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路
第一部 归去不辞来路长
这是一道烈士血染的征程,
这是一行几代人生的脚步。
这是一幅天翻地覆的画卷,
这是一条曲折求索的来路。
……
前面的话
“昔日未知方外乐,暮年初信梦中忙。红虾青鲫紫芹脆,归去不辞来路长。”唐代,许浑《沧浪峡》公元
1949年,农历已丑牛年,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年。
这一年的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这一年的109年前,1840年鸦片战争,封闭落后的中华帝国,遭到西方现代工业社会的侵略、蹂躏和掠夺,“中心之国”的华夏族群陷入空前困境和生存危机。
这一年的38年前,1911年清帝逊位,千年帝制灰飞烟灭,新老军阀割据混战,中华民族何去何从,无数仁人志士在黑暗中上下求索。
这一年的28年前,1921年俄国革命传来马克思主义,一个50多人的群体,在上海成立了中国共产党,衰败凋零的中华大地露出希望的曙光;
这一年的4年前,1945年日本投降,人们还没从憧憬和平的喜悦中醒来,又陷入全面内战的炮火硝烟之中……
历史走到了1949年。
这年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打赢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北平和平解放,长江以北再无战事。4月至6月,百万雄师过大江,南京、上海、杭州、武汉、南昌、长沙等相继解放,到9月,除了华南西南部分国军败兵苟延残喘,中国大陆处处红旗飘扬锣鼓喧天,人们欢天喜地庆祝中国历史掀开新的一页!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毛泽东。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浮雕,虎门硝烟。
我生命的来路,起点在建国那一年。
昨天的征程,是今天的来路。
今天的栽植,是明天的林树
1949年11月17日,农历已丑年牛年9月28日子时,我出生在河北省昌黎县城。
2021年某月某日,又是牛年,我70有2,坐在电脑前码着文字。
刚刚,手机微信提示,我在网上定购的“可比可”咖啡已放入快递柜;又来一条提示,预定的餐厅包间已经“恭候光临“。一机在手走遍天下,这成了生活常态,高铁飞机酒店饭店订票订房订餐,网购网约网上下单,淘宝京东五八同城……
这两天想找人帮忙搬点东西,原邮电宿舍收废品的老李对我说,要干今天干,明天不行了,要回荷泽曹县老家,这个月该他照顾老父亲。“好孝顺的儿子”我夸道,他笑着说,“老爷子农村退休老教师,退休金5000多元,母亲去世,父亲年老有病,我和弟弟两家轮流住,老爹到哪家工资就放哪家花,哈哈,媳妇都昐着接老公公来家!”又说,“承包的地免了农业税,村提留也不交了,地还可以流转,吃穿是不愁了,这不没啥事,到城里来做点事找点闲钱。”
前天来家做保洁的“五八家政”的王阿姨是安徽马鞍山农村的,和老李情况一样,不用种地了,到城里来打打工挣点钱,供出两个大学生呢!
抚今忆昔,感慨万千。
六七十年前,我们小时候随处可见:裹着小脚蹒跚挪步的女人(封建礼教的荼毒),天花水痘后遗症的麻脸(天花传染的疫情),邮局门口一张桌子,坐着代笔写信的先生,那时文盲很多很多,又叫“睁眼瞎”。城乡路上,踏灰扬尘的马车驴车牛车,牲口屁股后戴个粪兜,有不戴的粪便拉在路上……贫穷限制想像,那时人们幻想的共产主义是“土豆烧牛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再往上推几千年,中国底层老百姓,啥时候能像今天,过的太平日子温饱有余?不是战乱就是灾荒,人命贱如纸,“饿殍千里,易子相食”………
即使是所谓盛世,什么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康乾盛世,也只不过是百姓饿不死而已。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今天是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以来,最强盛最太平最幸福的时期!
1949年是一个关,1979年又是一坎,迈过来了,百年昌盛、千载福祉!
我们是共和国的同龄人,跟随着祖国一路走来:抗美援朝,三反五反,农村合作化,公私合营,超英赶美,整风反右,三面红旗,三年灾害,中苏论战,文革十年,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加入世贸,世界工厂……
新中国的成立,使中华民族一洗百年屈辱,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千百年来被奴役压迫的底层大众,终于挺起了身躯!中国人民从此有了崛起复兴的期望、底气和基础。
经过曲折迷茫,中国人民终于选择改革开放,走上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国强民富国泰民安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是千百年来华夏大地亿万老百姓生活最好的时代!
—— “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前人所没有做过的极其光荣伟大的事业”。
历史长河,有起有落。或如百年河床古井无波,又或如千里江陵巨浪滔天。
一个民族,有兴有衰。或如孱弱病夫任人欺凌,又或如睡狮醒来崛起振兴!
我们提笔写这些文字时,本人已经七十有五,古稀之年已过。做为一个中国人,平凡普通如我,渺渺沙尘裹在起伏跌宕的历史风云中,亲临并见证了百年巨变的中华复兴,我辈三生有幸,卷书数十万文字……
且从南宋刘克庄叹秋的《贺新郞,九月》词意,随之以述心怀。
湛湛长空水,风雨乱愁吹。老眼空四海,看尽千崖悲。少年凌云志,春华萧瑟灰。白发书生笔,娇情凄凉梅。世人新意少,狂客破帽吹。对花孤负酒,黄花亦悲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信仰情操源于来路。本文从个人的视野和角度,回首来路,以管窥豹,忠实生活,记录文字,以飨知音,并献给逝去的革命前辈和亲朋故人。
第1章, 诸水源头万顷池,我们的根在四川
第1回,诸水源头万顷池,我们的根在四川。
父亲袁力先,出生于1917年7月21日,农历丁巳年六月初三,四川省万源县长石乡陆家沟,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
原名袁履宣(又写成袁吕川),参军后首长给改为“袁力先”,力争先锋的意思。
川东北与陕南交界的崇山峻岭中,一条叫后河的河流蜿蜒而过,途中一块狭小平坦之地,人们就此聚居成城,这便是万源,早先是县,近年改市,属达州。
万源地处大巴山腹心地带、川陕渝结合部,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通商要道,曾经商贾云集。
这是个偏僻小城,父亲形容是“四面全是山,象口大锅,县城就在锅底。”
此地域夏商为梁州地,周为雍州之域,春秋战国属巴国疆土,秦属巴郡宕渠,东汉属益州巴郡宣汉县,明正德十年(1515年)置太平县。民国三年(1914年)因与安徽太平县同名,改为万源县。(因万顷池和诸水源头得名。
民国《万源县志》卷2:万顷池,“一名龙池。在石塘坝半山上,由翀天观发脉来,周围数亩”。)
追根溯源,袁氏先祖在清朝“湖广填四川”时,从湖北省咸宁市的孝感乡迁徒过来,最早是袁氏兄三弟携家带口移居到万源县的长石乡,经数代繁衍分支,家谱辈序“选泰履兴继,盛德长方”。袁氏选字辈曾祖携全家进入深山老林落居,开荒种地,定居下来,久而久之,此地被称为“陆家沟”,(也有说是卢家沟)
我的祖父叫袁泰林,祖母叫李春发,祖母的父亲是木匠,祖父跟着岳父学木工手艺。祖父兄妹三人,爷爷是长子,妹妹嫁到刘家,称刘袁氏。弟弟袁泰高,父亲叫他幺叔,我们叫他幺爷。(幺,西南方言里排行最小的意思,又有小的意思,如幺姑幺妹等。对应的北方是“老”,老儿子,老叔,老舅,老姨等等。我姥姥家河北,最小的舅舅我们就叫他老舅。)
我父亲这一辈,也是兄妹三人,弟弟袁履华(建华)1927年出生,比他小近十岁,妹妹袁履碧(远华)1937年出生,整整小二十岁。由于家境极度贫困,父亲幼年时曾被送到亲戚家寄养。2012年我和夫人,五弟冀彭和夫人,曾经到陆家沟祭拜先祖,从万源县城开车,先到长石乡,再往群山里开,直到无路处,堂弟兴勇引路,一行五人看着大山,满目古树参天遮天蔽日,野草过腰藤蔓纠缠,连羊肠小道都没有,只能沿沟壑向上攀登,一路几无人烟,整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祖宅。快到时走散了,两位夫人走叉了路,只听人声找不到踪迹,还是错走入附近一家老宅,对方问客人从哪里来,回答从济南来。笑说,我家一个亲戚就在济南!如此一聊才知道是一家远亲!
据他回忆,我父亲曾经继养在他家,这在父亲回忆录里得到证实。我们顺着声音,找到这家亲戚,两位老人都六七十岁了,家里年青人都下山打工了,破旧的老房子空荡阴森,一个吊锅悬在屋中,下面是堆集的炭火,顺着迷眼的熏烟往上看,高高的横梁上挂满了条条腊肉。大家寒喧几句,一起来到祖屋处。几块不同高度的“巴掌田”早已荒芜,可见野番薯被野猪拱啃的痕迹。下山的路上,看到几个中青年人,有背粮食,有背油和日用品的,其中一个横扛了只小猪仔!这种深山的原始环境人类很难生存。祖父全家劳累一年却无法糊口,四处借债,欠钱欠粮,最终只得抛弃祖屋,背井离乡,下山到县城讨生活。
大巴山区的崇山峻岭
我们的老家——陆家沟
父亲亲笔记载,
“1926年,我家在四川省万源县陆家沟,全家九口人,有祖父母,和父母亲,叔父母,姑母,外祖母。房子五间地五亩牛一头,依靠农业和出卖劳动力维持全家生活。每年收入不够吃,还要租种别人的土地和出卖劳力来补助。1927年我上小学,后因家中困难无力上学,就在家放牛。1928年因祖父讲,全家不能无一个识字的,又叫我上学。1929年本县天大旱,不收粮食,祖父又去世,这一下欠债很多无法解决,将自己的田地牛房全部卖给科长值家还了债。1930年全家分散,叔父出外给人做活种地为生,祖母和叔母依然在全村租种地和出卖劳动力为生。我父母移到万源县城,租了间房,每天依靠背煤卖和做木工为生。我自己在袁太永家劳动没有工钱。以后因病而且很重,我父亲把我接回县里在家养病三个多月时间,1931年病好后和父亲一起背煤卖,因年小劳力重生活苦,1932年,父亲找到一家饭店金锒才家做活,他家每天在十字街摆摊卖面和油炸饼。这时红军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老百姓不摸底,人心慌慌,特别地主富农资本家们怕得要死。10月红军进到万源县东白沙河一带,我家人也跑到白沙河,这时初见红军,对我们说话好象家人一样亲,但对国民党和地方官员,不客气就是打土豪分田地解放穷人。这一下我们放心了,也不再跑了,就很高兴地回到了万源县。地主资本家都跑远了,红军还抓了一部分地方官员,也杀了一些,把他们的财产都分给了老百姓,我家分得了两间房,我们一家老小都回来团圆了很高兴。但还没有什么工作干的。红军在县开了一个药店,为医院服务。由后方合作社领导。我想当红军,年小怕不要,一天合作社负责人是残废军人,他见我一说话觉得很好,叫我跟他去合作社中药房学习工作。老人们都同意就这样去了。父亲曾经回忆,小他时候在河边玩,不慎滑水中,旁边淘米的国民党军队伙夫,跳下水把父亲救上岸(听故事时才知道,国民党里也有好人,共产党里也有坏人)。长到十ニ、三岁,父亲能挣钱了,便上山背煤到城里卖钱补贴家用。一天他独自进城卖煤,换回一块比拳头小些的盐巴,回家时走在山林路被一伙土匪抓住,他把盐巴藏在手里没被抢走。土匪头目看父亲长的机灵,要给他当勤务兵,便挟持着父亲往深山匪巢走。半路突下暴雨,天黑林密,趁着一道闪电雷鸣,父亲矮身躲到乱石中,算是逃过一劫。回到家又惊又累,全身湿透,筋疲力尽,几乎瘫倒,手里还紧紧攥着盐巴,展开给大人看时,已经化成指甲盖大小的一坨坨!
文章已于2023-09-23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