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我们的抗日武装,在人民群众的配合支援下,不断主动出击,大煞了敌人的嚣张气焰。鬼子、汉奸和国民党顽杂部队,对我们这一带已经不敢贸然烧杀扫荡了。形势稍有稳定,各村先后办了一些抗日初级小学,县里也办了一所抗日高级小学。
1944年春节前,东垣县抗日政府民教科长兼抗日高级小学校长李柳范来到我家,动员我当抗日初级小学教师,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了解到我失学在家的。一坐下来,他就直接了当地讲共产党领导抗日救国的道理,讲青年在民族危亡关头的责任,讲抗战必胜,日本侵略者必败等。我被他的宣传感动了,立即答应了他的要求。
正月初一过后,他又一次跑到我家来,通知说:“正月十三日集合去路东——安陵受训。”在那年月,人在家都朝不保夕,出门更是生死难测。要离家外出,家里人怎能不挂心呢?所以父母阻拦,新婚的妻子也扯捞,真是难舍难分。抗战时期,在我们那一带流传着两句话:“吃了八路军的饭,一辈子不断线;喝了八路军的汤,一辈子不断秧。”我既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汤,而是李柳范讲的道理对我教育挺深,我应该尽一个青年对国家、对民族的责任!我排除了阻挠,背起行李上路了。
约定的集合地点在一区区部(当时住在刘楼)。李柳范到的早,我走到时间不长,李声一、崔桐轩、王德硕、于子登、李济源、李熙亭也先后到达,还有去冀鲁豫抗日第三中学的几名学生和一位姓王的区抗联主任,共有十七八个人。人到齐后,大家背起行李出发了,当天走到五区区部驻地刘店(在刘楼东南)。这里已接近根据地边缘,再向东走就是敌占区了。必须越过敌人严密封锁的东考公路,方能到达目的地。但这条公路两侧挖有一丈多深的封锁沟,沿路筑了很多岗楼,各岗楼都派有皇协军、汉奸队把守,昼夜站岗、巡查,严格禁止行人横跨公路,妄图保持南北运输畅通,并借此割裂和封锁我们的根据地。
一进区部,区领导就知道我们的来意,当即决定派区基干队在夜间掩护我们过路。天黑下来后,我们在前,区队在后,借着夜幕悄悄向东出发了。不料由于北风呼啸,乌云罩顶,天黑路不熟,我们走错了方向,和区队失去了联系,跑了多半夜也没能过去,只得又返回原地。
第二天晚饭后,改变了出发顺序,就是区队在前,我们在后。他们慢,我们就慢,他们走快了,我们就一溜小跑紧跟,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备发现敌情随机应变。行进中,不准吸烟,也不准说话,只有轻微的沙沙脚步声,十米以外就不会听出什么响声。
那是元宵节的前一个夜晚,天上行云遮月,地上夜色沉沉。我们一面走,一面警惕地睁大眼睛搜寻,一面侧着耳朵仔细监听,但四周一片漆黑,远近村庄异常寂静,看不见灯光,听不到音响。临近公路了,才在我们的东北方向,偶尔有一两支起火冲向夜空,随着就听到那里有打更的敲犁铧罐口的声音。李柳范科长低声告诉我们,那就是敌人的岗楼。
我们在李岗村附近过路,走到深沟边沿,区队的指战员都已经散开,伏卧在我们两侧的土埂上,一队向南,一队向北,监视着两个方向,做好随时阻击敌人的架式。
翻越封锁沟的时候,大家屏住气,轻手轻脚,一个接一个地顺势滑下沟底。上沟就费力了,那沟又深、又陡,上边没有攀捞,中间没处蹬踩,很难上去。李科长指挥着,叫用“人凳”先托上去一个年轻力壮的,然后再在下面托,上边拉,一个一个地爬上去。一过沟,我们就象离弦的箭一样,跑步向东,迅速离开公路,不知道区队什么时候才返回去的。
我们步行了一夜,又走了大半天,也就是正月十五日,到达受训地点安陵集。这里是军区20团团部驻地,专署住西南大张庄,军分区住西南大张集。在报到时,训练班负责人和其他服务人员,见我们是由路西远道赶来,十分热情,急忙给做饭,安排住宿。热情的接待,驱散了我们一路的疲劳,精神顿时振作起来。大家说说笑笑,无拘无束,好象置身在一个新的升平世界。
参加集训的,有曹县的、菏泽的、定陶的,还有“路东”东明县的,都是教育科长带队,总共200多人。会议场地和食堂,都设在一个祠堂院内,住宿分散在群众家里。每天两顿饭,主食是小米,也有绿豆。
主持训练班的是专署教育科沈科长,还有一位科员叫万子玉。我们报到的第三天,集训开始,首先有张承先主任作政治报告,主要是扭转教师对国民党正统思想的认识,树立革命观点。军分区领导作了形势报告,讲了国际、国内反对德、意、日战争的胜利及前景。以后就转向教学方面的内容:教育应该面向工农、面向劳苦大众等,各组都分有油印的小册子和散订的文件。差不多都是每天上午集中听报告,下午以县为单位分组讨论。晚上大部分由冀鲁豫抗日第三中学的学生演出文艺节目,有时是白菜心(艺名)剧团演戏。每次集中听报告前,都要活跃会场讲故事。由台上提名或台下写名递上去,大家鼓掌欢迎。李柳范讲故事,口齿清楚,叙述生动,还带表演,最受欢迎,讲的也最多。当时,他已经50多岁了,阅历较深,学识丰富,在小组讨论时,一讲起社会发展史、马列主义、唯物辨证法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很受学员欢迎,集训班的领导对他也很尊重。
我们学习进行到最后阶段,参加了几次反特斗争会。记得最隆重的一次,是批判李节如和寇梦笔。到会的有部队、机关干部,训练班学员,教师,学生,还有农民群众,轰轰烈烈,人山人海。到下午一分组,李柳范科长就领着我们自由活动,到安陵堌堆瞻仰革命烈士墓,抄记对烈士朱程司令员的悼念诗文,也去龙王冯参观过龙王庙。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茅塞大开,认识提高了。我们在一个革命的温暖大家庭中,相处融洽,感情日深。受训结束,就要分手了,都感慨万分,既悔相识甚晚,又怨相遇过速,留恋不舍,惜别依依。分区首长对我们东垣县的学员,给予了特别照顾,决定派20团的一个排护送我们过“路”。
我一回到家,就在我们村办起了抗日初级小学和识字班。白天教小学,晚上教青年识字班。(孟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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