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明口述 朱家权整理
一九四六年七月十一日,这是我最难忘的一天,我为终于摆脱了国民党的魔爪而高兴!我当上了副班长,参加了攻打捷城的战斗,紧接着又攻打砀山和黄口。九月,在冀太战役中我左手臂受伤。一九四七年一月,在章缝集战头中,我当上了突击班长,带领全班完成了攻坚任务,随后在鱼台战斗中我又担任爆破手,炸开了当时对我军进攻威胁最大又最坚固的一个炮楼,减少了部队的伤亡。以后在沙土集,黄安等战斗中都带领全班顺利完成了上级交给的攻坚任务。
一九四七年一月二十八日,经过一系列的战役和战斗,敌人在我军强有力的打击下做垂死挣扎,企图在东明一带掘开黄河大堤用水淹没我黄河以南广大军民。当时,我们部队正好赶到,在敌人才挖开一个小缺口的情况下,我感到势态严重,马上组织全班力量,对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见大部队赶上,我又迅速组织全班人员,进行护堤,并第一个跳进了寒冷刺骨的水中,用身体阻挡水势,不少战友也纷纷跳入水中,一场与决堤的战斗开始了,最终堵住了决口。
一九四七年四月,在孟良固战役中,我们团肩负阻击任务,主要防止济宁方向的来援之敌,在战斗中由于缺少弹药,夜里利用停战的间歇,我们就从前沿阵地敌人死尸堆中去摸,战斗结束后,我又被评为纵队一等功。部队休整一个月后,于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强渡黄河向南推进。
羊山战役,鲁西南一纵、四纵、六纵、七纵、九纵、十一纵包围了几十万强敌。万福河阻击战,我独一旅担任阻击敌第五十八师的任务。当时我们团长苟先学、政委杨基明把主攻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三营,营长王云瑞又把我们排做突击排,并任命我为突击排长。(战后)我被提升为八连副连长,二排副排长张克民、战士李营段听了不服气的站了起来。二排还有一个老兵,曾参加过红军,还有五班长申信中,战士徐明基、张绍强。八连连长是张孟西。
一九四七年八月八日,在南进大别山途中,我们部队在陇海铁路沿线受阻。十一月在王双楼战役中担任主攻,一九四八年五月,因为需要,我独一旅归属于十一纵指挥。在驻马店、周口阻击战中,我们连又勇敢地阻击了强敌第五军的增援,配合了我友邻的作战。后又连续在郑洲、开封、晋城、太原等战役中担任增援,阻击任务。一九四八年九月十六日,我华东野战军集中全力向拥有十几万兵力,并有坚固工事的济南守敌发动进攻。那时上级首长指示我们部队在兖州打阻击,主要防止徐洲方向的来援之敌。二十四日济南城解放后,我独一旅(中野十一纵三十一旅)开始到邹县进行整训。一九四八年十月十四日,锦洲战役开始,为配合友邻部队行动,我独一旅被拉到黑山一带阻击敌人的增援部队,在战斗中我们有很多战友倒下了,也有很多战友受了伤,但他们都没下火线,打退了一次又一次数倍于已的敌人。
淮海战役前夕,也就是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我三十一旅接到上级指示,要求火速把部队拉到徐洲外围,执行攻打飞机场的任务……。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八日下午,我们部队到达(双堆集)围子湖外围,和我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一四六团(中野三十一旅九十二团)等兄弟部队,我们一进入阵地,就马上展开构筑工事,这时营部召开排以上干部会,会上营长王云瑞和教导员李从月,先后传达了总部指示。他们说:“目前,被我们部队围在双堆集一带的不是别人,而是蒋介石一向引以为骄傲的敌黄维兵团,是敌人最精锐的一支部队,他们不仅善于作战,而且装备都十分精良,面对这样的凶虎、恶虎,我们怎么办呢?因此,希望在场的同志们回去,要做好战士的思想工作,要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这将是一场大的、艰苦的歼灭战,我们决不能让这只虎跑掉,更不能输给他们……”。
紧接着,敌人的大队人马,陆续通过营门口也向小杨庄方向去了,就在敌人的队伍过去后,我示意三名战士做好先俘虏敌警卫员的准备。果真不一会,敌人的警卫员送完信就匆匆赶了回来,我们乘他急急忙忙赶路,不注意的那会,一纵身出去,把他掀翻在地,在他还来不急喊,又堵了他的嘴,缴了他的枪,并把他拖到营区外一处土丘后进行审讯,这一切都完成得干净利落。在简单审讯过后,我才得知原来营区内还留有一个营的兵力,同时还得到了他们的岗哨位置,这可是个重要的情报啊!为了尽快消灭这股敌人,拿下围子湖。我和班长申信中交换了一下意见,让他和一名战士赶快把俘虏带下去,并把情况报告给前沿阵地的一四六团,让刘明团长派部队乘夜上来,我和战士张绍强在这里接应,并观察敌情。就这样,敌人一个营的兵力,还在睡梦中都做了我们的俘虏,敌副团长也被我们活捉,并把他带回了总部。
围子湖拿下后,我军进一步向小杨庄推进。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国民党黄维兵团,企图从小杨庄找到缺口,向这里突围,进而北上与宿县和徐州方向的守敌靠拢。因此,当时敌人投入到这里的战斗力也是十分强大的。仅小杨庄就有两个团的兵力,并且地面上有坦克和大炮,以及各种化学近战武器,空中还有飞机。为了堵住这个缺口,进而消灭这股敌人,当时我们部队都在小杨庄外围的战壕里,对敌人进行还击,纵队首长则不断深入到前沿阵地,观察敌情。当我们团接到上级指示要求尽快拿下小杨庄的命令后,樊载舟团长命令我们三营作主攻,营部又把六连作主攻连,七连为二梯队,八连则作预备队。上午七点半左右,我们总攻开始,战士们经过几个小时的英勇奋战,始终没能进到小杨庄,而且一连和三连伤亡都十分惨重,六连长牺牲,七连长和教导员也分别挂了彩。就在我六连、七连进攻严重受挫后,王云瑞营长命令我们八连作好了进攻准备,看得出营长当时几乎把最后一线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了,因为我看到了他那注目光,他告诉了我们,自这个营组建以来,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从羊山战役到过陇海铁路,进军大别山,四十五天的长行军……什么阵势没见过,什么攻坚战没打过,可今天一来就受挫。六连、七连个个都是好样的,想起那些死难的战士,怎能不叫营长纠心呢?当时我还清楚地记得,在兵力部署上,张孟西连长命令我带领二排作主攻,一排为二梯队,三排和机枪排作掩护。这天虽说是晴天,我见到早晨初升的太阳似血般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但这时仿佛是暴雨来临前的黑暗,整个战场被硝烟弥漫,四处都是爆炸声和子弹的呼啸声。我们一个战壕一个战壕地跃进,就在这时我见到有不少战友被敌人发出的燃烧弹烧成了火球般。被火焰喷射器燃上不死即伤,但我们只能把泪水咽在肚里,把仇恨投向敌人。在进攻中,我见到敌人出动了无数坦克,向我军逼进,空中还有无数架敌机,对我军阵地进行轰炸,而且位置都十分准确,我们连不仅伤亡惨重,而且寸步难行。见到这样的阵势,我们的连长张孟西打伤了自己的左手退下阵去了。这件事被当时的通迅员发现后,立即前来向我汇报,我叫通迅员如实把情况报告给了连指导员。的确,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在这个最需要战友的配合、战友的帮助,最需要力量的时候让我听了,还真是感到孤立无助。是的,眼前的战斗是残酷的,胜利是用生命和鲜血铸成的,而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谁不爱惜他呢?有的人在这时坚持住了考验,而有的人在这时却退却了……我当时为我们连出现这样一个战场上的懦夫感到切齿,但这样的思想只是瞬间的。只见一架敌机突然向我俯冲而来,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响,我从泥土中爬了出来,这时我见到我带上来的二排只有十几个战士了,但是我们离小杨庄敌人的据点也越来越近。在进攻中我总感觉到敌人的飞机象苍蝇般在威协着我们,在向我军阵地进行有目标的轰炸,它就象一只可恶的吸血虫,不断在吞噬着我们的战友……也就在这时,我终于发现了这些吸血虫的秘密,只见在我前沿阵地一百米的地方,也就是小杨庄西南角,敌人的飞机联络布幕,一个显目的白色“八”字箭头,就象一把利箭一样直指向我军,而红箭头方向则指向双堆集(敌黄维兵团部),这时我想,要想夺取小杨庄,最主要的还是要排除空中打击,要想排除空中打击,只有把眼前的敌飞机联络布幕,给它调一个方向,目标指向敌方,让他们来个狗咬狗。当这个设想在我脑海中出现后,我命令二排仅存的几名战士,用机枪集中火力,把敌军火力引开。就这样,我在战友们的努力配合下,连滚带爬避开敌人的视线,终于接近了敌机联络布幕,把这个吃人的魔爪稍稍向东北方向偏了个角度,直指向小杨庄。历史在这时似乎来了个戏剧性变化,就在我离开敌机联络布幕不远时,只见地平线上,一百多架敌机“嗡嗡”着蜂涌而至,它们就象蝗虫般,对小杨庄敌守军进行狂轰烂炸,可怜小杨庄内两个团的敌“王牌”军,在他们的轰炸下,很快被夷为平地。一时,见到这样的场景,我纵队首长王秉璋司令员、孙仁道旅长在前沿阵地上无不拍手称快,大家都叫“炸得好!”敌人企图想从小杨庄突围的梦想,也宣告结束了,我军尽占了小杨庄。后来我们从敌俘虏那里得知,这一役敌机共炸掉了自己两个王牌团,蒋介石在南京大发雷霆,骂那些飞行员个个都是饭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