车站东边一个汽车修配厂内,因为我们刚进入上海,上级提倡:要依靠工人阶级,搞好军民关系。
住的时间一长,许多同志,就和厂的一些工人和家属都混得挺熟,常在一起谈家常理短的。
三连通讯员小王,和一家工人家常来往,工人和他的家属也对他很热情。这位工人和他的家属,常问小王的家事,如:你多大了,家是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想不想家等。开始说这些小王也不在意,时间一长,就使小王思念起家乡父母来。小王是山东人,离家远,没有钱买车票回不了家。那位工人和他的家属都说,你想回家看看,没有钱,不要紧,我可以帮你,还有,这里有个姑娘,总想找个解放军同志,等哪天我叫她来你看看,可以的话,结婚成家都不用你拿钱,她可以包下来。小王听了这些,在思想里反复思索着,斗争着,不知怎样才好。
一天,这家工人家真的来了一位漂亮的上海姑娘,第二天,让小王看。等姑娘走后,第三天,工人和他的家属问小王:你看怎样?小王心里暗喜。第五天,他们问,小王没有回话。第六天,他们再问,小王点点头表示同意。第七天,这时的小王已经进入了他们设下的圈套。已经是一个从革命道路上滑下去的麻木不仁的小王了,第九天,他已经失去了自控能力。
他们和小王约定好一个时间,到上海什么地方与那位姑娘结婚,结婚后,姑娘拿钱和小王一起去山东看家。小王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因为小王一分钱没出,一切费用都是那位姑娘出的,所以就向小王提出了一个条件,要小王必须把连长和指导员的两支勃壳枪拿出来好换钱用,当时,我们一起参军的李守刚同志在那当副指导员,这时的小王只好顺从。
小王就在连队晚上点名的机会,留在连部看家,把连长和指导员的两支勃壳枪拿出,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把两支枪交给了那位工人。
顺着一条小街,工人带着小王向前走了一会,小王在前,工人在后,这时小王已经感到气氛不对劲儿,小王听到工人在后面摸出一支枪,拉动枪机,推子弹上膛。小王害怕起来,拔腿就跑,找个僻静地方藏了起来,因为当时天黑,那位工人又没有防备小王会跑,就没有找到小王。他马上考虑到,小王一定会跑回连队,把一切情况向连长汇报,就对准自己的胳膊打了一枪,带着两支枪跑到三连连部,向连长指导员说:“你们通讯员小王带着两支枪逃跑,我去追他,没追上,他打了我一枪,把枪扔下跑了。你们看这是不是你们的枪。”连长和指导员一看是他们的枪,通讯员小王不见了,就把假当成真,赶快叫卫生员给那位工人包扎伤口,又送到卫生队,都住的很近,并派专人负责看管护理这位有“功”的工人,卫生队长刘洪基和李彬也很重视,安排给予特别的护理和照顾。后又送往地方医院。
然而,这位“工人”不识抬举,住了几天,伤还没好,在没人时,跳窗跑了。就此领导上联想起那位“工人”的枪伤,产生了怀疑,并引起了重视,但是一不见“工人”,二不见小王,是个无头案,没法追查。
我们团,在真如镇一直住到1950年的五月份,移到大场南面菜家园一带农村去住,腾出厂子,准备清理开工恢复生产。就在工人们清理厂房时,在一个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一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在那里躺着,还有一口气,连话都不能说了,使得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经过工人们仔细询问,才得知他是三连通讯员小王。
工人们赶紧报告了厂领导,厂领导又马上告诉了我们团,团里又派担架去把小王抬到卫生队。
见到小王,一切案情也揭开了。
小王这段的生活是这样过来的,他自带枪跑出连队那天晚上,把枪交给那位“工人”,那位“工人”实际就是个特务,当时想得两支枪后,当场把小王打死,做到杀人灭口。小王发觉事情不妙,当场跑掉后,想回连队又不敢回去,想回家没有钱买车票,当夜又跑回汽车修理厂——三连的驻地,找个仓库藏了起来,没有勇气回到连队交代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一只老鼠一样,白天藏在仓库里,夜间到三连伙房拿点吃的东西,再回到仓库。
连队搬走后,没有的拿了,就到连队留下的干水缸捞些饭渣、菜汤吃,后来连饭渣、菜汤都捞吃光了。就饿着肚子藏在那里,他命大,被发现后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