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7日,日军突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伊始,日军锐不可当,连占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新加坡、缅甸及太平洋各主要岛屿,掌握了从日本到澳大利亚的制空、制海权。自1942年5月,盟军反攻日本在太平洋全线缺兵,捉襟见肘,急需从中国战场调兵支援。日军企图将华北作为支援太平洋战场的物资、人力的后方,设想一旦在太平洋失利,也可从中国经缅甸到印度,在亚洲大陆与盟军决战到底。为了稳住华北局势日军积极加强了对华北八路军的作战部署。其重点,一是山西的太行、太岳区八路军总部,二是山东的沂蒙和泰莱区山东军区。泰山区是山东八路军进攻日寇战略重镇济南的咽喉要地,战略任务非常重要,日寇千方百计企图围而聚歼之。当时,泰山军分区根据地几乎损失殆尽,只剩莱芜、博山、章丘三县交界处的山区,留有吉山、白杨、法山、王庄几条山峪,仅有20多个村庄,被人们形容成“放一枪打个双管透”之地。周围被日伪据点封锁,呈现“犬牙交错”形势,我军政机关回旋余地很小。
1942年10月,泰山区在阁老村召开县以上领导干部会议。日寇调集重兵合击。四旅侦察科长刘采芹向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汪洋报告,博山、章丘莱芜增敌。汪洋说,不要惊慌,再坚持两天,会就开完。第二天,刘舜卿从内线得悉,口镇、莱芜日伪聚结,有异动之势,动向不明,形势危急,和刘采芹一道再催汪洋结束会议,提醒周围没有部队,有危险。汪洋说再坚持-天。两天后,章丘敌人出动了。10月15日夜再获敌情,日三万余人“扫荡鲁中,一万人“扫荡”泰山区。汪洋立即停会转移,周围都是敌人,绕了几村,又回刘白杨村。
10月17日,日伪军五千余人,由博莱公路之见马庄、博山和章莱公路之文祖、大寨、上游、雪野及淄川等据点同时出动,“拉网”合击莱北茶业区带。泰山区党政军机关400余人在刘家白杨村被包围。晓炮响,指挥部集合布置转移:专员赵笃生率专署机关全体人员,由张健团长指挥教导营小部分兵力保护,向西北方向转移;地委副书记刘莱夫和宣传部长高启云率地委机关、党校学员和报社编辑部人员,在警卫排的保护下,向王庄的东北方向转移;张鹏展率军分区教导营政治队向东北方向转移。敌人的主要兵力部署在南面,由汪洋指挥十团一营两个连和教导营军事队,向南面和东南两个方向进行阻击,以掩护机关人员转移。布置完毕,各自按规定方向跑步前进。张鹏展遭敌截击,从东北转向西辗转突围。刘莱夫率地委机关一部向北转移亦遭遇敌人,遂分散隐蔽突围,几经险情,绝大多数安全突围。高启云率地委机关一部向西周峪方向顺利隐蔽突围,
刘舜卿本拟会议结束后紧急赶回莱芜县机关驻地布置转移,被赵笃生留下谈事,也陷人包围。他在突围中接连遇上刘莱夫、高启云和李枚青等人,疾呼他们向莱东方向撤。后遇上《泰山时报》社长和总编辑宫达非(后任外交部副部长)、编辑方正。宫达非有电台,国际、国内消息灵通,刘舜卿经常宫联系,二人很熟。刘舜卿见宫达非和方正各背一台机器,就让他们藏起机器,轻装奔跑。在敌人密集的交叉火力下,他们轮流背着身负重伤的印刷经理科长燕益明,冲出重围。宫达非进至吉山河南,发现情况严重,立即返身奔过吉山河,几人跟他爬上吉山村后的山坡,藏在棵从下,避开追来的敌人,侥幸脱险。刘舜卿边跑边回望突围同志,大声疾呼地让他们往东跑不少同志翻过山梁安全脱险,他自己却与大家跑散,重又落入包围圈。他往东面一山头爬去,翻过山头就到了莱东地区。他在莱东任过县委书记,情况很熟。但刚爬上半山腰,一梭子机枪打来,他又滚回山坡下,藏进一灌木从过了一阵儿,日寇端着枪搜索战场,见活人就杀。刘舜卿听到鬼子叽里呱啦的叫声和皮靴的踢踏声以及刺刀翻动草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前后两拨刘舜卿压低身首,屏住呼吸。敌人居然没有发现。
汪洋率的部队及机关一部向东南吉山方向突围,与敌主力遭遇。教导营军事队与二连一部在争夺东北吉山制高点战斗中大部牺牲。汪洋率一连及军分区机关在攻占南吉山制高点、组织掩护部队和机关突围时,又遭腰关西来之敌围攻。当时,军分区司令员廖容标率部分部队在益临边地区活动,现场主力连队只有4挺机枪,3门小炮,其余都是步枪。敌我人数、装备悬殊。战斗从上午9时持续至午后,敌我双方在吉山南河滩反复冲杀,战况空前惨烈。我军终因伤亡过大,弹尽枪毁,突围未成。面对10倍于我的敌人,我指战员英勇顽强,血沃山河,视死如归。子弹光了拼刺刀,刺刀弯了拳脚口咬。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有两个同志被敌围住,各抱机枪、小炮跳进井里死不让敌人得到武器。地委宣传部宣传科长李凯军率一个班与敌人遭遇,赤手空拳与敌人夺枪,全班拼死。整个激战中毙敌两百余,据说日寇旅团长被击毙。我方损失惨重。汪洋负伤后自戕殉国,教导营营长石新、分区保卫科长孙玉山、后勤处长刘叙坤、十团一营营长赵钧、副教导员刘汝高、教导营军事队队长田光林等几十名营、连干部以下2百余人牺牲,100余人负伤被俘或失踪。
吉山党支部很有战斗力,是茶叶区的模范支部,很有群众威信。战斗结束,吉山党支部立即带领群众战地救护,满山遍野寻找伤员,找到一个立即送往莱东。刘舜卿也到处寻找伤员,只见横倒竖躺的烈士遗体,有的显然是经过激烈拼搏,有的是敌人清理战场时被杀,都是那么令人肃然起敬,却没有找到一个伤员。他看到群众已在帮着收尸,突然发现了刘浩田的遗体,急忙跑上前抱住,涕泪满面的大叫:“浩田,浩田!醒醒,醒醒啊!”他明知已叫不醒,却痴心大叫,不肯放弃。刘浩田是刘舜卿带领参加革命的同村青年
他该如何向浩田的父母交代啊。他不宜久待,急忙奔莱芜县机关驻地。战后,泰山地委、专署带领干部群众掩埋了烈士遗体,牺牲者都葬中吉山河南一块庙地,除汪洋和赵钧营长有棺木,其他烈士只用席卷裹葬埋。此战对泰山区军民造成极大震动。地委总结了教训,安定党政军民情绪,重新鼓起斗志。为悼念汪洋等殉国,1945年8月在茶业口村南修建了烈士祠“汪洋台”。舒同、武中奇、廖容标、欧阳平等题名题词。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的抗日战争纪念馆有汪洋牺牲的记载。
刘舜卿返回莱芜县机关驻地,紧急召开干部会议,消除这次惨重损失在人们心理上形成的阴霾。他把亲眼目睹的惨烈情景描述得特别悲壮,使大家对死难烈士无比敬仰。他说,敌人大肆鼓噪,说把我们彻底打败。这表明他们不懂人民战争,是他们执行土桥(日军在山东的总头目)“蜂拥战”“神经战”“梳篦式扫荡”的鬼把戏而进行的欺骗宣传。革命的队伍,正义的力量,永远没有“失败”之说。任何失利、损失、挫折,都是为最后胜利积分、铺路、打基础,是最后胜利的组成部分,是我们总结、积累经验的过程。革命队伍的素质是越挫越战、越战越勇,永不言败。越是正义的事业,越是艰巨的事业,越是必胜的事业。事物的发展是波浪式的,是螺旋式上升的。抗日战争是伟大的事业,不可能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吉山失利绝不能挫伤我们的斗志。但是,这次遭袭,事出麻痹。会议一再延期,乃至战斗打响,不明情况。应引以为训。汪洋以身殉国的英雄行为令人钦敬,但因他拖延会议,没有及时转移,给敌人造成机会,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令人痛切,教训深刻。针对敌人大规模、多方位的袭击,刘舜卿提出要和敌人穿插行动,“贴身穿越”,和敌人“捉迷藏”,择机而战,不利而散(分散活动)。看情况不妙往群众堆里一钻,顿失踪影,敌人追都无处追。他提出,对付土桥的那一套我们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实行“麻雀战”、“精神战”,采取“撒豆成兵”的战术。机关化整为零,部队班组行动,到处打枪,不让敌人见踪影。子弹不足鞭炮顶,只要“四面开花”,到处有响,就会刺激敌人神经。敌人无果而归,就算我们“不战而屈其兵”,是孙子兵法的上上策。他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顿觉思想轻松,内心的阴霾荡然无存。
不久,刘舜卿见到《战斗报》社长陈沂,讲述了有关情况和看法。陈沂将刘舜卿的话写进社评,一一五师代师长陈光、政委罗荣桓、参谋长陈士渠等看到社评,都赞同这些观点。为了对付土桥,山东统一了指挥,朱瑞任政委,罗荣桓任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