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41年秋,华中抗日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日寇准备在太平洋战场上作更大的决战,急欲加强对中国占领区的控制,加强对控制地区人力、物力、财力的掠夺。因而集中力量,对华北、华中各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的“扫荡”,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斗争将愈加复杂和艰苦。
针对这一形势,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同志连续发出精简、实行一元化领导和准备应付日伪“扫荡”的指示。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形势,部队的组织和行政区划也相应地作了调整.对人民群众也进行了积极备战的教育。
1942年春,中共苏北区党委作了一系列指示,具体进行反“扫荡”的准备工作。根据日伪这两三年对苏中、淮海地区“扫荡”的情况,和目前又在盐阜、淮海两区周围的调整布置,增强兵力到两万人,阴谋向盐申阜区进行更大的“扫荡”,其目标在于消灭盐阜区新四军领导机关。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同志获得这个情况后,即电示,要鼓舞军心、民心,动员全党准备在严重形势下坚持斗争,以度过今后最危险的两年。
华中局、新四军军部根据这一指示,又作了更具体的部署。新四军三师、苏北军区及盐阜区党政领导机关,便加紧进行反“扫荡”的准备工作,召开了主要干部会议,在会议上三师师长、苏北区党委书记黄克诚、副师长张爱萍就当时形势及坚持对敌斗争问题作了报告,地方党负责人刘彬同志也作了重要发言,他们要求盐阜地区干部立即动员起来。
黄克诚同志在报告中明确指出:根据敌伪最近一个时期对抗日根据地“扫荡”的情况看,一开始日伪企图以全部力量消灭我主力,我必须首先避开敌人锋芒,然后争取跳出包围圈,使敌人扑空。在敌人不能得逞后.他可能占我重要城镇并设置据点,对我根据地进行破坏活动,我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即可开始对敌进行袭扰,使其消耗疲惫,拖得筋疲力竭后,他便可能缩到若干点,在我继续打击下,敌伪只有撤出解放区。这是目前敌伪对我地区“扫荡”和我反“扫荡’’的基本情况,敌人对我盐阜地区的“扫荡”大体上也是这样。黄克诚同志在报告中还举了许多战例,他阐述的反“扫荡”军事思想,完全合乎军事斗争的实际,后来在军事斗争中被证明了。敌伪进行“扫荡”的过程正是这样,整个形势也像黄克诚同志分析的那样发展:初期使敌人扑了空,接着敌人占据大据点后,在我们的围攻中遭受打击,一直到溃败,狼狈退出解放区。
这次干部会议之后,又分别召开了各种会议,传达了这次会议的精神,争取迅速把反“扫荡”动员工作做好。之后,中共盐阜地委、盐阜行政公署分别发出了告共产党员书和告人民书,要求共产党员和广大群众以全力进行这次反“扫荡”斗争,要求民兵迅速作好保:卫家乡对敌斗争的准备工作。还号召群众在根据前一阶段抗敌斗争教育的基础上.广泛订立“战斗公约”,进行战备活动:破路挖沟,填河筑坝,平毁炮楼,坚壁清野,向地方绅士打招呼,做工作,发动他们参加反“扫荡”工作,帮助掩护我地方工作人员和物资,不要帮助敌人,以及加强防奸、反奸等战时准备工作。
会议还作了军事布置,一部分部队调到淮海区,由三师副师长张爱萍同志兼八旅旅长、政委、盐阜地委书记、盐阜军分区司令员、政委,统一指挥盐阜区反“扫荡”战斗。
2月上旬.盐阜区周围日伪军已开始蠢动,向淮阴、涟水、南新安镇、响水口、盐城县城、兴化、宝应等地区增加兵力,准备向盐阜地区中心进犯,许多日伪军也积极活动,盘踞在曹甸、风谷村一带国民党反共顽固派韩德勤部也准备向我进攻。
2月17日,日伪即集中兵力,向我盐阜区中心地区阜宁县境西南陈集进犯,企图一举歼灭我军主力和领导机关,但我方在敌伪进我中心地区时,已于数日前作了反“扫荡”的准备,三师师部已确定“避其锋芒,跳出合击圈,内外结合。分散与集中相结合,坚持与灵活相结合”的作战方针,部队机动灵活地与敌人相周旋,地方机关已化整为零,就地与群众组织密切配合,相机打击敌人。
在反“扫荡”即将开始时,我即和盐阜地委宣传部、盐阜报的一部分干部和地方职工一百多人,携带短枪长枪一部分和一个警卫班,另带一部电台和印刷器材,从我们驻地——阜宁县边胥董出发,向着阜东县,直接奔向老黄河口南边的盐民地区,经过两天多的徒步行军后,到达了指定的地点:只有二十多户盐民的头庄。我们到头庄先向群众打过招呼,他们好像很了解我们的行动,便让出部分房屋给我们休息,电台、印刷器材和较大的行装,也分别放在较大的盐棚里,就开始与群众谈起日伪军的情况。当天晚上我们便铺门板稻草住下来了。
在头庄住下的第二天,没有得到新的情况,于是我当天骑马回到张庄三师师部,在当天下午将要到张庄的时候,师长黄克诚同志骑着马从张庄出来了,他看到我非常亲热地打招呼,我们即下马边走边谈,我把到海边后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他对我说:现在情况很紧急,军部已转淮南地区了,敌人正向我们这边来,他要去看从上海来的邹韬奋同志,谈谈情况如何,他们要离开张庄行动了。他要我快些回到头庄去,如有情况,就赶快分散活动,敌人有可能扑到海边,估计不会停下来的。当他把这话说完之后,便和我分手了。
我连夜马不停蹄赶回头庄,大家还没有睡,立刻召开了一个主要干部的会议,会上讨论了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经过讨论后决定,分三部分行动:一部分留头庄附近活动;电台、印刷器材埋藏在头庄附近;另两部分赴北路和南路在深夜出发。向北走的约在深夜一点多钟出发,可抵八滩区委所在地,我们去南路这一部分,在天将黎明的时候,到了射阳河北岸,正巧遇到了一条帆船在河内向东行,经过我们呼叫船靠了岸,我们过了射阳河,已经早晨七时多了。我们上岸后,问早起的农民,才知道这里也是张庄,他们说昨天日伪军的汽船经过了这里向阜宁城去了;还告诉我们在南边五六里的李庄,也到了新四军。我们便走到李庄,再打听,原来是张爱萍和地委刘彬率领的一部分部队,昨晚在这里宿营。我们进村庄后,他们看到我们非常热情.问我们这两天的情况,说日伪军已到了中心区,他们已经扑了空.还说一部分敌人已经到了阜宁县城,他们还出来骚扰。他们要我们分出一部分人在附近打埋伏,我们三个(华应申、李扬和我)可以顺着河边绕道中兴桥到盐东县,顺那边沿着海边过射阳河到河北,敌人没到那边去,我们可以安全地到海边,并要我快走,他们在这里要和敌人作战,估计敌人向海边扑空之后,就会折回来的。听了他们说的情况,我们很高兴,稍加分析,就决定留人打埋伏,我和华应申、李扬便准备沿着射阳河绕道中兴桥到头庄去。于是吃了午饭后,把留下的同志送去打埋伏,我们三个便沿着射阳河步行东去,当晚住在中兴桥,第二天下午来到一个大户人家投宿,经过当地人的介绍,我们知道这是靠近敌伪地方的边沿区,想在这里过夜,当时天色已晚,只好找个大户人家住下,我们和这个大户见面后,仿佛在别的地方见过他,原来是叫吴仁恩的大地主,知道这个大户原来和我们有来往,当地叫做“两面派”。一年多来,经过射阳县委对他的工作,他已经比较靠拢我们射阳县参议会的组织。当我们到了他家的时候,他表示非常热情的欢迎,我首先自我介绍说:“我们三人是上海大公报的记者,到盐阜区进行采访,不巧刚到盐阜区碰上了敌伪‘扫荡’,我们只好到这里了。”他表示欢迎,接着说:“我这里偏僻,日本人不会来的,你们放心住下就可以了。”以后又接着介绍了这个镇上的情况,还说明中兴桥的情况,一再要求我们安心住下,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他家里。在我们了解一些情况后,和他商量的时候,他仍然很客气,但从他的口气里露出了他不久前在区党委的座谈会上见过我,他直截了当地说:“王部长,你们在我这里住可以放心,过几天等形势稳定以后再走吧!”我看他已露出真话,我只得说:“我们在你这里很放心,只是我们要赶到头庄去,那里还有人在等着我们。”他说:“那我保证安全送你过射阳河。”于是决定吃过晚饭后我们就走。他派了一个类似他的保镖的人送我们,约定乘小船送我们过河,过河以后鸣枪一声便知道已安全过河了。我们三人随着送我们的人走了约半个小时到了河边,他们事前准备了船,我们上了船,正好顺风,不到一小时便到岸了,上岸之后,送我们的人当时便鸣枪一声,然后我们向送我们的人道了谢。为了向他表示谢意,我要李扬同志送他两排驳壳枪子弹留作纪念,然后他告诉我们路线,我们沿着路线走去,约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我们差不多清楚地看到前边的庄子,我们进入庄子,这个庄子不大,两户人家,锅台上找到些黄豆弄碎之后,用水弄在一起,贴到锅上,做了十来个饼子,我们当一顿饭吃。吃了饼子之后,我们继续前行,路上遇到几个外逃的盐民回来。我们向他们打听情况,他们告诉我们说:“昨天鬼子和伪军来过这里,老百姓都逃跑了,吃的东西都被抢走了。”他们还说日本鬼子和伪军都到八滩去了。他们是回来看看的,没想到遇到我们,他们问我们去哪里,我们说到头庄,他们说鬼子没有到头庄,你们可以回去看看!于是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吃了两户的黄豆,放些钱给两户,请他们转告一声。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很快沿着盐民指引的路线奔向头庄。
我们一路急行,九点多到达,恰好我们原来留头庄的分散的一部分人也回来了。老百姓说昨天敌人仅从附近走过的时候,他们到外庄躲避了一下,今天早晨也都回来了。他们看到我们回来都很高兴,他们说我们出去很好,总算躲避一阵乱.又问我们出去三四天的情况。这时突然有个八滩区委的干部回来,说他们经过一个大的庄子有部队住在那里,他要我去看看黄师长。因为当天已经晚了,就决定早晨去看黄师长。
第二天早晨,我和华应申去找黄师长,我们走过辽阔的草滩,看到一个有三四所房子的庄子,走进庄子,警卫认得我,便进去了。黄师长住在一所矮矮的草房里,听见我们在外边的说话声便出来了,我们向黄师长说了经过。黄师长说:你们来得很快,这两天需要发消息,出版报纸了。我们从那天分手后,便把机关分散,躲开日伪进犯锋芒,让敌人向东坎、八滩及海边扑一次空。黄师长亲自率领领导机关及一部分部队和敌人兜圈子,绕道盐东县、海边到了这里。黄师长还告诉我们:八旅一部和地方武装对日伪进行沿途阻击袭扰,消灭敌人,主力部队则转至敌侧背后打击敌人,威胁敌人侧背,阻碍敌人行动,疲惫敌人。现在扑到海边敌人一千余人,不得不赶快退回八滩、东坎、陈集一线,并分兵进住固守。现在我们的机关、部队在黄师长的指挥下,边困扰敌人,边进行休整观察敌人动静,相机寻找战机,予敌人以打击。当黄师长说这一段话时,心情很轻松。参谋长洪学智同志也露出一些微笑,很幽默地说:“现在慢慢地有东西可写了,把你的队伍派出去吧!报纸可以出版了。”
在这次日伪“扫荡”中,我淮海、淮南、淮北地区的部队也积极出击,先后展开破击战,破坏了交通线,打击了敌人,毙敌数百人,先后收复据点十多处,对盐阜区反“扫荡”作了有力的支援。
当我们向黄师长请示报纸工作时,黄师长指示我们可以把埋藏的器材取出,准备出报了。正在谈话时,机要科长报告说,陈集有战报来了。他说,副师长来电报报告,这几天他们已经从射阳河南转移到阜宁城西北,他们根据师部的指示,第一个目标反击陈集,陈集是敌人安在中心区的最坚固的据点,张爱萍副师长已决定亲自指挥八旅二十三团、二十二团及特务队、侦察队在地方武装配合下,坚决拔除这一据点,现在已经打响了。
第二天上午又有报告,陈集战斗情况:经两日激战,勇敢冲杀,已于3月25日胜利拔除了这一据点,日军中队长崖畅野以下八十九人,全部被歼。陈集是盐阜的中心市镇,敌人用了很大力量安了这个据点.陈集攻击战斗的胜利,对盐阜地区人民反“扫荡”的胜利信心是极大的鼓舞。
正在陈集胜利喜讯鼓舞人心的时候,又传来了英勇战斗的消息:3月18 日拂晓驻淮海地区南部、淮阴北边刘老庄的三师七旅十九团四连,一夜行军,天还没亮的时候,进入驻地,刚刚入睡,忽然带哨班长找连长白恩才、指导员李云鹏报告,敌人到了前五里庄,连长和指导员,立刻下令部队集合,这时日军一千余人,已经逼近合击,连长、指导员率领八十二人,利用挖通的抗日沟作阵地,与敌人激战,从早晨至夜晚,我军击毙敌人近二百人。在敌人炮火轰击下,我军伤亡严重,突围不得,最后将机枪折断、砸碎,全部牺牲,为抗日军民谱写了一曲壮烈的史诗。当我们收到报告后,《盐阜报》刊载了这一壮烈事迹,给广大抗日军民以极大教育,促使抗日军民继续肃清残敌,巩固抗击日冠反“扫荡”的胜利。
在陈集胜利和刘老庄壮烈战斗场面的鼓舞下,3月29日,在黄克诚同志和洪学智参渫长的亲自指挥下,三师八旅二十四团发起进攻八滩的战斗,先夺取八滩的主要据点王家桥。
八滩之敌全部解决,击毙日军中队长以下七十五名,击伤多人,俘伪军七人,并缴获武器弹药一部,取得了胜利。在八滩战斗胜利后,我军士气更盛,先后攻取了建阳、淮安、阜城等县城及一些日伪军据点十余处。凡未被攻克的据点,日伪军均发生动摇,纷纷逃跑或反正,在我三师主力部队、地方武装及群众配合下,我军反击日伪,这些据点如风扫残云一般,均被扫除。
当4月24日;黄克诚同志在一次会议上宣布反“扫荡”结束时.大略叙述了这次反“扫荡”的过程,给到会的同志和广大群众以极大的鼓舞和深刻的战略思想教育。三师师部随后还宣布了反“扫荡”战果:盐阜军民与日伪军共作战六百九十一次,攻克敌伪据点三十二处,毙伤日伪军三干五百余人,俘七百八十人,争取伪军一百五十人.携枪一百二十支反正投诚。
缴获大量枪支和大批军用物质,彻底粉碎了日伪军企图消灭新四军三师主力和“扫荡”盐阜抗日根据地的狂妄计划,使盐阜根据地更加巩固和扩大。我们《盐阜报》报社的全体战士回到了盐阜区中心地区,继续出版《盐阜报》和广大军民一同庆祝更加辉煌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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